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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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便一搭一唱地说了宜州的婚俗,什么“红绳连腕”、“并肩打马”、“拦门酒阵”,只把在场几个没去过宜州的年轻人听得张大了耳朵。

“诶,月佼,”苏忆彤转头看看月佼,“你家乡的婚俗一定又不同吧?”

忽然被点名,月佼回过神来,笑着接口道:“我年初时见过京中一家人迎亲,是很热闹,却好像有些拘束;我家乡的人成亲,就很……嘿嘿嘿。”

她这莫名其妙的“嘿嘿嘿”简直吊足了众人胃口。

见大家都眼巴巴望着自己,月佼落落大方地笑了笑,随口讲了几句红云谷的婚俗。

若说京中的婚俗讲究一个“繁花着锦”,那红云谷的婚俗便是“烈火烹油”。

“……当日黄昏大家要围着火堆喝酒、吃肉、唱歌,通常要闹到次日天明的。”

江信之惊讶地脱口而出:“人家洞房花烛之夜,你们拉着人喝酒唱歌吃肉一整夜?狠心不让新婚夫妇回房,良心不痛的啊?!”

这口没遮拦的,惹得大家纷纷笑斥他。

见大家笑得怪里怪气,月佼挠挠头道:“天明后他们就回家了呀,回家以后关在房里,三日之内都不会出来的,吃饭都是家里人给送到门口……”

她从前并明白新人关在房里三日是做什么,可昨夜看了“红杏楼主”的话本子之后,便隐约有些明白了,是以话说到这里,她忽然惊觉好像有哪里不太妥当,便红着了倏地噤声。

大家见她那后知后觉的羞赧,便忍不住又打趣胡乱笑言起来。

“若将来你想照着家乡婚俗成亲,只怕这夫婿人选要慎重再慎重,”云照笑得花枝乱颤地靠在她肩头,在她耳畔低声笑道,“否则寻常儿郎只怕扛不住你那‘新婚三日’啊!”

月佼愣了愣,忽然红着脸低下了头。

心里那个怪脸小人也在哈哈大笑,胸有成竹地说,“他”扛得住的,一定扛得住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说好不要“他”做心上人的,不能这样。

月佼在心里一拳将那个怪脸小人捶得扁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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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堇南脚步沉稳地徐徐迈入厅中时,正好听见这几句,又见满屋子年轻人笑得没形没状,便慈爱地笑着摇了摇头。

跟在她身后的严怀朗自然也听到了,面上微红地远远瞄了月佼一眼,心中有些骄傲地哼道,三日有什么了不起?十日都行。

众人见罗堇南进来,立刻收敛神色,依次朝她执了礼。

个个人模人样、一派端肃,仿佛刚刚在聚在这里说浑话的是另外一拨人。

罗堇南倒也不与他们计较,在主座上落了坐,与他们闲叙几句,喝了小半盏的茶,这才领着众人前去用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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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龙泉山上玩了三日,月佼便回到弦歌巷的宅子中。

心不在焉地将里里外外都洒扫了一遍后,她取出一本书来却读不下去,满脑子都是莫名其妙的芜杂心事。

忠勇侯府与罗家的陈年掌故,牵扯到的那一桩需要由严怀朗去“还”的婚事,即便是混混沌沌如月佼,也从云照他们几个的话中听出了其中的严重。

那是忠勇侯府执意要以此去偿还一桩人命恩情,严怀朗的母亲去向陛下求婚旨,其实是拿整个严家的命运与前途为筹码,去堵严怀朗的后路,就是不想给他拒绝的余地。

诚如云照所言,严怀朗并非是个会任由摆布的人,可这事要搅和起来,那忠勇侯府上下必定鸡犬不宁。

月佼有些明白,原本这只是严怀朗与家中的博弈,若自己再搅和进去,事情只会越来越复杂,而她根本应付不来。毕竟,这种家务事不是打一架就能解决。

若忠勇侯府上下都不认同她,她总不能下毒灭他满门……

她自来就是个趋利避害的性子,如此无解的困局,她想想就忍不住抖腿,当真不想卷入其中。

黄昏时分,敲门声响了许久,月佼才回过神来,放下书去开门。

“你怎么来了?”

望着长身立在门口的严怀朗,月佼心中有些发慌。

严怀朗见她并不像要请自己入内的模样,忍不住挑了眉,“你说过,过几日就会答复我的。所以,你想好了吗?”

那日在罗家的别院中时,他就觉得这小姑娘心中必定有鬼。

他原本想着婚姻之事毕竟兹事体大,容她多考虑考虑也是理所应当的,可是这几日他越想越不安,今日得知她从山上下来,便忙不迭赶来要这答案了。

“想、想好了。”

月佼扶着门扉,低垂着脑袋,有一下没一下地拿脚尖踢着门槛。

严怀朗见状,“嗯”了一声,心头的不安越发浓重起来。

“我不要。”本着“快刀斩乱麻”的想法,月佼痛快地吐出这两个字,只是始终不敢抬头看他。

严怀朗蹙眉,脸都快黑了:“不是什么?”

他隐约能明白她的意思,只是这个答案非常出乎他的意料,且他也非常不想听。

“我、我不能要你做我的心上人,”月佼鼓起勇气,抬头仰望着他,“所以我不能和你成亲的。”

严怀朗整个懵掉,是以月佼当着他的面关上门的时候,他竟没能做出任何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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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佼闷闷回房,拿被子将自己裹得个密不透风,难过地在床上滚来滚去。

她先前在心里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虽有些低落,心中闷闷的,可并没有这样难受。

直到方才将话说出口,她才有些明白,“严怀朗是不是她的心上人”这件事,似乎是不由她取舍的。

可是话既已说出去,今后她便该离他远远的了。

不能再偷吃他剥好的瓜子……也不能再亲他了……哎。

此刻的她脑中昏昏然,心口发痛,只求一觉醒来之后,自己又是那个什么不怕的月佼。

这一夜,辗转反侧的月佼几乎就没睡着。

挨到寅时,天色还鸦黑,她苦着脸从床榻上爬起来。

她不知自己该怎么办,也不知自己此刻究竟想做什么,游魂一般走到院中,鬼使神差地就去开了门。

然后,她惊呆了。

“你、你一直没走的吗?”这严怀朗,从昨日黄昏……就在门口站到今晨?!

严怀朗定定看着她,笑得有些僵,“我怕你到半夜就后悔。”

“我、我才不会后悔,”月佼眼中浮起水气,又气又恼地伸手去推他,颤颤嗓音中带着哭腔,“你快回家呀……”

他在门外立了一夜,外袍上全是夜露的寒凉。

月佼看着他惨白的面色强撑笑意,心下忍不住泛疼,贝齿将自己的下唇咬出印子来,“你快回家……”

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想叫他快些回去睡一觉。

严怀朗惨惨一笑,置气似地轻声道:“你又不要我,管我回不回家。”

“你这样会生病的!”月佼愈发急恼,泪珠就那样夺眶而出。

“哭什么,”严怀朗无奈低叹一声,抬手以指拭去她面上的泪,口中仍道,“你又不要我,管我生不生病。”

泪涟涟的月佼气恼地轻轻打了他一下,扑到他怀里将他抱住,恨恨地将眼泪全擦在他身上,惨兮兮控诉道,“没你这么欺负人的……”

严怀朗愣了片刻,松了一口气似的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疲惫地拿额头抵住她的,夙夜未眠的嗓音如被砂纸摩挲过一般。

“‘试吃’完就想赖账,嗯?究竟谁欺负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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