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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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些不是活生生的人。”

身后的安定在死寂中抬眸看向宁汝姗。

她用最温柔的口气却又说着最冷静的话。

他盯着那张侧脸忍不住陷入沉思。

“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他就和他崇拜的韩铮,王翼都是拖垮的大燕的废物,兴师动众,劳民伤财,害的是天下百姓。”八皇子怒极,口不择言地大声呵斥着,伸手要去推容祈。

宁汝姗带着人后退一步,脸上的神情是从未见过的严肃。

“论人是非,定是是非。”她抬首,漆黑的瞳孔定定地看着八皇子,“殿下慎言。”

“难道我说不对吗?”他看着面前小娘子的模样,不由嗤笑。

“自然不对。”宁汝姗高声说道,压过空气中还未散尽的笑意,“正乾元年韩相挂帅出征领三千士兵拒大魏十万大军于渭水十日,自此保大燕三十年安稳,殿下今年能站在这里因为私人恩怨,畅所欲言,恶意辱骂,是因为韩相,是因为那些将士的牺牲。”

她松开容祈的手,向前一步,逼近燕行,双目炯炯,语气坚定。

“兴中三年,魏国大将魏慎带二十万大军一路南扑,直逼临安,官家入海避祸漂泊达四月之久,是王翼将军用八千兵力围困魏兵四十八日,最后逼得魏慎自断一臂,用火器打开缺口才得以撤退,魏军主帅师轻午撤兵回北时,被韩相断其后路,逼入黄天荡,十万大军损失过半才得以逃脱,最后又在建康被容大将军击溃,自从魏军不敢渡江,大燕得以喘息。”

她喘着气,借着凌冽回荡的冬风,让那些话经过她的口陡然多了点心潮澎湃,风雨欲来的紧张。

年幼时读的那些书,听得那些故事,似乎在这一刻尽数浮现在眼前,是王大叔的断腿,是张大哥的瞎眼,甚至是父亲手臂上那条狰狞的伤口。

政客为了权力搏斗,文人在口诛笔伐,可将士却在浴血奋战。

那是一段慌乱又热血的年代,血腥与不屈,争斗与屈服。

“殿下,你口中的废物败类是大燕立国的英雄,是每个从军之人向往的骄傲,是两国再次交战时的信仰,是大燕不败的旗帜。”

她一字一字,不屈且骄傲地看着面前发怔的人,声音坚定有力,振聋发聩。

“韩相继承先帝遗志,想要一统南北,恢复旧国荣光,三十出任同平章事兼知枢密院事,战战兢兢,呕心沥血,他的死是大燕的耻辱。”

“明明就是他大兴兵祸才导致第二次北伐失败……”

“他不是!”

宁汝姗打断他的话,一字一字认真地说道:“是非功过身后知,却也不是政治攻讦的手段。”

燕行手心发冷地看着面前女子,漆黑的眼眸在冬日呼啸寒风中明亮而坚定,大红色的墙瓦都没有她眸光的光来得耀眼。

“渭水之战能坚持十日之久,靠的就是当地百姓冒死救济。”

“第二次北伐虽失败,但韩相以死带回先帝先皇后遗体,数百万北地民众。”

“施惠勿念,受恩莫忘,百姓想要什么,他们自己最清楚。”

容祈垂落在两侧的手满满紧握,冰冷的心跳竟然清晰地冒出一点热血。

热血难凉。

他终于在五年前熄灭的心跳中找回当年从军的意气。

“不堪故土沦陷,旧国残破,青山埋骨,马革裹尸。”

“这是容家的路,是王家的路,是韩家的路。”

宁汝姗喘了口气,扭头走向容祈,伸手握住他紧握的拳,轻声说道:“我们宁家也早已做好这样的准备。”

铿锵有力的声音在耳边坚定回响,燕行呆在原地,只能呆呆地看着她。

容祈低头看她,第一次痛恨自己竟然看不见。

宁汝姗从未一次说过这么多的话,只觉得北风灌入喉咙刺得她生疼,让她忘记大娘子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地谨言慎语。

一时间竟然也有些心虚,不知容祈是否会不高兴,小心抬眸去看容祈,却见他正低头看着自己,那双眼明明没有任何波动,可她却奇异地感觉到他的难过。

他应该是打马游街意气风水的状元郎,是玄甲银枪一马当先的少年将军,而不是此刻连着悲伤的情绪都不能露出来的残疾世子。

宁汝姗看着那双眼睛,心里是抑制不住的刺痛。

“走吧。”容祈感受到他的视线,冷静移开视线,淡淡说道。

安定就好像刚睡醒一半,夸张又不失殷勤,对着面前的情况视而不见,状若无事地说道:“奴才该死,竟然让三位贵人在天寒地冻叙了这么久的旧,只是奴才还要回官家身边伺候,这……”

他故作为难地说着,最后看向八皇子。

八皇子心中一个激灵,只要咬牙移开视线。

“走。”容祈牵着宁汝姗转身离开,丝毫不给八皇子面子。

宁汝姗扭头看了眼燕行,最后看到身后的安定身上,看到他看着自己的视线,蓦地打了个寒颤。

一路无言出了宫门,直到上了马车,宁汝姗这才松了一口气。

容祈的手冷得厉害,握着这么久也没染上点温度,宁汝姗一股脑把暖炉都塞到他手中:“冷吗?等会就回家了。”

他伸手抱着暖炉,却不小心碰到宁汝姗手背上有还未干涸的水渍。

——是血。

那种略微奇怪又带有味道的莫名触感,他立刻反应过来。

“受伤了?”他摩挲着,碰到她的手背,侧首问道。

宁汝姗刚才太过紧张,竟然没发现虎口处有几滴血迹,摇了摇头:“没有,应该是八皇子砸墙时不小心滴落在我手上的。”

她打算顺手拿出手帕打算擦一下,又突然愣在原处。

冰冷的拇指在她虎口处缓慢而坚定地擦拭着,直到把虎口处的两滴血渍完全擦干净。

用力颇大,皮肉都开始泛红了。

宁汝姗抬眸看他,他脸上依旧毫无波澜,好似刚才的一切与他而言不过是无关痛痒,可她却又清晰透过那双冰冷的手感受到他的痛苦和挣扎。

那些话到底是伤到他了。

她反手握住他的手,把暖炉塞到他手心,想起刚才的事,也颇为苦恼问道:“我今天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容祈摇头,他沉默着,就像那座大山重新压回在他身上,让他连脊梁都在颤抖。

“你刚才是不是腿很难受,我给你看看。”宁汝姗想起出宫时的异样,不解问道,“为什么要走路,不能坐轮椅吗?”

她的手落在膝盖上,却被人压住。

“不用,回去再看吧。”暖炉好像对他丝毫没有作用,他的手就像漏风的筛子,到现在还冷得可怕。

“你真的没事吗?”宁汝姗有些担忧,张开披风搭在他身上。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东西。”他沉默片刻沙哑问道。

宁汝姗愣了好一会儿,这才明白他说的话。

“我爹教我的。”她随意说道,“而且我只有说这些,我娘才会高兴,久而久之我就会了啊。”

容祈握着暖炉的手一愣,他想起之前冬青说的关于宁家情况,还有……她从小被锁在屋内。

这些年他的脾气越来越不受控制,那日下棋事件之后,虽后来有意缓解气氛,可她却没明白他的意图,没有顺着他的台阶下,他又不愿低头,这让他不由有些气闷。

“宁家不好?”他突兀问道。

宁汝姗歪着头想了想:“挺好的,我爹就很好,我娘虽然脾气不好,但我很喜欢她。”

“我娘好厉害,她什么都会。”她笑说着,手指间的帕子卷了卷,看着近在咫尺的容祈,俊秀的眉毛,高挺的鼻子,心底却在暗自说道:可她现在不要我了。

“王爷和王妃对世子好吗?”她眨眨眼,咽下心中的难过,岔开话题笑问道。

容祈犹豫片刻,点头:“很好。”

“那真好。”

宁汝姗声音温柔如春日柳絮,好似那只小小的麻雀这次落在心尖,柔软的腹部毛蓬蓬的一簇,让他陡然失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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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想要这张分开两章的,但是感觉分开有点破坏气氛,所以我只能再更一次了(明天不更,后天更),然后休息一天准备万字章,在大年三十那天入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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