第37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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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彧死后,家无余财,更显其清贫良德,他的葬礼也显得极其简朴素雅,据说是荀彧亲自要求这样做的,世人听到这样的说法,更加觉得荀彧的节操实在是太高尚了。

颍川书院的上百名儒生发自内心的为荀彧哀悼,毕竟荀彧退隐之后曾任书院的院长,常常给予一些发人深省的教导,更是厚待天资出众的寒门子弟,这样一来,荀彧的名声不只是在世家之中闻名,更是在寒门之中受到尊敬。

当然,荀彧的死也让某些世家觉得,荀家就此没落了,只看荀家拥有的土地,也不过就是颖阴祖宅周边的一些地方,虽然荀家似乎在商业之上的实力很强,与西域的贸易更是密切,然而在某些世家看来,经商不过小道,土地才是真正的实力象征。

对荀家觊觎最九的莫过于同为颍川四大世家之一的韩家,至于钟家与陈家向来与荀家亲厚,毕竟钟繇与陈群本就是荀彧的好友,陈群更是荀彧的女婿,因此韩家决定以联姻的方式拉拢钟家,然后再逐步蚕食荀家。

值得玩味的是,荀彧次子荀俣开始与韩家走得很近,韩家在朝堂之上费了很大的力使得荀俣成功继承了荀彧的爵位,按理来说,他应当成为荀家家主……

虽然韩家有些奇怪为什么此事这么容易就完成,他们原以为那昔日的公子榜首,荀家六郎会依靠魏王曹丕的宠信而极力阻止这件事,但这荀家六郎却说“长幼有序,二兄嗣爵乃合情理”,这倒是又让世人高看了荀顗一分,只觉得荀顗此人当真是至孝之人……

时任御史中丞的荀俣听到这个消息时差点喜形于色,但想到父亲尸骨未寒,只能按捺下心头的激动,却是更加决定与韩家合作,谋取这荀家家主之位,颇有小聪明的他觉得凭借韩家的帮助肯定能一举扳倒某人,虽然需要出卖一些荀家的利益,但荀俣觉得无伤大雅。

此时,深夜,灵堂之中,荀彧的四个儿子都在为其守灵,初冬时节的寒风穿过灵堂,吹起那悬挂着的白色丧布,更添一分幽谲的气氛。

四人之中,唯有荀粲脸上带着强烈的悲戚之色,不哭而神伤,他的守孝行为更是虔诚,而其余三人,就没这么虔诚了……

荀顗脸上只是一片冰冷淡漠的神情,唯有望向真心哀恸不已的荀粲时,才会露出一丝怜惜,他或许还存在一丝真情,那便是在荀粲身上……

荀俣脸上强装出一副悲容,实则心中却在不满荀彧生前将荀家的大权交给荀顗的行为,他心想这六弟以前有老头子为他撑腰,所以敢肆无忌惮的打压自己,如今这老头子一去,他倒要看看这六弟还有什么凭仗,毕竟他才是明面上的荀家第一顺位继承人啊!

而荀家五郎荀诜心中却没什么太多的想法,他觉得父亲怎么也算是善终了,在史书上起码也名垂千古了,但是这又能怎么样呢,人啊,一辈子争来争去,到头来还是一场空,这样一想,荀诜心中又陡然升起寂寥之感,他觉得心中已经没什么太多的牵挂了,对荀顗与荀俣的争权夺利他也看在眼里,却没什么兴趣,当然要说他最厌恶的,还是荀景倩了,这个弟弟最是阴狠毒辣,道貌岸然,装得跟真的似的……

而对于最小的弟弟荀粲,荀诜则是很有好感的,看到荀粲那虔诚哀伤的模样,荀诜觉得父亲生前最疼爱小七是很有道理的,至少自己对父亲的死没有太多的感触,人总是要死的,有什么可悲伤的呢?

荀俣守孝已经守得不耐烦了,他伸了个懒腰,无聊的站了起来,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对荀顗单刀直入道:“六弟,汉帝有旨,我已嗣父亲爵位,按理来说,应当是我来掌控荀家,还请六弟将荀家玉令叫出来吧。”

荀顗脸上又出现了那完美而虚假的笑容,他对荀彧的死也没任何感觉,少年时对父亲的敬爱已经随着年龄的增长转化为一种想要走出父亲影子的动力,他甚至觉得父亲这一死,可以让他放开手脚来领导荀家走向那更辉煌的境地,解决荀家的一些内部问题时更可以毫无顾忌,至于母亲唐氏,只能软禁起来当作他刷孝道值的工具,毕竟孝行在这个时代可是很被看重的。

荀顗的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那一枚精致无比的玉制令牌,这便是荀彧当年交给他的家主信物,此时这精美的玉令在烛光的照耀下显得那般华美动人,拥有它,则拥有了掌控这名门荀家的权力……

荀俣脸上露出了痴迷的笑容,他甚至已经幻想出成为荀家家主之后出席那些大世家的聚会时,别人见到他时那恭敬而谄媚的神色,那样大权在握的滋味该是多么美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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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洞悉一切

荀顗轻轻的把玩手中的玉令,动作十分娴熟优雅,他的脸在那明灭不定的烛光下显得那般魅惑人心,他用那清冷无比的声音说道:“二哥,你真的要这枚令牌吗?”

荀俣微微一怔,心中有些没底,他暗暗为自己打气,想到自己有韩家相助,自己在那群言官中也颇有威望,根本不必对这个六弟发虚,于是他抬高声音道:“不错,我既已嗣爵位,这荀家家主之位也应当由我来担当!”

荀俣此言一出,这灵堂之中陡然出现了一种剑拔弩张的气氛,荀顗用左手包裹住右手食指,轻轻摩挲,脸上的笑容不减,然而就是这种仿佛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微笑令荀俣非常恼火,他走到荀顗面前,一把抓住荀顗的衣领,愠怒道:“你笑什么,长幼有序可是你这家伙自己说的,怎么,现在又反悔了吗?”

这时,荀家五郎荀诜脸上出现了难以置信的神色,他无法想象平日里一副好好先生作派的二哥居然会做出这样有辱斯文的举动,为了权力,难道真的就可以不顾一切吗?至少他对所谓的家主之位一点兴趣也没有。

一直沉默不言只是跪在那儿守灵的荀粲突然暴起,直接推开了抓着荀顗衣领的荀俣,发怒道:“二兄,爹爹尸骨未寒,你就想要夺权了吗,这玉令可是爹爹亲自交给六兄的,你凭什么要抢过去?”

荀俣没有料到印象中一向病弱的小七力气会怎么大,被他一推居然差点摔倒,他撑着门,怒斥道:“混账,你算什么东西,敢在我面前这么说话,你不过就是这死人的幼子,又被扔到那南蛮之地流放了五年,谁都能教训我,唯独你这个卑微的贱货不能,我才不信你是真心实意的为这死人守灵,指不定心里还多恨这死人呢,这死人就是偏心,将荀家的一切都交给了荀顗这个目无尊长的家伙!”

荀粲目露强烈的怒色,他听着这撕下伪装的二哥一口一个“贱货”一个“死人”的,他可以忍受二哥对自己的侮辱,但无法忍受二哥对父亲的不敬,毕竟是亲生父亲啊,他怎会对父亲这般怨恨?

荀粲直接抡起一拳,砸在了荀俣的正脸上,听到荀俣那痛苦的呻吟声,只觉得心中的怒火方才平息下来,他希望这一拳能将拥有不切实际想法的荀俣给打醒,在荀粲看来,荀俣谋夺家主之位根本就是必败的结局,而按照六兄的性子,这二兄的下场绝对会十分凄惨……

这时荀诜已经看得呆了,他没有想到向来病弱的小七居然这般毫不犹豫的揍了二哥,昔日小七在大哥面前委曲求全的模样似乎还历历在目,如今这般雄起,却让荀诜觉得十分震惊,不过震惊之后,他的心中便产生了一种对于这种名门世家的厌恶,看似光鲜,实则腐朽龌龊,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荀诜轻叹一声,只是劝道:“都是自家兄弟,何必相争?”说完便独自离去了,他觉得自己还是去钻研律法算了,荀家的一切,他已经不想理会了……

荀俣捂着脸站了起来,另一只手指着荀粲,怒骂道:“荀粲小儿!你这厮早就已经与荀顗沆瀣一气了对不对,好,你等着,原本作为二兄还想放你一马,如今,你和荀顗两人就等着看好戏吧!”

说完,他有些狼狈的离开灵堂,实则却是害怕某个冷眼旁观的六弟,谁都知道这家伙就是一条毒蛇,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则必定致命,以荀俣的小聪明来看,荀粲这人反而是重情的,情之一字,就是荀粲的弱点,他成不了什么大事,唯有荀顗,天性薄凉,理智淡漠,无欲则刚……

荀俣刚刚离去,一个黑衣人便出现在荀顗的身后,他隐藏在荀顗的影子里,仿佛就像是荀顗的影子一般,荀粲见状,心中有些讶异,因为在他的直觉中,这黑衣人的武功估计可以和“大神”荀忠媲美,而且这人的身形更加鬼魅骇人,一看就是走得邪门歪道……

荀顗对荀粲淡淡道:“你是不是奇怪我为什么不直接解决这荀叔倩?”

荀粲复而向父亲的灵牌跪下,他脸上那种温和阳光的神色消失,他知道六兄或许也不在意父亲的死,自己刚刚算是给六兄当枪使了,但他不在意,毕竟二兄对父亲实在不敬……

听到荀顗的话,荀粲仿若洞悉一切的说道:“当然不奇怪,若你要解决二兄,你这背后的影子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解决,想必刚刚他就已经准备好了吧,只是你刚刚那个抚摸食指的动作阻止了他的行动,因为此时解决二兄实在不是最佳时机,别人肯定会对你产生怀疑,这不是追求完美的你希望看到的,这是其一,其二便是二兄这明目张胆的夺权行为背后定然有某个势力暗中支持,以六兄的性格,怕是要将这暗中势力一锅端了不可……”

荀顗的背后的影子颤抖了一下,闪过一丝杀意,他第一次发现能够完全洞悉家主算计的存在,难怪这人甚得家主看重……而荀顗则是无比愉悦的鼓了鼓掌,由衷的佩服道:“不愧是我荀景倩的弟弟,说起来我也是通过一些情报才发现这荀俣与韩家的勾结,没想到奉倩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侍奉父亲,都能推测出这荀俣的底牌,为兄当真是庆幸奉倩是站在我这一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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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山河拱手,为君一笑

荀粲听到哥哥那赞叹的话,心中却没任何喜悦之情,他疲惫的闭上眼,仿佛想起了童年时父亲温柔的抱着自己观看那皑皑白雪的场景,此时却又听荀顗略微叹息的说道:“奉倩,你明明有这么良好的天赋,为何就这般重情呢,须知真正的谋士应当摒弃无聊的情感,以最理智淡漠的方式处理一切才是正道。”

荀粲不耐道:“六兄此言差矣,这是那贾毒士的谋略之道吧,他算计起来全然不顾天下苍生,一计使得十万百姓流离失所只为自己脱身也在所不惜,我虽然很佩服他,但我不想你也成为这样的人,既然是人,那就必须要有底线,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一个人若是真的抛弃了一切感情,那活在世上还有何意义?”

荀顗脸上依旧面无表情,他知自己与弟弟的谋略之道不同的,他本人虽然对感情看得愈发淡漠,但不可否认的是,弟弟的这种至情至性、重情重义却是他非常喜欢的特质,弟弟身上那种阳光温暖正大光明的感觉也让他很向往……

顿了顿,荀粲又略带低沉的说道:“随着地位与权势的提高,人或多或少都会产生一种高高在上漠视一切的感觉,我想,我正这样改变着,或许有朝一日,我还会变得比六兄还要漠视一切……”

荀顗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笑意,他淡淡道:“奉倩不必忧虑,我倒是希望你更加自我一些,既然出身于荀家,那注定是要成为掌控别人命运的存在,私下里根本不必在乎什么道德,只要做好明面上的掩饰就可以了,这才应当是我们权贵世家子弟的作风。”

荀粲反驳道:“这样太累,我与你的不同之处便是我就算要做什么受人诟病的事情我也会光明正大的做,因为我根本不在乎别人什么看法,随心所欲,念头通达,才是我所追求的,就像刚刚直接挥拳,就是想做就做。”

荀顗闻言,只是走到荀粲身旁,轻抚着他的肩膀,实则心中却是异常充实与温暖,他十分开心道:“奉倩还是在乎你六兄的对不对?刚刚那荀俣抓着我的衣领时,你居然直接站起来推开了他,这种被人在乎的感觉可真是很不错呢。”

荀粲轻哼一声,不爽道:“谁在乎你这个天性薄凉的家伙,我只是看不惯二兄对父亲不敬罢了,父亲尸骨未寒,他就急着夺权,这实在太令人气愤了。”

荀顗脸上的笑意愈发柔和,弟弟口是心非的模样确实可爱,他似乎又想起小时候弟弟那人小鬼大的样子,自己可是在他手上吃了很多亏呢……若不是日后系统的学习了荀攸的奇计百出以及贾诩的毒策谋己之道,说不定现在还会在弟弟手里吃瘪,他有时在想,弟弟的天赋确实太好了,精通琴棋书画、又精研道家的玄学,还拥有像父亲一样的阳谋之术……

荀顗想到这,一字一句,十分郑重的说道:“奉倩,为兄对谁都薄凉唯独不会对你薄凉,你不是说人是要有底线的吗?为兄的底线就是你啊,别人都说荀家六郎淡漠无情,却不知我所有的感情都凝聚起来,放在奉倩的身上了,有朝一日,山河拱手,为君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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