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搏证(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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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沉悦耳,带着无尽的柔意。

她道:“公主可知道,我用了多少的努力,才舍弃了自己,把自己和那乡野间粗鄙的妇人弄得一模一样么?”她一笑道,“可笑的是,流有高贵血统,对任何人都如刺猾般防备的六公主,唯一却对这粗鄙的妇人真心实意。”

我张了张嘴,想怒斥,想告诉她,奶娘不是粗鄙的妇人,却感觉自己声音嘶哑,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我听见自已的心在不停地呐喊:究竟我的生命之中,有什么是真的?有没有一样是真的?

可是,我发不出声音,指甲嵌入了掌心之中,刺得掌心生疼生疼,也发不出声音。

我感觉自己的牙关被咬得咯咯作响,却依旧什么也说不出来。

却是看着她优雅高贵地在长毛地毯之上踱步,手指抚过鬓角的白发……清了她手上开裂的伤痕,那是奶娘冬日因我胃口不好,从御花园偷探紫心蒋薯之时划倒在地,瓦片割伤的……不错,她就是奶娘。

她感觉到了我的视线,伸出手来,端详着手上的那道伤痕,笑道:“你知道你多难搞么?我在你身边那么久,你始终把我和其它人当成一样,充满了防备,甚至于对你的好,你也会反复的怀疑,略有破绽,便被你借力打力派往他处,你身边那么多的西夷侍婶,到了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不花些心思怎么办?,

我终于听到了自己的声音:“那些,只是你花的心思?”

她笑了一笑,脸上有一些感慨:“公主,你在两朝皇宫这么久,难道还辩不清楚,皇宫之内,哪有什么真情?”

“不,不是这样的。”我感觉自己的嘴唇在颤抖,可这辩驳却是那样的微弱,“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她笑了笑,脸上虽是一派的和蔼慈详,眼里却发出如刀锋一般锐利的光芒来,“和乌金大王一样,公主软弱的时候那么少,‘老奴’不趁机而行,又怎么能攻进公主的心防,将‘老奴‘当成自已人呢?……说实在的,月儿说你还惦记着将找救出来的时候,我真的有些感动呢。”

她那一声声’老奴‘,却如针刺一般地刺进我的心里。“你到底是什么人?”我终于找到了自已的声音,向她问道。

她却是嫣然一笑:“是什么人,你迟早会知道的……月儿一再叫我小心,说你是一个极聪明的女子,怕我露了马脚,可在我看来,你也不过如此,些微的假扮出来的温情,就能让你打动,真丢了乌金大王的脸,想当初……”

我望着她的脸,是一个我不认识的陌生人,可这个人,却露出了和奶娘一样的神情……我怎么能忘记呢,在夜深之时,我偶尔睡醒,便看见奶娘独坐于窗前,脸上露出了便是这种神色,我还以为她在怀念着自已的女儿,哪知,却不是。

“那么,’奶娘‘所谓与我同岁,得病而死的女儿,全都是假的啰?”

她笑道:“这天下虽大,可要找一个与公主同岁的,又适好死了女儿,这才入宫做奶娘的人,可不太容易……这纺的故事,公主倒是很相信,后面么,不是为了配合你们的计划么?”

我低声道:“我原以为自已才是操控这一切,将夏侯烨收罗于网内之人,却哪里想到,扑入网中的,却是自己。”

她笑了笑:“你又何必介怀,月儿的东西,不就是你的?你们迟早会成为一家人,又何须分什么你我?”

我自是明白,她说什么,她和流沙月早已将我当成了瓤中之物,我会成为流沙月西夷称王的傀儡,而夏侯烨……对了,夏侯烨呢?

我的视线转向了那垂垂帷幕遮挡的拔步床,这个房问,唯一能藏人的地方,就是那里。

我的视线一转,她便明白我在想什么,再也不是中朝皇宫那位笨拙善良的奶娘,却是笑道:“你就要成为月儿的人了,何必还惦记以前的人?”

拔步床镂刻透雕的飘檐之上有凤穿壮丹的图案,垂下的闪金纱纱帐却将里面封得严严实实,一丝儿人影都不现。

可我感觉,夏侯烨就在里面。

我笑道:“你既是如此的在乎流沙月,以你的力量,当初在中朝时就能阻止,又何必等到如今?前辈的目地是什么?当真只是为了流沙月?”

我看清了她眼里一闪而逝的儿狼狈,那是被人揭穿真相的狼狈。

我忽地明白,流沙月派荣婷插手于我和夏侯烨之间,其目地便是为了夏候烨不亲近我,可这个女人,却从未有阻止过,反倒不断地劝解和夏侯烨搞好关系,看来,她和流沙月之间,也并不是严丝闭合的。

她所为,又是为了什么?

我没有问她和流沙月是什么关系,因我明白,在皇宫之内,无论什么样的关系,在利益面前,都会分崩离析,只要我知道,她和流沙月之间产生了缝隙便行了。

此时,船身却是一震,有沙子磨擦船底的声音传了上来,难道说,船已然搁浅?

是被岸上那些纤夫拉上了浅滩之上?

这些人,是什么人,竟有如此的武功和力量?

这些人是为夏侯烨来的么?

那么,夏侯烨是不是有救了呢?

直至此时此刻,我心中竟是略有了一些希望,希望来人当真是为了救他。

可奇的是,这女子脸上也露出了喜色,喃喃地道:“终于来了么?”

在室内琉璃灯盏照射之下,我看清了她眼里露出的希望之色,竟仿佛久旱逢甘露,春叶舒展……她在盼望什么?

船板之上有人往来奔跑,有刀刃相击之声,惊叫之声,将船板震得彭彭作响,回头向这女子看去,却见她素性闭上了眼睛,身体微倾,手肘托腮,坐于宝椅之上,仿佛已经睡了过去。

我听见甲板之上有人大叫:“夏侯烨,夏侯烨,你在哪里?”

这声音有男有女,其中一种听起来颇为耳熟,居然是王婆婆的声音,我不由苦笑,原来,各方人马早已上船,只有我尚蒙在鼓里。

而这个女人,显然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切……仿佛她在等的,便是这一刻。

我忽地想起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荚非,这又是一个陷肿,而这次的饵,却是夏侯烨?

要以夏侯烨为饵,去网罗另一个人?

以一国之尊的身份,才能网住那人,那么,那人是谁?

船身被摇晃得左古晃动,明暗不定的琉璃灯下,我看清了她嘴角微微的笑意,踌躇满志,志在必得。

看来,她不是流沙月,夏侯烨并不是她的对象,而既将来救夏侯烨的那人,才是她的对象。

我想起那位十里急行的礁夫,力大无穷能拖动巨大楼船的纤夫,这样的能人异士,我竟是从来未曾听说过,要怎么样的人物,才能调动这批人?

那么,这人,是不是能救夏侯烨出去?

如果能救他,便好了。

我的视线往那幕帘低垂的拔步床望了过去,他在那里么?

却听那女子轻轻吐了一口气:“应该快来了,既如此,你得要避一避。”

忽地,一股大力加在了我的胳膊上,我没来得及反映过来,便觉脸上有轻纱拂过,等我醒悟过来的时侯,身子已经在床上了,想要张嘴欲呼,却发现自已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却感觉自已的身子贴上了一个温暖的身躯,视线到处,才发现夏侯烨正眼都不眨地望了我。

我想要动一动,却连手指端都不能微动,心底明白我和他的身上一定是被点了穴道了。

虽是到了这样的境地,可不知为什么,我却感觉到莫名的安心,光线透过了镂空雕刻的床檐,将那雕花的图案射到了红绡软纱帐内,如灯河光影,浅浅而光。

这一方小小的天地,竟似能在轻纱微拂之间,护我周全。

我听得清楚,楼梯口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伴随着木板承受垂量嘎嘎之声,向这边越走越近,来的人,并没有掩饰他们的目地,因他们不知道,这底层的楼船有这么一个地方?

那么,流沙月在楼船底层藏着她,必不愿意给上面的人发现,他们在这里,肯定有使人意想不到的埋伏,他们以逸待劳,来的人却全无防备……在他们以为顺利地将楼船截停,将楼船里的明哨全都处理于净的时侯,却未曾想,落进了另一个巨大的陷阱。

这样的手法,和我在普仁寺,使得夏侯烨深陷困境的方法是多么的相同。

那一日,也不是如此,正当夏侯烨以为自己全歼了对手之时,便落入了我的手心。

我忽有些担心,怕来人再蹈覆辙,若如此,夏侯烨便再也没有翻身之地了。

却感觉有气息喷在了我的脸上,抬眼望过去……夏侯烨面朝着我躺着,朝我眨了一下眼晴。

我感觉到了他眼内微微的笑意,在这个时侯,他还有闲心逗我?

我气不打一处来,想避开了他,自然是避不了。

船舱的木板并不隔音,眼见着来人沿长廊走了过来,停在了船舱之处,有人道:“这里有一扇门,看来里面或许有人?”

有女子的声音道:“撞开门进去看看?”

忽听得一声巨响,是木板折断碎裂之声,只听屋子里的女人道:“等了你们好久了。”

四周围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利刀出鞘,显然有人从四面八方围拢,将进来的人包围在屋子中央。

“是你?”

“多年未见,女儿,你可还好?”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想,你应该问,我为什么还没有死?西夷的延清长公主,怎么会这么轻易死?你多年前挑动乌金大王与我之战,将我逼出了西夷,让我多年不敢露面,我怎么能不找你算帐呢?”

她们的对话,让我如坠迷雾之中,看样子,她们是母女二人,却仇深似海?

那么,扮成奶娘的是原西夷长公主,另外一人,却又是谁?

我忽想起了西夷宫中的禁忌,永不能谈论的人,便是延清长公主,我父王的姑姑,听闻她智慧超群,天姿卓绝,曾经帮父王夺取西夷江山,到了最后,却因一山不能容二虎,而被父王驱逐出了西夷。

她曾以计策反中朝一名守关大将,如若不是当年中朝的宁太后(注:见《将军媚》)见机得快,以雷霆手段诊冶边关,使那员大将再不能行使军权,这才阻止了西夷铁骑长驱直入中朝国土,而那员大将的女儿君辗玉便是先皇后,听闻也是一位智慧超绝的女子,曾孤身潜入西夷,扰得西夷境内大乱,更使父王差点失去了王位……却也是父王惦记一生的女子。

这一切,在西夷王宫之中是不能被提及的,但,母妃却将这一切如同讲故事一般地讲了出来,对君辗玉,她却没有妒嫉之心,相反,她曾说过,她是她永不能学到的女子。

可延清长公主一生未婚,却哪里来的女儿?

流沙月却又是她的什么人?

为何她以公主之尊,却隐忍至此,竟扮成我的奶娘潜进了中朝皇宫,在宫中的时候,她有许多机会可以置夏侯烨于死地,比如说端木华用毒剑刺伤夏侯烨的时侯,只要她略做手脚,夏侯烨便会死无葬身之地,可她没有。

却扮成一名全无武功的妇人,守在我的身边,等着这一刻的到来?

那么,此时的这一刻,必是于她来说,极为重要的时侯,她等的就是她的女儿?

可她的女儿是谁?

能使她满含了如此重的恨意?

却听外面那女子笑了:“长公主,被您唤为女儿,我可真不敢当,您见过水往上流么,听您这么一唤,我仿佛见到了这样的奇景。”

她声音是轻脆悦耳,如珠玉相击的,可她说话的语气,却是那样的熟悉,使我脑中仿佛要忆起这个人了,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中朝有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不孝,你当是占尽了,自不必我多说,但如果再加上一个无后……”长公主哈哈一笑,“你这一生,当真是精彩纷呈,竟比为娘还精彩呢。”

我听出了她语气之中的威胁之意,她要自己的女儿绝子绝孙?可她的女儿如此了,不就代表她自己也会绝子绝孙么?

我忽感觉,这个女人只怕是疯了,被仇恨蒙蔽了所有的心智,竟用如此惨烈的报复方式?

她所有的报复,到了最后,不都会落在自己身上?

再者,她所说的绝后,是指谁?

这屋子里被困住的,便是夏侯烨和我了,夏侯烨的母妃是梅妃,是被先皇后处死了的,这是全天下人都知道的事,那么,她说的这‘后’便是我么?

我心底忽升起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难道说,母妃未死?以或者,我的亲生母亲另有其人?我又有家人了?

一想及此,我竟是心底涌起了几分狂喜,便想揭了帘子出去,看看那位女子到底是谁?是不是自己的母妃?

这世上之事无奇不有,连延清长公主都可能出现在我的面前,母妃也能吧?

我全忘记了母妃胸前那柄利刃,忘记了我曾亲眼看着母妃葬入棺椁,心却被这万一升起的希望激得砰砰直跳……可我感觉到了有气息喷在我的脸上,却看清夏侯烨眼内现了一丝同情。

他的表情,让我如被泼了一桶冷水,才发现自己想的,竟是那样不合理之事,怎么可能是母妃?这世上,怎么还能有我的亲人?

身虽不能动,可悲伤却从心底涌起,不自觉的,一股酸意直冲眼帘,我便感觉有泪从面颊处淌了下来,无声息地渗入锦被之中。

在泪眼朦胧之中,我看得清楚,他的眼眸泛着柔光,似同情,又似安慰……不,我不需要任何人同情,特别是他。

我忽有明白了,我所期望的一切,原来是他的。

他就是一个满手拥满了珠玉的富人,而我,却是掌心里连一个铜板都没有……我心底忽然涌起了恨意,为什么他可以什么都拥有,而我,却总是一场空?

外面的谈话还在继续,却听那女人笑道:“您别一口一个为娘,我听了会将早上吃的蒜泥小包子给呕了出来的,在您的心中,除了权利,还有别的可惦记的东西么?”

我听到了蒜泥小包子几个字,心中却是忽然间开朗,我终明白这个让我感觉无比亲切的人是谁了,是王婆婆……她的嗓门虽然已经改变,没有了以前那样的苍老,可说话的语气却始终没有改变,我想起了在流沙月查问她时,她一句句将流沙月堵得哑口无言,那个时候,我只以为她用的,不过是乡下妇人的手段而已,可全没有在意,她话语里的机锋,却是普通胡搅瞒缠的妇人能够说得出的?

我在心中苦笑,原来,在我身边出现的人,却全都是如此的身份高贵,要你们屈尊降贵来服侍我,我怎么能担当得起?

“我不是还惦记着你,惦记着你的父亲么?”长公主哈哈一笑,“所以,才详加策划,将你们引来了此处,只是不知,你的父亲可来了没有?”

那女子便笑道:“他么?我也不知道他云游去了何处了,也许坐船出海?也许在深山潜修……只不过,不管他到了哪里,某些人,怕是他永远都不愿再见的。”

一直以来,长公主的语气都是平和雍荣的,这个时候,却听她仿佛从唇齿之间逼出了声音:“你说什么?”

看来,这个没有出现的人,才是她真正想见的人。

却听她语气激动了一会儿,便平息了下来,反而淡淡地道:“如果他的女儿孙儿全都在此了,还怕他不会前来团聚?”

“是么?那可说不定,我们也几年没见面了,如果我不想告诉他,他便永远不会知道我们发生了什么事!”王婆婆笑道:“你以为你的计划,我们当真全无所查么?不错,你选了一个极好的人选,她小小年纪,就有我当年的风范……”

我原是心情极为不畅的,可听了她的话,却忍不住心中一乐,这个女子当真与众不同,夸起自己来豪无谦逊之意,反而自得得很……要有多大的自信,她才能如此自得啊?

“……算得上年轻一辈中极为聪明的人了,你与流沙月设计,在抢夺那金铁之金铸造方法时,便嫁祸给了烨儿,使她恨烨儿入骨,如此,只要流沙月在一旁略加提点,以她的智慧,便设计出了这样的精心布局……我还说呢,长公主除了善于利用别人之外,论计谋策略,哪有什么出彩的,要不然当年也不会被乌金大王赶出西夷了……”

她一边分析,一边却忘不了损那延清长公主两句,可以想象得出,那延清长公主必是心中刚有得色,马上被气得七孔生烟。

因我听见了房子里有杯子碎裂的声音,想必那延清长公主一气之下,便捏碎了握在手里的杯子了。

可这王婆婆却是用气死人不偿命的语调道:“噢,您小心一点,虽则你老这么大年纪了,孤苦伶仃的,还以老胳膊老腿儿练了一身武功……想必你老的老胳膊老腿儿折了好几次吧……可这碎了的杯子还是尖利的,万一您一个不小心,计划没完成,反倒把自己划伤了,您是知道的,我什么东西都善用一点,比如那化尸水啊什么的,我年纪也大了,记性不好,手脚有时候会颤,象您一样,一个不小心,撒了一点在您的伤口之处,使您转瞬之间便化成了一滩血水……如此一来,岂不惹得老天爷都要从天上跌了下来,指责我的不孝?”

她说的虽是充满了威胁之话,可却是语气之中含了淡淡的笑意说出来的,竟使我感觉有了谈笑之间,强弩灰飞烟灭之感,仿佛战场金戈,铁刃相击,可她却独坐一处,指点江山。

她是谁,会有这样的气势?

长公主却是冷冷一笑:“这么多年了,你倒是出息了,别的本事没有练到,这牙尖嘴利的本领倒越发高强了,怎么,和你那没出息的相公混在一起,便越发没出息了么?连这市井之中泼妇骂街的功夫都学了个十足十?”

这样的女子,嫁的人必定是出色的,可为何延清长公主谈起他来,却极尽鄙夷?而且语气之中充满了遗憾?

却听王婆婆毫不在意,反而笑道:“是啊,我用的是没出息的办法,可却能将有出息的人气得差点划了手,我的相公虽没出息,可却是守着我,片刻也不能离,你身边的人都有出息,却个个儿避你如蛇蝎,害得你老胳膊老腿儿的,还要亲自学那武功,哎……”

看来,这王婆婆深谙延清长公主的心理,老字不离嘴,反反复复地提醒对方,她不过是一个无人关心,孤苦伶仃的女人罢了,可以想象得出,她这种说法,会让延清长公主气成怎么。

延清长公主却没和她继续纠缠,反问道:“你那相公呢?不是还躺在床上,没有救心丸吃,所以起不来了吧?”

王婆婆嘿嘿一笑:“看来,你在等着我们劫船,心中虽有疑惑,却也忍着让流沙月不动手?”

“不错,我就是想看看,有夏侯烨在手,引出来的,会是些什么人!”

“你不是看到了么?”她笑道,“我当真奇怪,你将你身边的人当成了什么?来了这么久,也没听见你问候一声你的义子,难道,你就不关心他的生死?”

“你说的流沙月?”延清长公主笑了笑,“她一向是一个懂得照顾自己的人,我担心什么?再者,凭你那相公的本事,也捉不了他!”

此时,那王婆婆的语气才有一些惊意:“你们学的,是什么武功?”

屋内人虽多,我却听见了裙裾摩擦的声音,显然,延清长公主听了她的话,却并未回答,反而在椅凳之上坐下了。

她慢慢的答道:“自是你不屑于去学的功夫,你们将那小兰挂于雀室之上,惹得满船惊慌,既是试探我们的实力,又是向东宫锦示警,不就已经明白了吗?哦,对了,那荣婷船舱失火,她无故被人烧死一堆焦炭,想必也是你们弄的吧?那荣婷不知到底死了没有?”

“原来,小兰身上的伤,当真是流沙月弄的,她身寸寸而断,死状虽怖,却也告诉了我……你没有将这种武功全部交给他,才使得他不能控制自己的力量……延清长公主,一生都疑虑过多,又怎么会将这等绝技全交了给他人?想必,您定是将关键之处隐瞒了下来吧?”

“你既知我性格,便也明白,你今日还能全身而恨么?他虽学得不全,可我,却已非当日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了。”

她们唇枪舌剑,言语如刀,将船上所发生的一切款款道来,我这才明白,原来这船上的一举一动,全都在王婆婆的掌握之中。

听她们的语气,荣婷却是假死?

可王婆婆李代桃僵,留下荣婷,却为了什么?

她那位一天到晚躺在床上的相公,却真是她的相公么?

我只觉得环环相扣的一连串事件,使我感觉匪夷所思,已经超出了我所有的想象,与她们相比,我所策划的普仁寺之变,不过是她们为达目的,其中小小的一环而已。

我也知道,这延清长公主既是设下了陷阱来捉拿前来救夏侯烨的人马,以这个女人能以一已之尊充做奶娘的隐忍性格,必定会布置周详,使对方绝对无路可逃。

如果王婆婆不能取胜,夏侯烨会落得什么下场,我会落得什么下场?

想至此,我却是倏地惊醒,难道说,我已将夏侯烨的生死,摆在了前边了吗?

晃有所感一样,面对我侧身而卧的夏侯烨,脸上却又现了丝丝笑意,仿佛全不知外面形势紧张,救他的人会功亏一篑,却又向我眨了眨眼睛。

我气得怒瞪了他一眼,他却是眼角笑意更深,忽地嘟起嘴来……我忽明白他这个动作的意思,血往脸上直涌,心底暗骂,这个死色鬼。

可不知为何,心底却哭笑不得,仿有丝丝甜意升起。

帐外又传来了声音,却是王婆婆哈哈一笑:“和你这样的人做对手,我怎么会不防一手呢?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安排荣婷为什么假死么?那是因为,我知道,你迟早会出手杀了她,只因为,你怎么会将荣婷这个活证人来挑拨你与义子之间的关系呢?我都说了,你老胳膊老腿的,还要费尽了心力去练武功,怎么练得过年轻人?你虽没将部分武功教给流沙月,但以你的性格,不做个双重的保险,又怎么能?可你那义子对人防范极严,你如何下得了手?唯一能下手的地方,便是普仁寺,让他以为自己在演苦肉计,让他以为自己在使夏侯烨上当去承受这一切,荣婷刺进他胸膛的那一刀……”她一口气说完,却是笑道,“那一刀差点便刺入他的心脏了,深入肌肤,可那却是一把极特殊的短刃,刃尖在刺进他胸口瞬间散成碎片,虽只有小指甲那么一块,可随血液流走,却足以使他气血不通,更加上他所学武功缺失,近日来在船上大失常态,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失手杀了侍婢小兰,却不出奇了。”

延清长公主却是冷笑:“一派胡言,我用得着使这样的诡计?”

那王婆婆道:“这诡计是不是你使的,自有当事人去评断,只不过,你制的那把匕首,和那小姑娘母妃的遗物,断魂针与断魂铃,如出一册……流沙月恐怕没有想到,他冒了被那小姑娘恨至终身的危险,杀了她的母妃,要胁取得了那本铸造图,送与你的手上,却被你暗中铸练,成为刺入他胸中的奇巧工具,用来控制他……我只能说,长公主,你利用人的手段倒真如我那没出息的尖牙利嘴手段一样,隔了这么多年,越发的炉火纯青了。”

延清长公主却是淡淡地道:“那又怎么样?我并未要月儿性命,只不过他不能强过我,他的一生,自有我来保障……”

此时,却听屋子里又是了阵响动,有脚步声起:“好一个保障,您对您的义子,当真就只是如此?干娘……?”

是流沙月的声音,他的声音在屋子里回响,却听得延清长公主低呼了一声,良久才道:“你怎会……”

“我怎么会在这里?干娘,原来儿子也不过是你手里的棋子而已,你告诉我,中途会有人劫船,又说一切尽在你的掌握之中,你叫儿子领了我去捉那病倒床上的老者,说他可能是关键人物之一,可儿子却没有想到,他不断是关键人物,而且武功那么高,当然,您一向喜欢将重要困难的事交给儿子来做,儿子从未怪过你,可您为何防儿子防得这么严呢?”

“月儿,你别听她一派胡言,干娘对你不好么?干娘教你武功,使你由一名流浪儿变成了流沙部落的世子,更使你成为太子的伴读,一身荣华富贵,不过干娘见你大了,怕你离干娘越来越远,才略使了一些手段,你可别忘记了,你所有的一切,是干娘给你的,干娘也可以一一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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