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4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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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房, 高峤立刻向萧永嘉赔罪。

萧永嘉倒也没恼, 只问他吃了晚饭没。得知他果然还空着肚子, 埋怨了几声, 便叫人送来先前特意替他留好的晚饭。

高峤揣着满肚子心事, 又何来的胃口。胡乱吃了些作罢。阿菊领下人来服侍家主就寝。两人收拾完, 也是不早了。

萧永嘉对自己的一头长发一向很是爱护, 每晚睡前都要反复梳通,才会上床。

今夜也是如此。

高峤坐在床沿上,望着妻子在镜前梳着她那一头垂落的长发, 背影专心致志,似乎并没打算追问今晚迟归之事,原本忐忑不安的心情, 终于慢慢平复了些, 胡思乱想了片刻,想到今天她生辰, 自己如此叫她等了一晚上, 她却连半句责备也没有, 不禁愧疚。压下心事, 起身走了过去, 来到她的身后,将梳子从她手里拿开, 将她整个人抱起,送到床上, 放躺了下去。

萧永嘉如今已有七八个月的身孕, 肚子隆挺。

高峤放平了她,手掌轻轻抚她小腹,柔声道:“你的头发已经很好了,不必再如此梳理。今日应当累了,歇息吧……”

萧永嘉点了点头,顺口般地又问:“景深,今日可是出了什么烦心事?”

高峤心里“咯噔”一跳,一时不敢和她对望,借着帮她盖被的空,视线避开了,说:“会有什么麻烦事。只是衙署里日常罢了,有些事紧急,不可留到明日。我一时忙碌,竟忘了时辰……”

萧永嘉望着丈夫的一张脸,摇了摇头:“你哄我。平常你也不是没有晚归过。我瞧得出来,今晚你回来,和平常不同。你有心事。”

高峤心里发慌,脸上却依然勉强地笑:“阿令,你莫多心,我何来心事?只是今日是你生辰,我说好早些回来,却又晚了……”

他声音渐渐轻了,望着萧永嘉投向自己的那两道带着审视似的目光,终于沉默了。

“要是朝廷里的烦心事,你不想说便罢,我也帮不了你什么。睡吧。”

萧永嘉不再多问,自己躺了下去,闭上眼睛。

高峤望了她片刻,慢慢地跟着也躺了下去,却如何睡得着觉?眼睛一闭上,脑海里便全是今夜和那邵氏见面的一幕,心底思虑重重。忽觉身畔妻子翻了个身。睁眼,见她背朝里,一只手压着腰。急忙驱散了心中杂念,伸手过去,掌心贴于她后腰之上,替她来回抚揉。

过了一会儿,萧永嘉转脸道:“咱们的这个孩子,比从前阿弥在我肚子里时,要皮了许多,有时把我折腾的……”

她叹气,眼中却满满全是笑意。

“我好多了。你也累了,不必替我揉了。睡吧。”说着,又顺手替丈夫理了理鬓角,指端温柔,又带了几分亲昵。

高峤望着着她,想她替自己怀着孩子,最近月份渐大,腰酸腿肿,晚上都睡不好觉,却无半句怨言,对自己还如此温柔体贴。那邵氏的事,若还是瞒着她,倒显自己心虚似的。

只要和她说清楚了,想必她便能理解。

高峤胸口慢慢发热,只觉再也忍不下去了,说:“阿令,今日我确实遇到了件事。我若和你说了,你不要生气。”

萧永嘉嗯了一声:“我就知道你有事。说吧。”

高峤定了定神,鼓足勇气,终于把自己去了死牢、见过邵玉娘的经过说了一遍。见妻子的神色从乍听到邵玉娘这名字时的惊诧转为错愕,最后沉默下去,久久不言,慌忙解释:“阿令,你千万不要误会!她还活着,我确实高兴,但绝无半分别意!只是想着当年她对我毕竟有恩,后来虽做错了事,但也罪不至死。这些年她的经历,我方才也和你说过,很是坎坷,如今被投入死牢,更是阴差阳错,一场误会……”

萧永嘉忽然抬眸,打断了他的解释。

“罢了,你不必如此紧张。你当我还是从前年轻那会儿吗?她没死最好。省得我心里总觉欠了人什么。”

高峤终于松了口气,感叹:“阿令,你真好。我原本就是怕你多心,这才没有回来就和你说。你信我就好,我放心了。”

萧永嘉问了几句邵玉娘的情况,得知她入狱后被拷问,如今病得很重,高峤已叫狱官另给她安排牢房看病,点了点头。想了下,又道:“她应是恨极了我吧?在你面前,可有说我不好?”

高峤立刻想起邵玉娘指认妻子派人杀她之事。

他下意识地不相信。但看那邵氏,也是信誓旦旦,不似是在说谎。

一来,事情已是过去了这么多年,人活着就好,高峤实在不想为这个和妻子再起纷争。二来,也有可能当日,是那些朱氏的人见邵氏姐弟跳水逃走,为嫁祸,才故意如此说话,引出了邵氏的误解。

“她怎会恨你?又怎会在我面前说你不好?你莫多想了。”高峤哄道。

“方才你说她做了天师教的香主。她从前可是去过京口?”萧永嘉问。

高峤一愣,含含糊糊地道:“应是去过的……”

萧永嘉出神了片刻,慢慢地道:“景深,她未在你面前说我的不好,我却要先做个恶人了。她既去过京口,我便想了起来,先前我在京口遇到的那个蒙面女香主,想必就是她。记得当日我和她相向而行,遇在道中,要她让道,不算错吧?她分明知道是我来了,还故意冲撞而来。你说,她恨不恨我?”

高峤忙道:“这个她向我解释过的。说当时她坐于辇上,被信众推涌着前行,也是身不由己,这才冒犯了你。她亦很是惶恐。阿令你大人大量,莫和她计较了。”

萧永嘉淡淡一笑:“从前她对你有救命之恩,后来因了我的缘故,险些丢了性命,侥幸逃生之后,这些年如你所言,过得又如此坎坷。如今既遇上了,你帮她一把,也是应该,我不会反对。方才和你提这小事,不是要和她计较,而是想提醒下你,莫忘了先前天师教在京口都做过什么。当时被敬臣阻止之后,为报复,还派人刺杀,敬臣和阿弥险些遭难。”

她自嘲般地一笑:“大约是我做惯了恶人,心眼又小,看别人,难免和自己一样。并无别意,只是提醒下你。”

高峤一愣,迟疑了下。

“你说得在理。但她一个女子,死里逃生,沦落到天师教中,一些事情,想必也是身不由己。她自己也是说了,她早想脱身,做回个寻常百姓,奈何入教已深,先前一直难以摆脱,这才被迫做了违心之事。此次之所以违抗朝廷命令,私自留在建康以致被捉,也是想要趁这机会匿身脱教……”

他顿了一下,看着妻子。

“人孰无过?我是想着,先叫她把病养好了,事情查清楚。倘若她真的洗心革面,痛改前非,便成全她,给她安排个稳妥的去处,也算是了结从前和咱们的是非恩怨。”

“阿令,你放心,我心里有数的,绝不会做对不住你的事。”

高峤加重了语气。

萧永嘉望了丈夫片刻,笑了笑,说:“我知道。”

……

萧永嘉的生日过后,洛神在家中又住了些天,照着原本的计划,收拾起行装,打算接下来去京口那边住几个月。

说起来,自己这个儿媳,在嫁人后,都没怎么侍奉过婆婆。也幸好阿家人好,从不计较这些。

临行前的晚上,洛神去萧永嘉房里陪她说话,叫阿菊这趟不必随自己,留在家中照看母亲最是重要。

萧永嘉笑道:“我一切都好。你不在家,还是让阿菊伴着你,我才放心。”

阿菊看了眼萧永嘉,似乎欲言又止。

洛神又劝了几句,萧永嘉却坚持让阿菊同行,洛神知道母亲关爱自己,只得作罢。回房后,阿菊又来检查侍女们收拾好的行装,以免有所遗漏。

洛神看着她的背影,微微出神。

母亲自打生日过后,似乎有点反常。

她看起来其实和平常也差不多,但洛神就是有这种感觉,她似乎带了点心事,有时自己陪她说话,她听着听着,就会走神,仿佛在想什么。问她,她却又笑着说是无事,言笑如常。

她忍不住问:“菊嬷嬷,我阿娘这几日可是有事?方才我见你在她跟前,似想说话。”

阿菊停了手中忙碌,转过身,看了洛神一眼,犹豫了片刻,摇头。

洛神原本还是不大确定。问出了口,见阿菊这等反应,愈发肯定,这几天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于是屏退了人,说道:“嬷嬷,你不要瞒我。阿娘若真有事,她不方便和我说,你一定要叫我知道。难道我是外人吗?”

阿菊再也忍不住了,走到她的身边,小声地道:“小娘子,你如今大了,有件事,我告诉你也无妨!实在是太气人了!”

她靠到洛神耳畔。

“从前长公主和相公不和,小娘子你不是想知道缘由,曾多次问我,我却不肯告诉你吗?那时我觉着你小,怕你不懂,不敢叫你知道。如今你也大了,告诉你无妨。全都是被一个姓邵的贱人给害的!”

“那个贱人,如今竟又回来了!”

洛神一愣。

阿菊愤愤不平。见洛神一脸的不解,便把当年高峤北伐带回邵氏姐弟,长公主为报答,将邵玉娘接入府中,以贵客之礼相待,不想邵氏却趁着长公主不在,爬高峤的床,事发之后,引长公主大怒,逼她回江北,半道被人劫拦最后跳江的整个经过,说了一遍。

“原本以为死了,没想到竟还活着,入了天师教。从前咱们在京口,不是有个女天师吗?那人就是她!装神弄鬼,做尽了坏事,如今竟还有脸露面又缠上高相公!最可气的是,高相公还信了她那些鬼话,把她留在建康养着身体!”

“叫我看,就是那贱人见天师教没前途了,见不得长公主的好,才故意把自己弄得如此凄惨,不过就是认定高相公心软,记着当年那么点救命之恩,又缠了上来!这种不要脸的贱人,爬床脱衣服的事都能干得出来,到了男人面前,嘴巴又跟抹了蜜似的,黑得能说成白的。偏男子还就信这一套。小娘子你说,气不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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