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十九(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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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军力的差距实在悬殊。几十万对十几万, 一方是久经战场洗礼的骁勇将士, 一方是畏首畏尾的残兵败寇。高下立见。

上京城墙共七个门, 黑压压的士兵像潮水一样把京城围得密不透风。新皇的守兵还在抵抗, 可已经明显看得出吃力之态, 攻破城门只是早晚之事。

刀剑的碰撞声不绝于耳, 偶尔还会有利箭的破空声传来。木桩撞在城门上, 咚咚的响声沉浑厚壮,有人在带头含着号子,节奏明快而有力。

江聘跨在马上, 眯着眼看离在墙上迎风招展的旗帜。支离破碎,上面不知染了多少人的血,写着个大大的“夏”字。

他一年前离开时, 城门前还是热闹繁华的, 有小贩在叫卖,孩子在跑跳。可现在, 全是尸骨与血迹。

一将功成万骨枯, 一国能守枯万骨。

他们踩着千千万万人的鲜血走到现在, 其中心酸艰险不必言说。

不过还好, 大功将成, 胜利在望。

身边又有一个士兵倒下,从马上跌落, 只来得及留下一声惨叫。江聘旋转缨枪挡下飞来的银箭,他绷紧了下巴, 拍马上前。

城门已经被撞开了一条巴掌宽的缝隙, 虽然又很快被抵回来,里面的景象还是露出来了一点。

刀剑凌乱,尸体横陈。数不清的士兵在门的那一头死撑,城门的空隙中露出了张惊恐的脸。

希望,就在眼前。一时间,士气大振。

守军显然阵脚大乱,慌乱之间,甚至有人从墙头跌落。不停地有人在奔跑逃窜,有些甚至被将领当即下令斩杀。

可即便主将的怒吼声震天,涣散的军心仍旧难以聚拢。

这时候,己方的优势便就更加明显。江聘勾着唇笑,他掀着眼皮看墙上那个将领气急败坏、却又带着显而易见惊慌的脸,沉声命令加紧攻势。

木桩撞击城门的声音更大。阳光灿烂,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马上就能成功了。只差一步,一小步。

如果…那个人不出现的话。

几乎就是那么一瞬间,混乱的战场陡然安静。一切都停止了,双方出乎意料的默契。

城上的兵紧张地挽着弓看着城下,城下的兵攥紧着拳头看着那个人。

明晃晃的龙袍,颜色绚烂得刺眼。脸上挂着恣意的笑,一边嘴角勾起,眼里的神色狠厉骇人。他穿的一点不马虎,头顶的旒珠晃动,闪烁着细碎的光。

右手里是一把锋利的短刃,左手则狠狠扣住了一个女子的脖子。

江聘的眼瞬时变得血红,他咬着牙看着高高立于城墙上的新皇。腮上的肉因为紧绷而隆起,攥着枪的手指咯咯作响。

那颗本还对着胜利充满期冀的心像是忽的被泼了盆冰水,寒的刺骨。他的喉头紧了又紧,终是缓慢地将背后的弓箭解下来握在手中,臂用力,拉满。

明晃晃地箭尖对准了那个人的眉心。手背青筋暴起,嘴唇抿成了道冷硬的直线。

而新皇呢,仍旧是那幅阴冷的样子,笑容在脸上,却只让人觉得作呕。他一点不觉得挟持一个女人有什么可耻的,反倒怡然自得。

“江聘。”新皇又紧了紧手中的那截细白的颈,挑了眉看向他,“我们…谈谈。”

“你…把刀放下。”江聘眼盯着那个在他手下的女子,眉心拧起,唇瓣有些抖。他咽了口唾沫,强自镇定着又说了一遍,“放下刀。”

那女子的头发披散着,遮住了侧脸,只留在外面一点细白的下巴,上面有些血污。穿着淡绿色的衣裳,看得出身形纤细,她在怕,肩膀有些瑟缩。

与他临走前,鹤葶苈穿的那身衣裳几乎一般无二。

这个认知让江聘心慌。恐惧从脚底升起,转眼间就将他吞噬了个遍。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他再次抿了抿唇,稳住颤抖的手臂。

不能乱。至少,他不能乱。决不能。

“你放下弓。”新皇弯唇笑,手下用劲,刀子割破皮肉。那个女子叫了一声,故意的似的,声音有些大。

只是一声,江聘听了心里却是漏跳了一拍。他敛眉,思索了一瞬,缓缓放下弓。手指仍旧是紧握着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墙上的那二人。

他的姑娘,和他日日夜夜生活在一起的姑娘,那声音几乎是刻入了骨子里,他绝不会听错。那个女子,不是她。

可是,江聘还是配合着,顿了下,扬声问他,“瞿逐,你欲何为?”

新皇大名为瞿逐,从他登基以来,已是许久为从人的口中这样被叫出过。还是在如此多人的面前,以一种类似于轻屑的语气。

他有些恼怒,收了笑,怒目瞪视于他,“孤向来听闻你爱惜妻子,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今日,你妻子在我手中,孤可以给你个机会。即刻收兵,从此东西二国而治,互不相干。”

底下一片哗然,有情绪激昂的甚至当即跪下向江聘请命,“将军,万万不可啊!”呼吸间,跪倒了黑压压一片。

士兵们的脸上有污渍,眼中含泪。

江聘挺直腰背于马上,未曾垂眸。

“你仔细思量,这并非坏事。”见他不为所动,新皇咬咬牙,再次开口,“只要杀了瞿景,从此你便可立地为王。爱妻也会到身边,以后便是无尽的好日子。何苦在这里拼死拼活,为他人争功卖命?”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若是今日事成,我是死,你也未必好过。”新皇仍未停歇,一字一句念得重重,“妻子被人侮辱致死,而你呢?别想着好日子了,无非是狡兔死,走狗烹!”

江聘咧着嘴,偏过头轻笑了下。随即又面向他,歪着头问,“你如何证明那是我的妻子?”

新皇眯眼,锋利的刀尖划过那女子的侧脸。轻轻的,割破了层皮儿,冒出些血珠。

那女子颤着声音看向江聘,黑发挡住了神情,嗓音与鹤葶苈几乎别无二致。

“阿聘…救我。”

话音在风中飘散,几乎听不见,可又是那么清晰地传进来每个人的耳朵里。

几乎是尾音落下的一瞬,便就有个骑兵拍马赶过来,高声唤着,“将军,西城门已破!”

新皇的神色瞬时变得狰狞,他手下使力,女子的哀叫声更大。她又唤了遍,“阿聘,救我。”

怎样抉择呢?这个问题,让所有人揪紧了心。

有的士兵甚至当下便就哭出声来,跪在地上,泪从指缝溢出,洒在泥土之上。

江聘竟是忽的弯唇,他慢慢再将弓举起来,上面放上三支羽箭,对准墙上的那个黄袍男子。他扭了扭脖子,骨节摩擦着发出声脆响。

“江聘…你做什么?”新皇变得惊恐,他不再挟持那个女子,而是疾步往后退着。再然后,欲要夺门而出。

三声破空声响起,再回过神来,他已是被钉在了城墙上的木门之上。

已一种极为屈辱的姿势,双臂被穿透,头顶上的玉冠也被钉死。他想转头,可是无法动作,疼痛让他脸色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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