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中天月色好谁看 二十男儿那刺促(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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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朱燕一直以来的想法,也是一个在大多数同门看来是愚不可及的想法,所以,真正知道的,只有玉女宫主和林素音两人而已。
大多数人,在听到这种话时,第一个反应该是捧腹大笑吧?
不过,很明显,刘补之,并不是大多数人…
"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真好。"
"其实,我本以为我会孤老一生,因为,我不以为我能遇到一个能够理解和支持我的志向,我的骄傲的人。"
"我一直是这样想的,直到昨天,我看见了你。"
"第一眼看见你时,我就觉得很奇怪,因为,我没想到,这世上竟还有人会和我有一样的眼神。"
"最让我心动的,是你的聪明。"
"你是第二个能够看穿我的骄傲的人。"
"你也是第一个让我觉得亲切的人。"
"我可以等你。"
朱燕笑了。
我可以等你。
简单简单的五个字,却已在二人间缔下了生死盟约。
这两个人,都聪明,勇敢,自信,从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一如此刻,平平常常的五个字,对他们来如,却已足够,已胜过了千言万语,山盟海誓。
朱燕行了个万福,笑道:"夜色已深,想来你也还有一夜好忙,我先回去睡了。"
刘补之笑道:"请。"
朱燕翩然离去,脚步轻灵,一如平日,可是,无法自制的,她的心情在激荡,在振动。
自练成慧剑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她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可是,她不在乎。
齐师姐,你的心情,到了现在,我才能够明白一点啊…
什么叫做,幸福…
泰山上的诸多变化,苏元肖兵自是不知,为防日久生变,他们自下泰山,便日夜兼程,直到出了山东省地界,方松下了一口气。
若依着姬淑礼,便要苏元莫再干什么侍卫,直接回山便是,只管叫"那周老儿"上山来要人,苏元心中却是另有计议,又虑着莫要为此弄得金人对玄天宫有所举动,且是牵挂着周龟年的三月之约,那里肯同姬淑礼回山?只是有些话却不便明言,好说歹说,又陪着她在河南河北一带颇玩了几个地方,后来还是姬北斗飞鸽传书,才将姬淑礼召回宫去。
此时,已是七月了。
二人于周龟年所约日期,乃是七月十一,眼见尚有十天,尽来得及,倒也不急,缓缓驱缰,并肩返洛,这一日间,已是入了汴梁地界。
汴梁本是宋都,繁华兴盛,一时无两,惟自靖康年间金人破汴京,掳两帝之后,一火焚尽,弄至破败不堪,再不复旧日荣光。如今虽是已去之六十余年,当日疮痍却虽未去尽,放眼看去,仍然不堪入目,虽也有些个华屋美厦,却都杂乱无章,更兼不成气候,映着边上的矮小破落,反而一发显的凄凉。
苏元肖兵都久读史册,更又胸怀壮志,看到这等景象,心下无不叹息。
汴梁城中的开宝寺塔乃是一时名胜,虽经战火兵灾,仍能不坠,苏元闻名已久,却一向未曾到过,自盘算道:"今既有缘过此,何不去登临一番?"肖兵却也正有此意,两人一说即合,胡乱吃了些午饭,便出城去了。
这开宝寺塔在汴梁东北方向,本是北宋年间所建,因是颜色近铁,是以民间都呼作"铁塔",由建至今,却也已有了百多年了。
这一日天气有些阴沉,游人无多,却正合着两人心意,上下赏玩了一番,下来之时,已是近暮,又各助了些香银:这开宝寺原是宋皇所建,以之不为金人所爱,虽未铲除,却也不乐布施,寺僧过的也是极苦。
两人方要出门时,却见一辆马车缓缓停下,一个锦袍公子跳下车来,笑道:"二叔,这地方又破又旧,究竟有什么好看的,你老不嫌气闷吗?"
肖兵眉头微皱,心道:"那里来的俗物,好生可厌。"却见苏元竟是脸色一变,心下奇道:"他怎么啦?难道认得这人?"
此时那公子已回过身来,一眼看见苏元,愣了一下,忽然面色大变,指着苏元,怒道:"你…是你?!"
便回身向车中道:"二叔,真是老天有眼,是苏元这小子!"
肖兵心道:"难道是玄天宫的对头?"便见一个中年人自车中出来,看了苏元一眼,道:"苏公子,久违了。"
苏元皱皱眉头,仰上前去,肖兵扫了周围一眼,略略站后一些,半挡在他身后。
那人身着一袭灰袍,年纪约有四十来岁,留着三绺长须,面貌清峻,甚是威严,显是个惯于发号施令之人。
肖兵心道:"这人是谁?"却见苏元早躬身行礼,道:"不知仲前辈到此,晚辈有失远迎,真是得罪。"
肖兵心道:"仲前辈?是仲家的人?仲长天年纪已高,仲长松面有青记,难道是仲长风?"
那人叹道:"自洞庭一别,已近一年了,苏公子近来好威风,好得意啊。"
苏元道:"不敢,前辈言重了。"
那人尚未开口,另一人早怒道:"二叔,和这种败类有什么好说的,直接废了他吧!"
苏元心下冷笑道:"果然是个草包。"
又想道:"仲长风来这里干什么?"
仲长风挥手止住仲一英,看向苏元,道:"老夫今次北来,别无它事,乃是特地来寻苏公子一战。"
苏元面色一变,躬身道:"前辈太抬举在下了,实不敢当。"
要知仲长风江湖地位远在苏元之上,这般动手,实可说是以大欺小,以强凌弱,苏元话中讽刺,他岂会听不出来?脸上微微一红,却道:"苏公子太客气了。"
又道:"仲某虽是痴长公子几岁,但江湖地位,全看实力,公子既能力挫王七公子,又何必自谦如此?"
苏元苦笑道:"但在下却委实想不到要和前辈过招的理由。"
仲一英怒喝道:"你这等无耻败类,人人得而诛之,要什么理由!"
肖兵冷笑一声,踏前半步,朗声道:"既如此,何不上来,试着诛诛看?"
仲一英自恃家传武学,心道:"那姓苏的虽然厉害,却决不是二叔的对手,看你年纪不大,难道还能胜得过我仲家武学?"他不愿失了面子,喝道:"好,小爷就让你知道知道厉害!"右手握拳,一跃而上。
仲长风不动声色,并未阻止,心道:"让英儿先掂掂他的份量也好。"
他虽听说苏元力败王灵机之事,却终是不信他真能胜得了这名震山东的顶级高手,料想多半是王灵机一时不慎,为他所算,以自己数十年苦修玄功,对上这样一个小辈,只要全神戒备,岂有不敌之理?。
片刻之间,两人已走了近四十招。
仲一英的拳很快:仲家的飞鱼手,一向以闪电无伦著称。肖兵似是被他的急攻打的透不过气来,不住闪退,全不还手。
仲长风微微颔首,心道:"一英这月来总得没有白白用功,确有不小进益。"
仲一英心下也暗暗得意,不觉又偷眼看向苏元,神色甚是鄙夷。
苏元心下冷笑道:"便是你二叔和他过招,也不能这般大意,你倒也好大的胆子。"
仲一英见苏元面色不屑,有些恼怒,心道:"待我加些力气,先放翻这小子再说。"忽听肖兵一声冷笑,道:"久闻湖南仲家的玄水功,飞鱼手并称双绝,今日一见,原来也不过尔尔。"
仲一英还没弄明白,便听仲长风急喝道:"英儿,小心!"跟着只觉手上一轻,腰间一麻,脚下一松,不知怎地,竟已被肖兵掀起老高,摔出一丈多远。
仲长风不等仲一英落到地上,已是急掠过去,将他接下,信手拍开穴道,扶在一边,方盯着肖兵,冷然道:"请问这位小兄弟贵姓?"
他方才几个动作做得极快,闪身,接人,解穴,都只是片刻间事,偏又都做得举重若轻,从容不迫,肖兵心下也是暗暗吃惊,想道:"此人成名已久,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
但他却生性高傲胆大,想道:"那又怎样?"冷然道:"在下肖兵。"
肖兵这两年来,却也着实做了不少事,已是有些名声,仲长风也有耳闻,不觉皱眉道:"你便是肖兵?"
肖兵却连答也不答了,只是微微点头而已。
仲长风看向苏元,笑道:"苏公子,你还欠着我一战吧?"
苏元尚未回答,肖兵已是抢道:"然则仲先生便不管令侄的面子了?"
仲一英惊魂方定,听人这样说,顿时勃然大怒,喝道:"好放肆的小贼,二叔,教训他一下!"
仲长风心下暗叹,想道:"一英终是不懂事。"
要知他今日偶遇苏元,本是想和他过上几招便走:一来二人本有战约;二来苏元新胜了王灵机,名声大噪,仲长风若能胜他,与自己名声也是大有好处,但他自知不是姬北斗之敌,却也并不想怎样开罪于苏元。更不想多惹是非,肖兵这些年颇做了些事出来,出了名的武功怪异,如无必要,仲长风实是不想先和他过招,却被仲一英这句话逼到无可奈何,苦笑一声,向肖兵道:"既如此,肖公子请。"
肖兵知他决不会先行出手,也不客气,只一闪身,已迫了过去,一拳打向仲长风小腹。
仲长风上身不动,袍袖逆卷,挡在身前。肖兵一拳打在他袖子上,只觉手感极滞极韧,竟不能进,他反应极快,立时变拳为掌,向下直劈,将他袖上沾力破去,身形顺势倒翻而起,双脚一先一后,踢向仲长风"百会","人中"两处穴道。
仲长风面色一变,双手一合一分,托向肖兵脚上,肖兵双脚未及踢实,已觉一股大力涌至,知道内力比拼,自己并非对手,腰间再度发力,翻了个跟头,落在丈余之外。
仲长风满面寒霜,道:"你这'倒踢紫金冠'一式,是自何处学来?"
肖兵漠然道:"这招不是'倒踢紫金冠',仲先生只怕看错了。"
仲长风怒道:"胡说!"双手一会,正是一式"锦鳞游泳",来拿肖兵双手。
他和谭家甚是交好,这"倒踢紫金冠"乃是谭门三绝腿之二,他岂有不识?他素知这三绝腿乃是谭家镇家之宝,从不轻传,料定肖兵若非偷盗,必是叛弟,心道:"苏元倒也罢了,这小子却决不能放过,今日定要把他拿下,问个清楚。"
苏元心中自然明白,却又无法分说,暗自苦笑,想道:"这等误会,却也着实是说不清楚。"
仲长风这一下怒火引动,下手如风,虽一般用得是一十五路飞鱼手,和仲一英却是大不相同,出手沉稳,运用老辣,再加上他已练到了第九层的天水功,一招一式间,当真是有如惊涛骇浪,猛鲨巨鲸,肖兵不动声色,将一路铁线拳施展开来,从容应付,虽是全无攻势,却也守得极是严密,仲长风急切之间却也拾之不下。
苏元在一旁观看,越看越是佩服,心道:"这几月来,肖兄弟又有进益了。"
要知两人功夫相差太远,若是当真内力相拼,肖兵便连一招也接不下来,也即是说,仲长风只要能逼着肖兵硬接自己一招,胜负便已分了,可是,二人已是激斗了数十招,竟还无一式正面交手!
若肖兵用得是太极八卦之类,以柔克刚,以小搏大的武学,那也罢了,可是,肖兵用的却是铁钱拳,招招狠,式式猛,快攻快退的铁线拳!
在这种情况下,他能不和仲长风交手,只因他已成功做到了两点:
料敌机先,避其锋锐;攻敌必救,击其老病。
仲长风的拳,大多数都落在了空处,而少数真正构成了威胁的拳,则总不得不中途转回。
他成名已久,无论如何,也不会用自己的一只手或一条腿去换一个后辈的命。
这两点,说来虽是容易,但恶战之际,想要将之实践,却是何等之难?至少,苏元知道,自己做不到…
已斗了八十几招了,以仲长风的身份,决不能和一个后辈缠斗百招以上,十招之内,必出杀手,只要肖兄弟能挨过这十招,自己便可叫停,那时仲长风该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吧?
苏元的盘算,如能变成现实,肖兵必会很有面子:一个二十多岁的后辈,竟能和仲长风缠斗百招,不分胜负,这个消息传到江湖上,必能让他的声名地位更高一线。
只是,这却只是苏元的盘算而已。
肖兵的骄傲,苏元久已知道,可是,他还是没有想到,肖兵究竟有多么骄傲…
在化去了仲长风的第九十一招之后,肖兵忽地一声清啸!
清啸声中,他竟再不退让,一掌推出,印向仲长风胸膛!
早已熟悉了苏元的性子,肖兵知道,最多十招之内,苏元便会叫停,而以他的口才和此时的战况,仲长风最终必会收手退走,可是,这,正是肖兵无法容忍的。
胸中其实并无必胜成算,可是,肖兵就是不能容忍自己在未分胜负下便放弃战斗。
败无所谓,可是,却不能未战先败。
明知不敌,可那又如何?
这样做很不智,可是,自己本就不是一个聪明人啊…
永不,言败啊!
苏元面色大变,却是无法说停,心下焦急道:"肖兄弟疯了吗?"
仲长风见肖兵主动邀战,不怒反喜,想道:"你自寻死路,需怪不得我!"右掌平平拍出,挡向肖兵掌上。
自然担心肖兵另有计谋,但仗着远远胜出的功力,仲长风相信,无论肖兵的手上藏了什么,只要他肯硬接自己一下,吐血倒地,便会是他唯一的下场。
十二成功力玄水功,水天一色!
看你怎么办!
如果国不入在这里,他一定会告诉仲长风说,肖兵,其实是一个谙熟内家拳法的人。
但是,国不入不在这里,而且,即使他在这里,仲长风也未必会信。
虽有很多武林人士号称内外兼修,可是…也就只是号称罢了。
真正的内外兼修,是何等不易,必要练到了似仲长风这等地步的人,才能真正明白。
肖兵的拳法腿脚,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正是因此,他才完全不虞有它。
可是,肖兵却正是一个内外兼修的高手!
双掌一对,仲长风立时面色大变!
也曾斗过太极门的高手,他当然明白,这种感觉是什么。
他仍不肯相信,可是,已来不及了!
当仲长风的右手被带开的同时,肖兵的右手撮成鹤啄,狠狠捣进了仲长风的小腹!
仲一英一声惊呼,苏元的心,却已沉了下去。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啊…
肖兵的手,在最后一刻,为仲长风阻住。
"你,很了不起啊…"
当仲长风叹息的时候,肖兵已快速退开。
一击无功,若再恋栈,只怕便会陷入于已不利的消耗战。
仲长风瞪着肖兵,他的眼中,竟似有烈火燃起。
"刚才,我确实小看了你,我道歉。"
"现在,我会全心全意,拿出我每一分力气来和你交手,你小心了。"
肖兵仍是木无表情,仲一英却已按捺不住,怒道:"二叔,你说什么,这小子怎配…"
他话未说完,仲长风忽地怒声喝道:"一英,住口!"仲一英为他话声中怒气所慑,嗫嚅了几声,终是没敢再说下去。
仲长风长叹一声,道:"舍侄无知,教两位见笑了。"
苏元拱手道:"不敢,仲先生言重了。"
仲长风又向肖兵道:"请。"肖兵并不做声,只微一点头,身形已然蹿出。
他两人这番交手,与方才又是大不相同,肖兵已是看尽十五路飞鱼手的诸般变化,也知仲长风这次再不会大意轻敌,招数上全无保留,天道中的万千变化,尽数使了出来。
苏元在一旁看的目眩神驰,心道:"当日在泰山上,周先生曾夸说若纯以招数而论,肖兄弟的拳法足称天下无双,如今看来,确实不是过誉。"
"万里长风"仲长风,仲家事实上的第一高手,威震洞庭多年,手下不知挫败过多少名流宿老,可是,此刻,在全力出手的肖兵面前,他竟然只有被动挨打的份!
无论速度还是反应,他都跟不上肖兵,而论到招数精妙,变化多端,飞鱼手虽也是千锤百炼,却终不能和集天下武学大成的天道相比。
两人二次交手,战况竟与方才大相径庭,只二十几招间,仲长风竟已五次遇险,三次被肖兵击中!
只是,仲长风的嘴边,却始终带着笑意。
肖兵每击中他一次,他的笑意,就更轻松。
而相应的,他笑的越轻松,苏元的眉头,就锁得越紧。
糟了,肖兄弟已被他逼住,再这样下去,就不好办了。
两人功力相差太远,无论肖兄弟能击中他多少下,只要伤不到要害,便都无改于战局,而他久攻之下,必有破绽,到那时…
"开!"
呼喝声中,两条人影一触即分,含笑负手而立的,是一身青衣的仲长风,而被震出了六七步,面色惨白的,是肖兵。
苏元早蹿至两人中间,急道:"胜负已分,仲先生手下留情!"
仲长风笑道:"我岂是好杀之人?"
又向肖兵道:"你武功之奇,见识之广,是我生平仅见,我方才疑你偷学他人武功,确是屈了你。"
"若你能有我一半功力,我早已落败,你若能静心修练二十年,必能名动天下。"
以他的身份,说这些话,可说已是给足了肖兵面子,而言中称誉之意,更是非同小可,苏元听着甚是欢喜,仲一英的脸上,却已有不忿之色。
"只是,你却为何定要和一个屈膝胡虏的人走在一起呢?"
肖兵一闻此语,猛然抬起头来,眼中精光大盛,而苏元的脸色,也已改变。
"请问仲前辈,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仲长风叹道:"人各有志,无谓相强,我今来此,只为着想和你交一次手而已。"
苏元自知今日此战终是避不过去,拔出金刀,横于胸前,坦然道:"苏某自问于心无愧,于人无亏,至于江湖人言,丈夫在世,却也实是管不了许多。"
仲长风面有赞许之色,道:"你出手吧。"
苏元正要出刀,一只手,忽然搭在了他的肩上。
这人自是肖兵,他面色仍是有些发白,却已比方才好得多了,他沉声道:"苏兄,这一战是我的。"
也不等苏元回答,便又向仲长风道:"方才我确输了,但还要想向仲先生请教一拳。"
仲长风长叹一声,意兴不觉有些萧索,心道:"我本看他不是凡品,怎地却这般放不下胜负之念?"
要知两人方才两次交手,可说并无侥幸,肖兵之败,本就不在招式变化,只要肖兵无法缩短他和仲长风间功力上的差距,莫说一拳,便再有千拳万拳,又能怎样?
肖兵也似知他心意,朗声道:"此拳原本不见于世,乃是肖某刚刚自败战悟得。"
这一句话却勾起了仲长风的兴致,双眉一轩,笑道:"哦?竟有此事?"
看看苏元,笑道:"既如此,就烦你等一会如何。"
苏元看看肖兵,微有忧色,却仍是笑道:"无妨,仲先生客气了。"
仲长风这句话,可说甚是无礼,那是全未将肖兵放在眼中,肖兵却也不以为忤。,走上前来,双足微分,左手提到胸前,右臂屈于小腹,守住全身要害,方道:"仲先生,我出手了。"
仲长风微微点头,肖兵也不呼喝,跨前一步,左手挥出,平平一拳,打向仲长风胸口。
仲一英一见他出手,便大为不屑,心道:"这是什么东西,这般松软无力,也算是拳么?笑死人了,难道他被二叔打傻了不成?"忽地面色大变,张开嘴巴,竟是再也合不上了。
仲长风竟是不躲不闪,就眼睁睁看着这一拳打上了自己的胸口!
肖兵的拳打上他檀中穴时,仲长风的身子微微一震,似要出手,肖兵却已收手退开,恭声道:"前辈,承让了。"
仲长风目注肖兵,神色极是复杂,并不说话。
苏元长长出了一口气,心道:"肖兄弟竟连这等招数也想的出来,直是神来之笔。"
仲一英不明就里,只觉得一头雾水,却才被仲长风骂过,不敢开口。
过一了会,仲长风方道:"请问小兄弟,这一拳叫什么名字。"
肖兵恭声道:"我想叫它做破阵子。"
"破阵子…",仲长风将这三个字翻来覆去,念了几遍,忽地释然一笑,道:'好名字,好拳法,我败啦。"
不等两人说话,他已挽上仲一英,道:"一英,我们走。"不等仲一英回过神来,已将他推上了马车。
肖兵苏元对视一眼,同时躬身道:"多谢前辈。"
仲长风笑道:"没什么,已有了那样的拳,我的确是不敢再厚颜行走江湖了。"
"你们两人,前途无量啊…"
马车轧轧远去,苏元看看肖兵,只一笑,翘出右手拇指,肖兵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方觉得背上衣服竟已湿透了。
刚才,好险啊…
远去的马车中,仲一英正不忿的向仲长风发问,"二叔,您刚才是怎么啦?是不是那小子用邪法迷了你?要不,回去给爹说一声,咱们下次多来些人,把这个场子找回来…"
怔怔听着仲一英的聒噪声,仲长风苦笑一声,无力的挥了挥手,不觉又想起了苏元和肖兵。
真可惜,这样的人物,为何没有生在我仲家啊…
那一拳,刚才的那一拳,如果是大哥或是老三,又或是第一次和他交手时的自己,都一定能接得下吧?
可是,就是针对那时,那样的自己,那一拳,却偏偏就能发挥出最大的效力啊…
当那一拳打出的时候,自己只一眼,便至少看出了六七个变化。
他的右脚尖明显前突,他的左肩斜斜挑起,他的左膝并未收紧…如果自己随意出手的话,很可能会被其中的一记伏招所算吧?
是虚招,好高明的一记虚招。
那时的自己,是这样的自信的,等待着他的变招。
当那一拳击中自己的檀中时,仲长风才终于明白,这一拳,才是实招,所有那些肩,腿,肘,指,都只是虚招,只是为了吸引自己注意力的虚招。
如果不是刚见识过肖兵那敏如电,繁似星的拳招,仲长风就不会中招。
如果不是将一身真力都散入四肢应变,纵然中招,也没这么容易被他制住。
如果…
如果,又有何用?
事实是,刚才的自己,被人封住了穴道,虽然自己旋即惊醒,冲开穴道,可在那一瞬间,如果肖兵要下杀手,便有十个仲长风,也已倒下。
最为可怕的,还不是这一拳,而是想出这一拳的心。
那一颗只在片刻之间,便看透了自己的心,那一颗在出手之前,便料定了自己的反应的心…
只在片刻之间,便针对对手设计出了最为有效的战术和招数的那颗心…
本以为已给了他足够的重视,却没想,还是小看了他啊…
终于无法再压制住胸中的遗憾与惊惧,长叹一声,仲长风伸开腰身,躺了下来。
他的腰有些酸了。
老了啊…
轧轧声中,马车带起一路风尘,向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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