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十二(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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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火一直没添,这么长时间,好像也快要燃尽了。酒坛子见了底,江聘摇了摇,把东西咚的一声扔到地上。然后便就迷蒙着眼睛起身,想要回营帐。

林子站起来,想送他。

“副将!”江聘才刚走了一步,传令兵便就在远处唤住了他,手里拿着两封信。

他的嗓门很大,在寂静无声的夜里,很悠长。每个营帐的门口都有值岗的兵士,腰背挺直,目视前方。

传令兵跑过来,气喘吁吁地把东西递给江聘,开口解释,“驿站今个出了些事,书信取回来的有些迟。正巧碰着您,便就给您吧。”

“谁的?五皇子?”江聘皱着眉接过来,靠在一旁的柱子上,歪斜着身子瞧封。

圣上有意栽培五皇子,也是为了监视前方的战况,便让他负责与前线的书信联络,要求时刻保持通畅。

五皇子并不是使远程指挥之责,只是要密切了解军中情况而已。卫将军嫌这事琐碎麻烦,就全权交给了江聘处理。

五皇子的母亲端齐贵妃是江聘生母的同胞姐姐,论起辈分来,江聘是他的堂兄。兄弟二人自幼的感情便就极好,联络由他们二人进行,也省得了出岔子。

“不,是您的家信。”传令兵忙否认,手指着封上的署名。

很秀气的一个“江”字。应该叫江鹤氏的,但姑娘嫌难听,就从来都只留一个江字。

江聘的脸色瞬间温柔下来。他捻了捻被红色蜡油封起来的信口,咧开嘴笑了一声。

我家的宝贝来信了。

传令兵行了个礼后就走了,现在营帐前只剩下江聘和林子,还有远方一簇簇跳跃的火。

“副将…”林子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立刻就被江聘给堵了回去。

“消停点。家信要一个字一个字慢慢读的。”

一定要慢慢读的。每一次她来了信,江聘总要翻来覆去地看好多次。

记忆深刻到,就算在午夜梦回时,他都能记起信纸的轮廓。每一行的位置,每一个字的线条。

家书抵万金。可又岂止万金?

林子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他心中顶天立地的副将。他正对着两张薄纸,一会笑得像个傻子,一会却又无措地手都有些颤抖。

信上到底写了什么呢?林子疑惑。想去看看,却又不敢。

到了最后的时候,他眼睁睁地那个男人红了眼眶。手抖得不像样子,眼尾处的细腻肌肤,一点点地变红。

“副将…”林子慌了,忙去唤他。

从马背上跌下来,在乱箭中抵挡,那么多次的九死一生,江聘从未哭过。这一次,却是这样轻易地就红了眼。

江聘没理他,他匆匆把另一个封子也拆开,拿出那张纸。

嫣红的一枚唇印,有些干了,但仍旧完美好看。

那个姑娘曾经坐在妆台前,细细地抹好胭脂,再笑着给了他一个吻。

那时候,她的眼神也一定是温柔似水的。

江聘从喉咙里溢出一声呜咽,虔诚地用唇去亲吻纸上的红痕。他不敢碰到,就虚虚地点一下。亲不够,便就再点一下。

月光清冷,他把信收起来,小心地揣进怀中。然后靠在柱上,无声地流泪,一边笑,一边哭。

林子已经被他折腾得傻了眼,正犹豫着要不要去请主将来,卫将军就自己掀了帘子走了出来。

“你…怎了?”他也被吓了一跳,定了神后,拧眉往江聘那里走。

“将军…”江聘抬头,眼睛红的像是兔子。他的脸被风吹的有些发青,唇角的笑却是绚烂。

他启唇,轻轻的声音融化在夜色里。悠悠的,旋转跳跃着。

“我…要做父亲了。”

这句话说出来,好像整个胸腔都饱涨了。盛满了幸福啊,还有爱。

他抬头,看着零落的星星,喃喃地又念了一句。

“我要做父亲了。”

“您听见了吗?”江聘意犹未尽,转了脸去看卫将军,问了一句。将军也有些高兴,眉毛是舒展的。

可他还没回答,江聘就又自顾自地转了脸,笑起来。朗声大笑,发自内心的笑声,显而易见的欣喜。

“我!江聘!要做父亲了!”他一拳捶上身后的柱子,把手分开放在唇边,放开了声音吼。

气吞山河一般,旁边的柴堆都跟着响起了一声极大的“噼啪”。

“我爱我的妻子!谢谢你!葶宝儿!”

江聘叉了腰,站在地上,傻笑着。像个孩子。

眼睛湿润,里面是漫天的星光。

陆陆续续有士兵从营帐里钻出来,大声地朝他道贺。有人还趁机要挟,让他请酒吃。

江聘全程俱是笑着,无论谁说什么,他都痛快地应。

深夜里,驻地是罕见的热闹气。卫将军看着身边快要笑成朵花儿似的江聘,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

月色似乎都温柔了起来。清亮的,像她一样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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