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路(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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检验一名宗妇是否合格, 不但要看她能否掌管中馈, 料理族务, 侍奉公婆, 相夫教子, 还得看她撑不撑得住大场面。而所谓的大场面非祭礼莫属, 其中有家祭、族祭、大祭、小祭、年祭、节祭, 若是高门巨族的主母,甚至还要参加国祭。

如眼下这般的葬祭,乃最寻常也是最紧要的仪式, 莫说主家不能出现丝毫差错,便是无关紧要的下仆或来宾,亦得循规蹈矩, 敕始毖终。

若叶蓁是由于病重才支撑不住倒也罢了, 偏偏她被圣元帝养得太好,幽闭宫中的几月非但不见憔悴, 反而丰硕不少, 皮肤光泽莹润, 体态婀娜多姿, 跪在蒲团上只是喘气, 留着汗滴,脸颊因焦急而愈显红润, 眼眸因委屈而泛上水雾,红唇一开一合似在呻吟呢喃, 竟无端显出几分媚态来。

明眼人一看就知她哪儿是生病?分明是身体太过娇弱, 受不住累!而叶家乃色贡之家,族中女子从小修习媚术以待承宠于贵人的流言再次浮现众人脑海,令他们又是恶心,又是鄙夷。

叶蓁每娇喘一声,老夫人的额角就狠跳一记,终是按捺不住,厉声斥道,“够了,撑不住就赶紧下去,趴在这里作甚?老大,送她下去,日后的祭礼都不要再来了!”

赵陆离被母亲锋利如刀的目光剐得难受,转脸去看夫人,却见她听而不闻,视而不见,只继续诵念经文,起身鞠躬,下跪参拜。她站在灵堂最前方,所有人都盯着她,跟随她。她诵经,大家就诵经;她起身,大家就起身;她跪坐,全场瞬间伏倒一片。她一举一动风行水上,稳如山岳,很快就把叶蓁带起的乱子压了下去。

渐渐的,再无人去关注叶蓁的丑态,再无人去议论叶家的丑事,灵堂内梵声大响,哀思如潮,又恢复了之前的庄严肃穆。

赵陆离不敢耽误,连忙扶起叶蓁,疾步退了出去,感觉手底下娇软无力的躯体,嗅闻她浓烈奢靡的熏香,聆听她极尽媚态的喘息,胸中的火焰越烧越旺,却并非源于欲念,而是不可遏制的愤怒。

“够了,这是弟妹的葬礼,你能庄重一点吗?”他压低嗓音诘问。

叶蓁为了吸引圣元帝,每每装病都是这番作态,五六年下来早已成为刻入骨髓的习惯,哪里能说改就改?更何况外界传言无误,叶家女儿的确从小就修习媚术,让她勾搭男人可以,让她矫揉造作可以,但让她站在明光普照的祭坛上焚香礼拜,正身率下,她却毫无办法也毫无底气,因为她从不知道女子也可以拥有胆魄与铁骨。

“离郎,我真的很难受。”她用颤巍巍的指尖去触前夫脸颊,却被飞快避开了。

赵陆离盯着她浸满泪水的眼眸,终是没再发作,脚步却急促很多。到了东厢,他把人放在软榻上,沉声道,“你坐一会儿,我去打些热水来,你洗漱过后便躺下歇息,今晚不用去守灵了。”

叶蓁知道自己丢尽了脸面,也不敢过多纠缠,低低应了。等男人高大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她才拿起一面铜镜仔细端详,镜子里的女人虽已经三十出头,容貌却宛若少女,不知为何,右眼下竟出现一颗泪痣,怎样都擦洗不掉。

她揉了又揉,搓了又搓,眼见皮肤已略有些红肿才满心不甘地作罢。毫无疑问,这必是圣元帝的手笔,当年改一个字,她就从叶蓁变成了叶珍;如今添一颗痣,她又从叶珍变回叶蓁,兜兜转转什么都没得到,唯余一腔怨恨,满身耻辱。

宫中再也回不去,赵家似乎也没了立足之地,忽然之间,她竟有些万念俱灰,茫然无措。但她若轻易认输,也就不是心比天高的叶蓁,于是当赵陆离请僧人烧好热水,做好斋饭,命仆妇送回来时,发现她已恢复如常,正坐在桌前缓缓写着什么。

“过来洗漱用饭吧。”为了避嫌,他站在门口未曾入内。

“我当年为救某人染了蛇毒,体力一直不济,接下来的祭礼怕是没法出席了。但我不能什么都不做,思来想去唯有文采拿得出手,便写一篇祭文告慰弟妹在天之灵吧。离郎,你过来帮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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