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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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穆去接洛神皇帝舅舅的圣旨了。洛神并未出去同迎, 依旧待在屋里。

侍女进来, 几人一道服侍洛神, 七手八脚很快妥了, 最后剩一头长发还没有干透。

阿菊帮洛晾干长发, 梳通后, 仔细地将那一把柔顺的乌黑长发在脑后松松地绾了个髻。

这时距离李穆出去迎接圣旨, 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

他还没有回屋。

洛神就坐在镜匣前,手中捏着一柄细齿玉梳,下意识地拨弄着玩, 人微微地出神。

连阿菊唤她上床歇息,都没反应。

她实是有些心神恍惚。

倒不是为李穆去了这么久的缘故,而是思绪, 还沉浸在先前他离去前所带给她的那种感觉里。

感觉颇是沮丧。

方才他去了后, 洛神定下神来,才蓦然惊觉, 不知不觉之间, 自己竟似认命地接纳了如今的这桩婚姻。

虽然关上了门, 她和他还是两不相干。她占着床, 他一直睡那张榻。入夜渐冷, 晚上也不过加了一盖而已。

但除此之外,洛神意识到, 这些时日以来,一切和自己原本想象中的样子, 大不相同。

她和他的母亲相处亲笃。“阿家”这个原本拗口的称呼, 不过才这些日,唤得几乎就和“阿娘”一般顺口了。

阿停成了她的跟班。

她一个冲动,就替和自己不过只有数面之缘的李穆义兄的妻子出头。

除了他们,她还和李家附近的街坊日益熟悉……

她做的每一件事,似都暗合了李穆之妻的身份。

这倒罢了,最叫她最沮丧的,便是方才。

她也算是帮了他一个忙。自认为最后处置得也算妥当,对沈家恩威并施,日后蒋氏夫妇,想必再也不会有后顾之忧。

所有人,包括他的母亲,对她都很是感激。

他非但没有半句谢言,还对她如此不敬。

不但出言不逊,说的话叫她听了极是不快。最可恼的,竟还对她动手动脚。

直到这会儿,后颈那片被他碰触过的肌肤,似还留了一缕毛森森的不适之感。

洛神极是懊悔。恼自己方才怎就傻了,没立刻反击回去。

这会儿,他人都去了!

这个白天所带给她的所有愉悦轻松的心情,荡然无存。

她懊恼得想揪自己的头发!

一个仆妇在门口张望。

阿菊走了过去,回来对洛神说:“小娘子,陛下圣旨,封李郎君为持节都督,前往江北平梁州之乱。”

……

奉命前来传旨的钦差,是侍中冯卫。

与冯卫前脚后步的,还有一位访客,便是杨宣。

但杨宣并非钦差,甚至也不是奉了许泌之名而来。

许泌将他调回上游的江陵,继续驻防荆州。

此刻,他原本应当已经踏上了西去之路。

但他却相向而行,先折到了京口。今夜,以李穆的老上司,或者说,一个关切他的老上司的身份,出现在了这里。

冯卫乃是急赶而至,路上疲惫,传完圣旨,一行人皆困累不已,李穆和闻讯而至的京口令将人送去驿馆,招待安置完毕,回来后,已是深夜。

他与杨宣相对而坐。

案角燃了一盏烛台,火光灼灼,杨宣面色凝重,目光落在面前的一物之上。

冯卫来此,除了带来皇帝的旨意,一并也授下了铜印和虎符。

案上那两样并排搁置之物,便是节印和用以调兵的虎符。

厚重的铜地,在烛火的映照之下,泛出一层代表着权力和威严的暗金光泽。

独独却少了一样,也是最重要的一样。

军队。

李穆奉命要过江与之作战的对手袁节,本归附于北夏,做了皇帝的驸马,封于梁州,统御当地。

北夏在对大虞的江北一战惨败之后,国摇摇欲坠,袁节非但不去勤王,反而兵出梁州,迅速占领汉中一带,随即对原本还臣属于大虞的蜀地最后一个政权巴国发动了进攻。巴国不敌,巴王逃到大虞,国灭。

江北的西南地带,全部落入了袁节之手。

袁节立国,自称汉帝。

兴平帝要李穆做的,就是助巴王复国,剿杀袁节所建的那个自命正统的所谓汉国。

袁节拥兵十万,占据着巴蜀大片沃地,天时地利,兵强马壮。

而李穆,手里除了一个“持节都督”的头衔,皇帝给他的,只有三千兵马。

这三千兵马,还全部来自宿卫军。

宿卫军平日驻于建康,职责便是保卫皇城和宫城,和常年攻城略地的真正的军队相比,战斗力可想而知。

宿卫分六军,各军一千人。

兴平帝抽调出了其中的一半。

而这些,便是兴平帝自己能调动的全部军队了,再加上高峤从广陵高允那里调来的三千人。

李穆手中这只虎符能调用的,就是这临时拼凑出来的六千人了。

杨宣的目光,从案上的铜印,转落到了对面那个曾是自己下属的男子的脸上,目光里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担忧之色。

他摇了摇头。

“敬臣,非我马后炮。当初你求娶高相公之女,我便觉得不妥。如今果然将你置于是非漩涡。陛下、许司徒、陆家,乃至高相公,皆对你虎视眈眈。叫你以这杂合的六千人去打袁节,何来胜算?”

这一场仗,其实原本可打可不打。

江北之地,在朝廷乃至大多数南人的眼中,早已属于遥远的梦地了。能拿回,固然是好,失了,也是常态。

再难寻到如南渡之初,于江边朝北,成片痛哭流涕怀念故土的人了。

而皇帝却在这时候下了这道圣旨。

于兴平帝,是怀着侥幸和迫不及待的心,想要赌他相中的这个寒门武将的实力,亦在赌他作为人君的天运。

于许泌,是冷眼旁观,等看高峤如何处置这个他并不满意的女婿。待战败消息传来之时,高峤的脸色,想必足够自己佐酒喝一壶的。并且顺带地,也暗中讥笑一声自己那个不肯安于现状的皇帝女婿的痴心妄想。

于陆光,联姻不成所带给陆氏的羞辱,余波至今仍未消散。据说高峤十分愧疚,曾一连给陆光去了三封信,邀约赴席,皆被他以病体为由给推拒了。高陆交恶,不可避免。陆光如今最想见到的,大约和许泌也是相差无几。

而高峤……

以他高氏家主的身份,需要考虑权衡的东西,太多了。

纵然李穆已是他的女婿,但高家,也绝不可能会在这种一触即发的敏感时期毫无保留地支持李穆,或者说,支持皇帝的这个可称之为异想天开的疯狂举动。

何况,高峤如今到底是怎么想的,旁人谁又知道?

女婿不是儿子。真到了关系家族危亡的关键时刻,许多家主,甚至能牺牲掉一两个儿子。

更何况所谓女婿?

皇帝这回要打仗,也不是不曾开口向兵部要人。

但五兵尚书除了手中那些积了尘灰的兵马录册,拿不出半个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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