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饼&断发(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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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大饼
后勤的事物比战兵营的更为琐碎繁杂。常常一个极小的决议, 便可吵上许久。加之积压了两个月的事物, 由此引发的问题等等, 待管平波处理完, 已是亥正三刻了。
回到住所, 四处都静悄悄的, 只余卧房里留了一盏小灯。陆观颐听到管平波回来的动静, 赶紧闭上眼装睡。分别两个月,她极想念管平波。不独沉重的事物令她不堪重负,迫切希望有人分担, 更重要的是自从她被管平波从水里捞上来,便不曾有过如此漫长的别离。分明知道管平波希望她能独当一面,想方设法的锻炼她的技能, 甚至连战场指挥权都曾暂时交到过她手里。她却放任着自己的依赖。大权在手固然爽快, 又如何比的了大树底下的惬意?或许,是她太过软弱了吧。
管平波见陆观颐睡了, 低声说了句抱歉, 而后拿起桌上的油灯至耳房, 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的把自己收拾干净, 才吹灯上床。伸手探了探陆观颐的额头, 没有发烧,放下心来。从情感上来说, 她自然是不愿打陆观颐的。毕竟陆观颐与她们一群胡打海摔的不一样,怎么虐都不觉得心疼。陆观颐是脆弱的, 万般仔细下, 尚且不是着凉便是旧伤复发。病痛折磨下,常常是好容易长出点子肉,没二日又瘦回去了。急的管平波恨不得拿个玻璃罩子把人罩住,隔绝一切细菌病毒。偏偏老虎营琐事繁杂,又几乎都是文盲,所有文字相关的,全压在陆观颐身上,真是搭把手的人都没有。可谓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不开战前会议的错实在太大了。
实战中,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一味按照作战计划打,是教条主义。但一点计划都不做,便是流寇行事。不独打起来容易乱,更严重的是给战兵形成没必要的压力。管平波小时候换牙,恒牙萌出时,乳牙不掉,必须去医院拔牙。许多小朋友因为恐惧,嘴都不肯张开,只有她从容往凳子上坐好,护士拿着特制的钳子,不费吹灰之力的解决。填完资料的医生抬起头时,她已经咬着个棉花球在看别人的热闹了。医生足足呆了好几秒,才伸出大拇指赞道:“厉害!”
其实那时的她不过六岁,并没有比别的小朋友厉害多少。摔疼了会哭,不高兴了会闹,调皮起来被藤条抽的哇哇叫。但她之所以不哭,是因为临近拔牙的前三日,带她的哥哥就开始做思想工作,详细而温柔的告诉她,拔牙会经历什么,会有哪样的痛楚,不拔又会有怎样恶劣的结果。刚开始她是抵制的,但渐渐的,她被说服了。待到拔牙那日,就在众人的赞叹声中,光荣的走出了医院。
因此她的勇敢,不是源于天生,而是在于有心理准备。战争是残酷的,死亡、残疾、战后应激,直到她穿越的那个时代,都无法解决。所以战兵当然会畏惧,减缓心理压力的方法除了构建一个美好生活的幻梦外,最有效的便是战前会议。会议包含了作战计划与战前动员。作战计划是告知战兵们,遇到某类情况,如何指挥,如何行动。他心里有底,便没那么容易慌乱。在战术差不多的情况下,尤其是肉搏战时,比旁人镇定胜算就大了一倍不止。最简单的例子,谁不知道溃逃容易死?为何还有那么多人忍不住把后背交给敌人?崩溃的不止有客观的战线,还有心理的防线。
人类战争史上,经典的飞夺泸定桥,便是如此。铁索天险,当真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只消架设一把机枪,管你多少人,直接团灭。但国民党的泸定桥失守了。被喻为钢铁雄师的红军悍不畏死的冲入熊熊烈火,以血肉之躯构建出不可撼动的心里的桥梁。对面的国民党的心理防线一泻千里,那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恐惧,吞没了一切理智,导致了绝对优势下的不可思议的惨败。可见,战场上的心里素质何其要紧?能为心态上添砖加瓦的一切细节,都绝不可以放过。哪怕有些看起来麻烦,哪怕有些看起来浪费时间。因为那点麻烦与浪费,在人命面前,不值一提。不择手段的重视战兵的命,更是人心所向的前提。人多数时候是挺犯贱的,但当一个人特别重视自己时,为他去死,就会变得理所当然。
战前动员更好理解。美好生活的幻梦太遥远,不被反复提起,太容易忘记。所以人要有愿景,更要有近在眼前的目标。夯实心理防线、鼓舞战兵士气,才是思想建设的核心。什么娱乐活动、团队比赛,不过是表象。管平波不愿本末倒置,就只能惩罚陆观颐,以儆效尤。
身边人的呼吸趋于平稳,陆观颐睁开眼,往管平波的身边靠了靠,抱住她的一只胳膊,陷入了梦乡。家常什么时候都可以说,此刻还是要劳累的她好好休息一下吧。
卯时的竹哨在营中接连响起,黑暗中,陆观颐只能看到管平波模糊的身影翻身下床,摸黑拿起入睡前叠好的衣裳,飞快的穿着。不到一刻钟,人已消失在房中。陆观颐躺回床上,轻笑:“王八蛋,又忘了陪我说话!”
校场上燃起了火把,管平波背着手,笔直的站在高处,看着战兵们做基础训练。每一项,她都仔细观察着,但有不妥,暗自记在心里,回头逐层传达。军营内除战兵生病,其伍长找不到队长时,逮哪个领导就报给哪个领导,不报反而要受罚,其余任何事都不可越级上报。因此管平波也不能直接对战兵的训练方式指手画脚,以免基层领导失去权威。行政系统稍微掐一掐不打紧,有的是纠错的机会。军营则不然,一着不慎万劫不复。所以和平年代的普通老百姓,完全无法理解军队的
“不讲道理”。也算是一种莫大的幸福吧。
谭元洲主管盐井练兵;陆观颐不会武,对训练难免照本宣科。管平波出门两个月,果然有所偏离。只得再次召集各层领导,逐一点评训练成果。该表扬的表扬,该批评的批评。忙的连中饭都没吃,直到申时末,打发走了闲杂人等,才腾出空来问韦高义:“潘志文如何了?”
韦高义道:“我们营里的军棍,都是竹子做的,伤是伤不了多重的,脸面丢的还多些。我早起去看过他了,估摸着明天就能恢复训练。陆镇抚呢?”
管平波笑笑:“她也一样,谁舍得真打她了。”
韦高义不好继续说这个话题,便叹道:“我们还是看的不够远呐。日常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回来才知道错了多少。营长,你告诉我句实话吧,你怎么眼睛就那么毒呢?”
管平波心中默默道:你要是跟我一样生下来就给前武警养着,长大后扔军营里被虐十几年就知道了。然此话不能明说,只得道:“天生的。”
韦高义:“……”
管平波笑了笑,岔开话题道:“我带了好些酱板鸭回来,回头叫厨房分给你们吃。”
酱板鸭乃巴州特产,巴州老老少少都极爱吃的。物离乡贵,韦高义听得此话,登时咽了口口水。
管平波轻笑出声:“看把你馋的,营里没有鸭子吃是怎地?”
韦高义笑道:“那能跟巴州的酱板鸭比?”
“是不能比。”管平波道,“你不看看巴州的酱板鸭里放多少香料,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钱。营里自制的只加了辣子和盐,味道差远了。我知道你们都爱吃,包圆了好几家店。几个老板喜的合不拢嘴,都追着我问将来还要不要。待听到我们在石竹,登时就成了打了霜的茄子。”说着叹道,“石竹也太偏远了。”
韦高义乐呵呵的道:“没事,我们慢慢往北打,早晚打到洞庭湖边就近了。”
管平波哂笑:“果真打去洞庭湖,你不怕么?”
韦高义笑容僵了僵,时至今日,他们几个或多或少的猜出管平波欲要单干的意图。也是带兵两年的人了,韦高义何尝不知,他们越强,窦元福越会防备。窦向东是不错,可人生七十古来稀,快六十的老爷子,能撑到哪一日?窦宏朗待管平波又不好。脱离本家不过是早晚的事。洞庭是窦家的地盘,老虎营至今没有水军。依附窦家好几代的韦高义对挑衅窦向东,难掩畏惧。或许,可以等到窦向东亡故。毕竟他们年轻,等得起。因此有些惴惴不安的道:“不如……先往东打?”
管平波自是知道韦高义担心什么,笑了笑,爽快的说了声好。
韦高义不自觉的松了口气。就在此时,通讯员彭景天来报:“营长,谭百总求见!”
管平波点点头道:“请。”
韦高义知道有事,赶紧告退。不一时,谭元洲进得门来,二话不说,径直将一封信递到了管平波手中。
管平波打开一看,忍不住哈哈大笑!窦向东,你行的,这画大饼的水准,太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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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断发
谭元洲给气笑了:“你不恼啊?”
管平波好笑的道:“恼甚?证明你有价值,他才想着策反啊。一石二鸟,好计谋!”
谭元洲道:“老太爷最恨自家拆台的,他怎地自己拆起台来?我都疑心是不是有人冒充了他的笔迹,却又是王洪交到我手中的。大老爷理应还没有本事拢住老太爷的人。”
管平波便笑着把过年的发生的种种说了一回,谭元洲听到窦宏朗扔铺盖时,险些叫口水呛着,忍不住脱口而出:“他脑子没问题吧?”
管平波捶桌大笑:“我往日听说,恶妇毁三代,心中十分不以为然。既是夫为妻纲,三代尽毁与妇人有甚相干?你觉得她都恶的毁三代了,何不休了她?领导责任赖的太利索了吧?此回我才算长了见识,不过需得改一个字,叫蠢妇毁三代。练竹他们几个,休说做贤内助了,拖起后腿来简直惊天动地。我当时就想问她脑子有没有水?妈妈就一个亲儿子,难道她不心疼过你?你说你们挑唆个什么劲儿!便是十分不爽快,也得先寻妈妈拿个主意吧?她们几个莫不是认为窦宏朗干的过我?你可不知道,二房一出昏招,可把老爷子愁的肠子都要断了。他写信给你,只怕是想让我死心塌地在窦家。横竖我无父母,你无宗无族。除了抱紧窦家的大腿,没别的路可以走。”管平波十分不厚道的点评,“养了一窝猪队友,老爷子太心累了。”
谭元洲不高兴的道:“太不尊重你了。”
管平波笑道:“有甚尊重不尊重的?我们老虎营且没资格受这两个字。脸面都是自己挣的,旁人想给都给不了。”
谭元洲没好气的道:“君辱臣死,我不愿主将受辱不行么?”
管平波安抚道:“宽容是强者的专利,慷慨是富人的特权。我不在意,因为我想做强者。越强之后,就会越不在意。越不在意,就有机会越强。”
谭元洲怔了怔。
管平波轻声道:“元洲,你不能把心思都放在旁人的评价上。旁人怎么看自己,那是旁人的事。能否成就事业,能否让人心服,唯有自己能做到。窦家上下哪个不恨的想掐死我?可他们谁又能奈我何?能被人算计,才是最大的尊重,明白?”
“我小心眼,我咽不下这口气。”谭元洲是真的恼了。当一瞬间的兴奋过后,便是难以抑制的恶心。窦向东在老虎营内有人他知道,但如此大大咧咧的直把信送到他手中,就是示威!何况这封信到底经了多少人的手?有没有夜不收见过?管平波知道么?因此,不单是恐吓,还有离间。离间他与管平波的关系,暗中拆分老虎营的势力。手段太龌龊了,窦元福可真是你亲生的!
管平波摇头笑道:“说的好像我心胸宽广似的。我是说为了旁人生气不值当,又没说不许报复回去。”
谭元洲忙问:“怎么说?”
管平波道:“窦家的最大问题,在于窦元福与窦宏朗不相上下。若我们都站窦元福,那窦宏朗就没什么好蹦跶的了。但由此会延伸出另一个问题,窦元福真能收服我们么?窦元福可不是窦宏朗,正经甘临的亲爹。要说窦宏朗待我虽不好,却也没使过坏。夫妻过不到一处是性格问题,他没害过我是真话,但窦元福呢?他老婆可是坑过我的。我若大度,自懒得恼窦宏朗。我若心胸狭窄,难道就能放过张明蕙?何况我不同窦宏朗一起,与窦家的维系实际上是淡了的。老虎营又是我自己一手一脚打下的,到时候带着老虎营做嫁妆,天下豪杰随我挑,还是大老婆呢!这便是他为何写信给你的目的了。”
谭元洲冷笑:“当我们是什么了?他说怎样便怎样?”
管平波笑嘻嘻的道:“所以你赶快回信告诉他你愿意呀。”
谭元洲呆了呆。
管平波卷起一叠纸在谭元洲头上拍了拍,道:“怎么?过了个冬你脑子冻木了,骗人都不会?他许你娶,你便应了呗。横竖是你来我往的演戏,难道还真有人认为一句话能定我的前程?他算老几?”
谭元洲:“……”
管平波阴测测的道:“胆敢策反我的人,看来我演技不错嘛!你等着,我就要韦高义家给我传话,立刻叫窦宏朗过来一趟。”
谭元洲不解:“他过来作甚?”
“你说呢?”管平波笑的露出一口白牙,森然道,“作为一个合格的搅屎棍,岂能轻易的叫窦家天下太平?”
谭元洲看了管平波一眼,道:“你请他来,老太爷不就知道你两面三刀了?”
管平波呵呵:“老太太会让他知道么?”
谭元洲摇头道:“时至今日,他不可能再放任老太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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