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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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神昨夜睡得太晚, 起先又忐忑担忧了大半个晚上, 到下半夜, 终于去了心事, 人也倦极, 一闭上眼, 便沉沉入眠, 睡得又香又甜。后来朦朦胧胧间,似乎还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边上多了只大火炉。那只大火炉围着她, 暖烘烘的。

她体质偏寒,大冬天的被窝里,有这么一只火炉子能让她取暖, 实在是件很舒服的事, 暖着,暖着, 到了后来, 身上甚至仿佛还热出了汗。

她睡足醒来的时候, 人还有点迷迷糊糊的, 揉着眼睛, 忽然想起昨晚李穆也睡在自己的床上,急忙睁眼转脸, 发现他已不见了。

她坐起来,撩开帐帘, 钻出脑袋张望了下。

屋里空荡荡的, 也不见他人了,倒是窗外天光大亮,瞧着不早了。

她开口叫人。

阿菊应声而入,带着侍女服侍她起身。

洛神低头,见身上中衣的衣襟睡得有些散开了,身上也积了层汗,尤其是前胸和后背。

梦中的热汗之感,原是真的。只不过到了这会儿,汗渐渐凉了,亵衣贴在身上,人就感到有点不大舒服。

阿菊帮她拭汗,换上干净的内衣。

洛神有点想问李穆一早去哪儿,但对着阿菊,又不好意思开口。

阿菊一边帮她穿衣,一边说:“相公一早来了,李郎君这会儿正伴着相公呢。”

洛神心一喜,急忙下床,匆匆洗漱过后,梳头穿衣,胡乱吃了几口东西,便赶去前堂,到了那里,果见父亲来了,李穆陪在他的下手之位,两人正在说话,听到她的脚步之声,停了下来,齐齐转过脸。

洛神提裙跨入门槛,脚步轻快地来到了父亲身边,向他见了个礼,随即坐到他的身畔。

“阿耶,你怎一大早就来了?”

高峤看着双眸带笑,宛若一枝晨间含露小荷般清新的女儿,眼底目光,是抑制不住的宠爱。笑道:“阿耶本以为你们昨日便回城的,不想一个也没回,今早无事,便过来瞧上一眼。”

他看了眼李穆。

“等你阿娘出来了,你们今日一道都回府吧。”

洛神知父亲应已知晓母亲同意李穆接走自己的消息了,悄悄看了对面的李穆一眼。

他跽坐在席,双手端正地平放于两侧大腿之上,腰间佩剑解下,放置在左手边的位置,自己和父亲说话之时,他便沉默着,视线落在面前的案几之上,修眉朗目,仪容端肃,姿态更是严正,想起昨晚两人同床而眠,他还替自己温柔地掖被,哄她睡觉,当时眉眼温柔,和这会儿在父亲面前的样子,判若两人。

想着,心里不禁泛出一缕淡淡的甜蜜之感。

高峤也看向李穆。

“敬臣,年底也没几日了,京中暂时无事,今日回府用了饭,你也好带阿弥回去走一趟了。其余事情,等明年回来再说吧。”

李穆立下大功,皇帝赐下的封赏里,其中一项,便是赐假,允他衣锦还乡,荣归故里。

如今恰又正好是岁暮,高峤虽舍不得女儿,但女儿既出嫁了,再留她在自家守岁,便有些说不过去了,故如此开口。

李穆恭敬地道:“母亲先前也曾特意吩咐过的,道阿弥留在建康守岁,年后再归,也是无妨。”

高峤笑着摆手:“那是你母亲仁厚。你还是带阿弥回去吧。”

“多谢岳父。”

李穆向高峤行了个礼。

洛神听到很快就要随李穆回京口了,一时也不知是何感想,又看李穆,见他目光还是没有看向自己,便似她不存在,和平常的样子,有些不同,心里正疑惑着,忽听门外传来步履之声,转头,见母亲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急忙起身,迎了上去。

萧永嘉的脸色,虽然比昨晚上看起来要好了许多,但依旧有点苍白,面颊擦的淡淡胭脂,也遮不住一脸的疲态。

见女儿迎了上来,笑着点了点头,母女一道行来。

李穆站起,向萧永嘉见礼。

萧永嘉点了点头:“坐吧,不必多礼。”

她的声音颇是和气,听起来却略带沙哑。

洛神扶着母亲入座。

高峤觑了眼妻子,觉她和平日很不一样。

不但对李穆态度大变,精神瞧着也不大好。

不过一天没见,无论是她说话语气还是眉目里的神采,皆黯淡无色,见不到从前的半分锋芒。

高峤心中疑虑,但当着女儿女婿,也不好开口问,只道:“方才我听敬臣说了,你允他接阿弥回京口。此事甚好。不若今日一道回府,用个饭,也好叫敬臣携阿弥回京口了。你意下如何?”

他用带了点小心的语气,问妻子。

萧永嘉起先并未看他,目光只在洛神身上定了片刻,随即看向丈夫,点头:“你安排便是。”

妻子竟变得如此好说话了!

高峤彻底松了口气,笑道:“那便如此定了!”

……

午后,洛神和母亲同坐一车,行在回往建康的路上。

洛神目光落在母亲的脸上,见她微微转脸,视线定在窗外那片慢慢后退的远山之上,已经这样出神了良久,忍不住靠了过去。

“阿娘,昨夜你去寻那妇人,可是吃了亏?他同我讲,他并未去,只是叫他一个兄弟代他去,回绝了邀约。”

萧永嘉转回脸,凝视了女儿片刻,抬手闭了望窗,将洛神搂入怀里,抱了她片刻,低声说道:“阿弥,阿娘接下来和你说的话,你要牢牢记住。李穆是个有本事的人,绝不止今日的地位,日后定还会有一番成就。阿娘虽不知他当初为何千方百计娶你,但你既嫁了他,应也是上天之意,阿娘认了。”

洛神一呆,不知母亲为何突然和自己说这个,语气又如此奇怪。

她仰脸望着母亲。

“阿娘瞧的出来,他对你颇是上心,如此便好。但似他这样的男子,日后地位不断上升,只会有越来越多的女子会黏上来的。你记住,倘若日后遇了这种事,在他面前,绝不能过激,但也不能作大度,容他身边留有别的女子,更不可叫他和旁人有机会亲近。趁着如今刚新婚,往后要好好对待丈夫。你的性子,我算是放心,只是还要学些笼络男子之心的手段,要叫他对你服服帖帖,死心塌地。阿娘会叮嘱阿菊的,你若有不明之处,尽管问她。”

洛神似懂非懂,一时也没全然反应过来。

笼络男子之心的手段?

那是什么厉害的手段?

“我听阿菊讲,你先前不许他上床同睡,如今还未和他圆房?”

这句话,洛神自然是听懂了,脸一热,点头,又摇头,忸怩地道:“昨晚上,我已叫他睡我床上了……”

声音细若蚊蚋。

“可有一起了?”

洛神婚前被教导过那个事,知道母亲问的是个什么意思,顿时羞红了脸,摇头。

萧永嘉耳语道:“回京口后,两人早些圆房。笼络男子之心的手段,自然远远不止房中之事,但无此,也是万万不可。记住了吗?”

洛神羞得不行,低头,连头发丝儿都不曾动一下。

萧永嘉凝视着女儿的模样,压下心底涌出的满腔酸楚和爱怜,将她搂在怀里。

“阿娘……”

片刻后,那阵羞意渐渐去后,洛神从母亲怀里坐直身子,唤了她一声。

见母亲望来,迟疑了下,轻声道:“阿娘,你教女儿的,女儿会记下。只是阿娘,女儿不懂,为何阿娘这些年来,却不肯和阿耶好呢?”

萧永嘉出神了片刻,笑了一笑。

“阿娘老了,这道理明白得太晚,已经来不及了,这才要教你早早知道。你放心,阿娘如今很好,但你若能事事顺遂,阿娘则更无遗憾。懂吗?”

……

高府,高七早领人等候在大门之外,迎家主入内。

至晚,高峤在府上设了家宴,将包括高允、高胤在内的十数位重要的高氏族人以及子弟,皆唤来一道参筵。

高桓自然也在。见席间,大伯父谈笑风声,长公主面含微笑,二伯父虽没大伯父那般的好脸色,但对着李穆,总算能够正眼相看了,至于族中其余之人,因家主高峤显是认下这女婿了,李穆本人,无论谈吐、进退、举手投足,皆大家风范,何况还有先前那一战之名,谁人还会悖逆高峤,敢对他的女婿露出半分不敬之色?

高桓心中一直压着的那块石头,终于移除,松了一口气。

一场家宴,可谓是人人尽兴,至戌时末,众人方醉醺醺地散了,被各自家人扶持而去。

这样的家宴,除了萧永嘉,高家女孩儿自不会混坐其间。洛神早早地收拾好了明日要带上路的行装,沐浴后,上了床,趴在枕上,翻着闲书,读着读着,渐渐却走起了神儿。

白天回来路上来自母亲的叮嘱,悄悄地浮上了心头,叫她有些心神不宁。

不管出于何种缘故,阿耶阿娘是接纳李穆这个女婿了。

虽然每每想起陆柬之,他离去那夜的那个孤单背影,至今还是叫她黯然,心里很是难受。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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