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产(2 / 2)
穆语蓉倒是瞧着章珣满头大汗,仿佛他也才折腾过一场,一时间看到他手背上的抓痕,慢慢回想起自己那个时候紧紧抓着他的手。她语气不自觉就放软许多,声音仍是不大,对章珣说,“阿珣,过来。”
章珣凑了过去,穆语蓉伸手探到他的衣服里摸了摸,满手水意,便又说道,“都湿透了,去洗一洗换身干净的衣服,别受凉了,我想睡一会。”章珣微笑着点头应下她的话,却道,“你先睡,睡着了我再去。”
穆语蓉确实依旧十分的疲累,因而便闭了眼。过了一会,感觉章珣俯身亲了亲自己,在她耳边轻声说,“晚晚,辛苦了。”嘴角扬起了抹笑,心想着,没有关系。可话没有说出口,人便已经睡了过去。
穆语蓉在十月初十的这一天,诞下了一位小千金,因为出生比预期早,乳名便叫阿早了。这消息当天夜里便传回了宫里,无论是皇帝陛下还是太后娘娘都十分高兴。于是,等到第二天,皇帝陛下的赏赐并着旨意便都传到了别院,阿早被封为了郡主,赐号永嘉。
章珣对这些东西没有表现出任何特别情绪,穆语蓉也是一样,可底下的人,多少还是感觉到了不一样。过去,大皇子与三皇子的孩子,却都不是刚出生就有这样的待遇……从出生起便拥有了郡主封号的阿早,对于众人而言,无疑是要被娇宠着长大的。
坐月子的这一个月,穆语蓉也觉得十分不好受,可不敢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且有章珣从旁监督,许多不喜欢的事却也顺着应了。她自己条件不错,身体也不算弱,白天便时常自己喂阿早。
虽然穆语蓉先前一直都觉得,自己身体不弱,生产的时候应该也还好,可那个时候,还是昏了一场,事后想起来,终究郁闷。
年节越来越近了,皇帝下旨命章珣与穆语蓉带着阿早回宫,他们无法抗旨。于是,在别院住了八个月的他们,终于必须回宫了。
年节前的这几天,天气都并没有特别的好。章珣命人将软轿搁在了房门外,穆语蓉抱着阿早出了房门便进了拿厚厚的毯子多包了密不透风一层的软轿,之后再换乘马车。马车是与轿子相通搭在一处的,周围也用厚毯子围了一圈,将寒风都挡在了外面。
穆语蓉身体已经恢复,她是没有太大的关系,可是阿早还小,并不敢让她经受这样恶劣的天气。即便大费周章了些,可穆语蓉觉得这也是必要的。要是到时候孩子受了寒着了凉,更叫人心疼。
阿早还很小,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若是哭着醒来,必定是饿了或者有其他生理需要。照顾孩子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即使有嬷嬷与奶娘们在,穆语蓉一样丝毫都不懈怠。
满月了的阿早已经不是刚出生时候皱巴巴又红红脸的模样,变得好看了许多。她一双眼睛乌润润的,若是盯着人看,总能叫人觉得心都要化了。露出笑脸来的时候,更叫人喜欢得不行。偶尔没有睡的时候,会自己吐着泡泡玩。
穆语蓉和章珣两个人,看她什么都好,做什么都可爱。两个人时常围着孩子看上半天又讨论半天,仿佛从此,这就是最正经的事。
从临安城中的街道穿过时,听着外边的热闹与喧嚣,穆语蓉觉得自己似乎离开这样的生活很久了。在别院里时,即使对任何事情都不大关心,也不会如何。烦难的事情,似乎都离自己特别的远。她知道,是因为有章珣在前面挡着。
看起来她这一段时间的生活好像只有章珣和孩子,可是她自己知道,这无关于什么,最重要的是她内心无忧无虑,轻松惬意。重来一世,最初她希望得到的便是这样的生活。虽然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去做,但是她已经不会再逼迫自己了。
毓华宫的宫人们提前收到消息,便提前清扫收拾过。回到宫里,少不得要先去拜见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太后娘娘的身体依然挺不错,心情也好,看到阿早,便是一同的夸奖,又赏了阿早一对做工精细的赤金金鱼戏荷缀红宝石项圈。
相比之下,皇后娘娘的气色并不大好,对穆语蓉等人亦兴致缺缺,让他们在外面拜了便罢并没有出来见人。皇帝陛下说要见阿早,章珣便又带着阿早到了宣执殿去。这么折腾下来,也费了大半天的功夫。
今年的年节没了大皇子、三皇子与六皇子等人,比较起来,难免冷清了一些。可对于穆语蓉来说,阿早的降生,只令她的生活变得更加的丰富。她这么长的时间都待在别院,年节的时候,要见的人便觉得格外的多。相熟一些的还好,不大相熟的便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付,好在脑子没有变笨。
顾明珠的孩子已经有半岁多,取了个小名叫玉郎,本命却也定了,便叫霍怀瑾。玉郎倒对得起这么样的一个称呼,虽则被养得白胖胖的,但是无损漂亮的五官与通身贵气,眉眼之间透着一股温润的感觉,又安安静静不吵不闹的,瞧着十分的乖巧。
被顾明珠抱在怀里的玉郎,似乎颇好奇对面被穆语蓉抱着的比他小一些的阿早。许是因为并不会说话,便只拿墨玉一般的眸子盯着阿早看,脸上掩不去好奇与认真的神色。阿早一时醒了,转着眼珠子看他一眼,他便跟着眼睛闪闪发亮。
穆语蓉让奶娘将阿早暂时抱下去,笑着对顾明珠说,“是这样的一个小名又是这样的一个大名,玉郎往后是不准备同他父亲走一个路子了么?”霍承毅是在军营里面打拼出来的人,并不单单是靠家里。穆语蓉是觉得,这个取名风格,倒是与顾明珠的性子比较契合,因而才半开玩笑这样说了一句。
偏偏是穆语蓉的话得了顾明珠的心,当下她笑着点头,说,“多好,玉郎,阿瑜。希望他长大以后,成为一名温润如玉的翩翩君子,舞刀弄枪之类的,可以不要就不要。”说到这个,顾明珠却很有话可说,“他爹就是被那些闹得时常是副木头呆子的样子,何况动不动要去边关那样的地方,和亲人分离,玉郎可不要这样。玉郎应该随我,聪明又伶俐才是!”
穆语蓉听这话听得发笑,堂堂的霍小将军到了顾明珠这里,反而成了木头呆子。这样的话要是叫那些将士们听到了,却不知道要怎么取笑霍承毅。不过顾明珠说得也不错,若是可以的话,谁又希望与亲人分离?且不去提,沙场还是须得拼上性命的地方。
这还是穆语蓉第一次见到玉郎,且逢着新年,难免要再送上一份见面礼兼新年礼物。顾明珠客客气气代替玉郎收下来,并不推拒,却也没有落了自己给阿早的那份。两个人闲聊一阵,说过许多的话之后,顾明珠让跟着的丫鬟将玉郎抱了下去,又再提起新的一桩事。
“我夫君有个今年刚好十八岁的弟弟,你可还有印象?”霍承毅今年刚满十八岁的弟弟,算起来自然是霍卫恩了,穆语蓉记得这号人物,便点了点头。
顾明珠又继续说道,“说起来,也是这个年纪了,只是亲事一直定不下来,有来说人家的,便只摇头不应允。你知道,他素来比别人可怜些,成亲是一件大事,他不点头自然没有人逼迫。好歹,如今总算是松口了。”
霍卫恩虽然是霍承毅的弟弟,但不属于一房的,且他是庶出,姨娘去得早,又惯来不大得嫡母喜欢。不过,要说起来,霍卫恩还是不错了,他跟着霍承毅进了军营,一番摸爬滚打下来,倒是挣出了番功绩。这般,嫡母自然脸上跟着也有光,说不得要比过去更加待见他一些。
可现在顾明珠说起霍卫恩的亲事来,却有些奇怪。他的亲事,自然有嫡母做主操心的,若不然,上头还有霍家的老夫人,怎么也轮不到顾明珠才对。更何况,既是在她面前说起,怕是有些烦难之处。穆语蓉心中有些个疑惑,这会儿只先听顾明珠的说法,便没有说出口。
“几经打听之下,方知道原是周尚书家的一位表小姐,便恰好是你二婶娘家的那个周家了。”说到这里,顾明珠下意识拧了眉,“周尚书家与我们家、与霍家原都没有怎么交好过,托人去打听,也没有打听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只知道,那位小姐似乎已是十六的年岁,定亲与否,到现在也还是一概不知。”
“其他的且先不说,这事儿怎么落到你头上来了?便是因为什么都打听不到,叫你寻个法子么?”穆语蓉待喝了口热茶,搁下茶盏,笑着问。
顾明珠也笑得有些无奈,“你知道我碰上这些事情是最没有主意的人,要不是求到我面上来了,我何必揽这样的事儿?他曾替我夫君挡过一刀,万般无奈之下,求我帮忙打听打听,我如何能够推拒得了?要不是这样,我也不至于来麻烦你。现在便是,想知道那位周家的表小姐是个什么情况,如果是个好的,该提亲便提亲了。”
霍卫恩替霍承毅挡过刀,这份情却十分重了。既然是这样,对方求上来了,态度又很好,即使不想要管也必须揽下来。穆语蓉听明白了,想了想,终究是应下来顾明珠的话,说,“既是如此,我帮你想想法子,要是打听到什么了,立刻便叫人给你送信去。”
先前因为穆语蓉一直在别院,顾明珠不好拿这些事情去烦扰她,即使回来了,反而正是关系好才觉得不好意思。可这件事情,只有拜托穆语蓉最便宜,顾明珠便硬着头皮开了这个口。穆语蓉承诺了她,顾明珠自然欢喜,忙说,“若是实在没法子也没关系,总归我也觉得麻烦。若是有好信儿,少不得请你吃顿好酒。”
穆语蓉想起顾明珠曾说霍承毅时常盯着她,不许她碰酒的事,再听到她这样的话,不免笑道,“你怕是自个想吃酒,又拿我来当幌子了。回头你夫君知道,没得累怪说我带坏你了。”
“你如今这样的身份,谁又敢说你半句不是?”顾明珠不介意这样的打趣,反过来送了穆语蓉一句。
等到穆语妍到宫里来与穆语蓉拜年的时候,穆语蓉将事情简略了些,和她提起了顾明珠与她说过的这件事。
她和周家的关系也不亲近,可穆语妍多少是不同。过去周氏不在府里,穆延善尚且年节过后便要带着穆立行、穆立慎以及穆语妍去周府拜新年的,更不必说现在周氏回来了。
穆语妍在穆语蓉面前一贯坦诚,周府她已经去过,对住在周家的这位表小姐自然也是有了些了解的。即便不十分清楚其中原委,也老老实实与穆语蓉说,“若是那一位,恰好是我外祖母的亲外孙女,姓姜,名为碧歌,应是尚未曾定亲。要再具体一些,恐怕得回去再打听打听。”
穆语蓉便点头应了一声,让穆语妍帮她再好好问问,也不忘交待其做得隐秘些,不要闹出来不必要的事情。一时间穆语妍应下了,又说起穆国公府的事来。捡了些好的说过之后,到底还有许多发愁的事,想到了便叫她惆怅。
“原是这些话,不该拿到姐姐面前来说,让姐姐也跟着烦心,可我实在没处儿说,心里不好过。”穆语妍想起那些,多少委屈,忍不住啜泣两声,再慢慢道,“爹爹房里新收进来个姨娘,却也不是我能说能管的。只是爹爹也是厉害了,那姨娘才收进来多久时间,竟是有了身孕。”
“我担心母亲知道这些不好受,一时间瞒下来,并没有叫她知道。后来母亲知道了,反过来骂我,说我吃里扒外,帮着外人一起欺负她,成心给她气受,这算是怎么一回事?”
“前些日子几个婆子凑在一起吃酒赌钱耽误了正事,给我揪住了,自然免不了给她们一顿打罚,是念着她们当得上府里的老人才没有给撵出去。母亲知道了,倒是护着那几个人,说不过些许小事,哪里值得我又打又罚,不顾半点儿情分的?反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原是我不过这几个月也就嫁了,从此府里的这些事,与我什么相干?却是看母亲回来,瘦成那个样子,多少是心疼。若要操劳府里这些事,难免劳心劳力,更将养不好身子了。既是如此,难免希望她先保重身子再说其他的事。现如今,反而要叫她这样作践我,当着那几个婆子的面,也不肯给我个好脸色看。”
穆语妍越是说越是觉得委屈,终究没有忍住,掩面哭泣。穆语蓉坐在她对面安静的听着,倒觉得穆语妍自己有想法,也没有想多评价这些个事情。只是,周氏做到这个地步,还真是慌不择路。可见,她对于这个已经脱离了她掌控的女儿,也远远没有过去的那份喜欢了。
等到穆语妍哭过一场,发泄完了,穆语蓉见她情绪多少好转起来,才劝了劝她,说,“也不过三个月的时间,你便要嫁人了。府里的这些事,迟早操心不上。既是如此,索性便与祖母说,让二婶重新掌起来,你自己安安心心等着出嫁,总好过这般累心,反而落下这许多个不是。”
穆语妍拿帕子擦泪,依然是语带哽咽,却点着头,说,“我是有这个想法……如今连姐姐也这么说了,回去我就与祖母提。想来还是我多事了,又何必呢?母亲那样的人,也不至于叫自己不好……”一时间声音低了下去。
转眼见时辰不早,穆语妍便告辞了穆语蓉回穆国公府去了,且说回去便帮她再好好打听打听那位姜家小姐。穆语蓉笑着点头,让养娘帮自己松一松她。
送走穆语妍,便恰好听到阿早在哭,穆语蓉便叫奶娘把孩子抱过来。先前还哇哇大哭的小娃娃,看到自个娘亲瞬间止住了哭意,睁着泪萌萌的两只大眼睛,巴巴的看着抱着自己的人。穆语蓉看她这样,便知道她是怎么了,抱着她进了里间。
阿早吃饱了以后便重新睡着了,穆语蓉抱她一会儿,等她睡熟了,正准备喊奶娘将人抱下去。章珣恰好从外面进来了,探头看到孩子已经睡着,笑了笑。阿早被奶娘带去了睡觉,章珣方与穆语蓉说道,“父皇为阿早赐名了。”
穆语蓉笑吟吟看向他,章珣便说了出来与她听。章淑凝,阿凝,凝儿……穆语蓉想起来章淑慎,如此倒是依然比着前头的几个取的名。
皇帝陛下赐下的名,便没有不好的。她无从置喙,只点头笑,说道,“定下来了就好。”章珣便又问,“过几天便是元宵节,出去走走吗?”之前虽然在别院,但是有身孕也没有去哪里走动过。现在章珣这么说,倒似带她出去转一转,玩一玩的意思。
穆语蓉并无不可,可要放阿早自己在这宫里面,却也不怎么放心。章珣看破她的心思,便说道,“到时候,让皇祖母帮咱们看顾两个时辰,怎么也够了。你这些时日天天围着孩子转,总归需要放松一下。”
章珣已经这么说了,穆语蓉也就不再说什么,到底答应下来。阿早到时候暂时送到太后娘娘那儿,又不过两个时辰的时间,想来不会有事,到底章珣一样喜欢这个孩子。章珣说得也没有错,有了孩子以后,确实一门心思都在孩子身上,不是说累不累,就是心里到底多了一份牵挂,轻易不敢走开。
如此,等到元宵节的这一天,陪着皇帝、太后以及皇后一起用过晚饭。待到宴席散了之后,又将阿早送到了长宁宫去,托付给太后娘娘照看,太后娘娘也好说话,便应下来,只让他们早些回来。这件事情也妥当了,章珣方才悄悄地带着穆语蓉出宫,去凑朱雀大街的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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