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民国好好学习生活 第374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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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街上遇见启明同学张翠翠,因到东洋留学近便省钱,张翠翠有意到此念书,借看望堂兄之机游玩考察一番。她兴匆匆问珍卿是否也在这里留学。

在启明学校念书的时候,张翠翠仗着家世比珍卿好,两人之间一直龃龉不断。但她们三年未见都成熟很多,当下两人的境遇不可同日而语,张翠翠又表现得格外热情。他乡遇故知又是极高兴的事,从前有微妙敌意的老同学,这一见芥蒂隔膜无形间淡化太多。两人就近找个寿司店子叙旧,说起从前的人事多少唏嘘伤感啊。

自从珍卿出痘后离开禹州,她在旧日同学的谈论里,越来越成为不可企及的传奇。张翠翠最要好的同学也是潘玉美,潘玉美的堂哥潘文绍跟珍卿议过亲,她们有时候说起来还开玩笑,若是当日潘文绍与珍卿结亲,这么独领风骚的精彩人物,说不定就落在潘家了呢……

因此,张翠翠头脑发热之下,竟然下意识说起潘家的事。说潘文绍一直在省城念书,去年已经上美利坚去了。他堂妹潘玉美后来也去省城——潘玉美跟珍卿还算友善——,现在也发愁念完高中是继续念还是回家结婚……

珍卿对潘家的话题不热情,张翠翠就问些别的话打岔。东拉西扯地谈了一会儿,张翠翠忽对珍卿表示愧疚,说她从前年纪小心胸窄做了错事。才入启明学校的时候,林小霜跟张翠翠说过珍卿身世,张翠翠后来误会珍卿作怪,故意将她的身世捅得校内皆知,着实给珍卿招惹了麻烦。

张翠翠拉着珍卿的手道歉,说从她跟崔如丽、苗小惠打架,她就暗暗后悔背后伤人。长大过程中遇到各种烦事,又耳闻目睹许多惨痛的事,小时候的一点嫉妒、愤怒,实在是不值一提了。

珍卿觉得张翠翠成熟很多,略问她这些年的成长经历。

张翠翠说她的经历不稀奇,就是身边有些亲人过世,家里添丁进口总是多是非,看多了总会有些感想。她主要讲好多启明同学的经历,县城的女同学多半已结婚,某个同学甚至生孩子难产死了,某同学因家务事想不开自杀了,还有一些女同学不幸得病死了……

张翠翠提起的不幸同学,珍卿当年并无特别的交情,只是约略还有一些印象。少年同学竟已天人永隔,乍闻间怎不令人惊伤……回想往生者的音容笑貌,珍卿一阵阵凄凉恻然。瘟疫横行、封建迷信、男尊女卑、环境闭塞,这时代的很多女子生命脆弱得才像芦苇。

珍卿看着给三哥写一半信,借着胸臆中的苍凉悲愤,写一篇抒情议论的札记:

近于东洋地面邂逅老同学,惊闻往日同学数之死矣,有死生子者,有死自戕者,有死疾病者,皆在花信之年而死。闻之数日,犹如梅雨季菌生衣被间,久盼晴日一晒心事而不得。

记得在高三年级第二期,生物学先生曾与众学生讲:有某某植物学家曾经推测,今之铁树在亿万年之远古时代,其叶本无如今之硬挺刺手,因其叶绵软可食,有食草恐龙将它当作食物,作为庞然大物之食物链下端,远古之铁树将有灭种之危。

于是一部分铁树突发变异,其叶变得坚硬并向外扩张,其种子被保护于叶条中心。根据环境而进化之硬叶铁树,繁衍亿万年代而至如今;而不因环境进化之铁树,于漫长的进化史中消亡了。假如已消亡之软叶铁树,也曾有过激情与理想,亿万年漫长岁月过去,谁还能知道灭绝者的理想呢?

我理解,现在之世界实在动荡不安,战火、疾病、婚姻、儿女、政治、理想,其间黑暗不幸接连降临于一人,都可以让人弃绝生存之希望。可我请你们务必要记住,古今中外的一切之怡然幸存者,是因为活下来才等到希望,而非因等到希望才原活下来。

我曾读过一句西洋名言:where there is life,there is hope——生命若在,希望就在。

逆境中的乐观主义带来希望,愿你把希望的种子种在心里:若你正处在可悲的囚牢中,就把心灵当成自由驰骋的天地,在这里寻找脱困的秘籍;

若你生于忧患到处在碰壁,再努力一下不要自暴自弃,看见伯乐救星就拼命奔上去;

若你千万次检阅过往人生,形神内外寻不到活的意义,至少试着留恋阳光下的呼吸……

作者有话说:

希那近就是对中国的那个蔑称

太困了效率很低

第374章 青年男女的谈话

这个时代, 能让人欢欣便让人欢欣吧。珍卿看着写给三哥的信,斟酌一会继续写后面内容:

玛丽女王号停靠长崎二日,除偶遇启明同学平添戏剧性, 与船上所遇郭家老少亦仓促分别——郭老夫人之独女嫁于此间富绅,郭家阖众来贺其弄璋之喜, 并力邀妹等至其婿家观礼, 道途甚远人物生疏, 妹不欲节外生枝, 以身体不适婉拒之, 郭家人甚是唏嘘叹惋,感其情谊之真切……

此城街市萧条人情怪异,妹其后多在旅店休养译书, 离港时旅店主人与旧同学送别,其时情谊甚是动人……

时下正值农历中旬,昨夜难得清风微云, 皓月澄空, 银波万里, 轻涛怡人,如此良夜清宵甚感人思。忆及月初端午时节, 家人撒药熏艾食粽大啖青团之景, 今日午食特与厨师要求食米粽,惜厨下并无中国糯米与粽叶, 一东洋厨师则以东洋黏米蒸熟米饭做成团子, 热情嘱妹佐酱或芥粉慢慢食之, 此情景思之甚感无趣, 将米饭团送与他人佐菜。

午后于甲板作素描画, 海上白鸥戏浪、鸣声幽幽, 闻之令人轻松怡悦。有不知名小鸟旋飞于甲板,似在挑逗有手无翅之水手,水手几欲跃入海中追扑,其状甚是滑稽有趣,不免将之录于画册。船下水手似有察觉,问可否将画赠予他们,未许之,上下哈哈一乐而已。

是时,船下有数位留学生朋友招呼,有女学生邓君观澜询问今日将画何物,妹于船舷上与数人交谈,而后邀妹与怡民于三等甲板坐谈,妹邀众人上二等甲板来谈。

船上有不少男女留学生,但多在三等舱与普通二等,又隐约分成官费生和非官费生,两派人物暗中甚相轻贱。因妹常在特别二等甲板写生,时常有男女学生上来攀谈,男女青年偶而一处谈论文学艺术。而妹竟有左右缝源之地位:官费生以妹家境富裕待以亲切,非官费生以妹不食官费嘉许之,大约也是妹心有锦绣言谈有物之故(^^)。然日常事务繁杂又好清净,并不主动找他们谈话……

写到这里珍卿又顿住笔,不跟他们一群人多打交道,也是因为他们男留学生居多,还夹着陌生的男性学者之类。珍卿虽然日常戴着婚戒避嫌,也架不住有人作风西化,动不动想跟你勾肩搭背。

其实,除了少数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再撇开一些夸夸其谈爱出风头的,跟同龄男女青年交往,对珍卿和怡民来说足以散闷。不少留学生像应季涤和潘安贞,都是志向远大、学有专长的好学生,不像一般轻佻者言之无物。

刚才在下面,先跟珍卿搭话的邓观澜君(女),一落座就借珍卿的速写本子看,然后就变成六七个人传着看,懂不懂的都说珍卿人勤奋画也好。一位平治方君(男)延伸开这个话题,说他看过一些稀奇古怪的名人画,那些画中的人脸不照着人脸画,形状不是方的就是三角的,身体四肢总想方设法拧巴着画,颜色的使用也是荒诞难解,不像中国画所说的“随类赋彩”,看着真不像人世间的东西。若说最高级的艺术是这样的,他宁愿一辈子离艺术远一些。

怡民在旁边听得哈哈大乐,把珍卿这专业人士推出来,叫她说说这种艺术是什么名堂。

珍卿按按头给他们解释:

“这在国外叫cubism,立体主义或者立方主义。西方工业文明和科学技术发展太快,人们的思想也在不断解放,一些反传统的现代美术家,推翻西方传统美术写实和模仿习惯,主张主观的、无意识的、超然的精神世界呈现,这种呈现,可能是夸张的、癫狂的、破碎的、刺激眼球的。立体主义就是其中一种形式。其代表人物皮卡索先生等,其实还受了非洲艺术的影响,非洲土人制作的面具、雕塑,大多是几何形状的……若能看到立体主义画家的大作,你就晓得国内有些人不过在拾在牙惠,拙劣地模仿外国那些抽象派大师,却说自己也是现代实验派……”

平治方君严肃地问珍卿,她是立体主义的追随者吗?珍卿说人与人的感受不一样,她不强求追随什么时髦流派,她的绘画技术虽然师从多人,但感受和表达方式一定是自己的。

大家由艺术创作的话题,引起对西方现代思潮的探讨,尼采、弗洛伊德都是有趣人物,有人还提起尼采“超人论”,感叹中国出不了这么雄辩滔滔的狂人……

这样常听大家集群说话,各人的素养脾性就显现出来,阅历深厚的话少而有份量,见识浅薄的就急于表达。

大家又由人才讲到教育制度,由教育制度讲到政治思想,忽然有个愤青式的人物,说柏拉图曾经谈起过共产主义,好嘛,甭管柏拉图怎么谈的共产主义,在座所有人包括珍卿都想捂他的嘴。

甲板上有个东洋警察一直在,珍卿他们一群人谈话这会,这个人一直在关注他们,至少珍卿和怡民发现他一直看这里。这东洋警察好像叫佐藤三室,从玛丽女王号停靠长崎港,他上来负责检查船客的护照,之后开船也一直待都在。

等珍卿他们从岸上回到船上,这佐藤三室竟以防查间谍为由,将珍卿他们同行七人的护照,全部收上去重新检查一遍,黄先生前去交涉他不予交还,最后还是珍卿请动布雷尔舱长和派恩巡长,才把他们七人的护照要回,并向上头报告佐藤巧立名目骚扰客人。

说这个东洋警察骚扰客人,绝对没有一分冤枉此人。佐藤三室亲自来送还护照时,还刻意按着他的东洋军刀,顾盼傲睨之态地冲着珍卿笑:“杜小姐这么出色的淑女,为何匆匆嫁给一个中国人,嫁一个东洋人多好啊,他会像服侍公主殿下一样,一生尽心地服侍好你!”当时,被怡民用东洋话斥骂走了。

这东洋鬼子似乎总盯着中国学生,好像也在盯着珍卿和怡民,不过她们不大敢笃定。

正因为此人懂一些中文,而且看起来身负秘密使命,据说专门负责审查船上的间谍奸细,珍卿他们听到有人说“共产主义”的字眼就紧张。

邓观澜君忙鼓动珍卿、怡民唱歌,怡民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啥,就唱起twinkle twinkle little star,一时间其他人哄然笑起来,说怡民一下把人带到幼稚园。这里的动静更吸引那东洋警察看过来,而且盯了好一会才移开视线。接下来大家继续唱歌玩,有个男生唱一首《大同歌》,歌词节选的是《礼运大同篇》。现在颇流行把古文诗词谱曲歌唱,国民学校里教这种歌尤其多。然后有个女生唱起《木兰辞》,会唱的都跟着唱和,又有个粤州男生唱起《古从军行》:白日登山望烽火,黄昏饮马傍交河……

一曲苍凉的古代反战歌曲,唱得人真有一点伤感,有人发现珍卿一直不跟着大家唱——这些古代词现代曲的歌,珍卿着实是一首都不会唱——大家都起哄叫珍卿独唱一首,看看教会学校到底教了她什么。

在学校当众表演有同学陪着,在甲板上独唱就显得出风头——她自从结了一次招摇的婚,就最怕出风头引人注目。那个该死的东洋警察佐藤,特意走近靠在船舷上看她,他自命潇洒的观赏性笑容,让珍卿顿时浑身鸡皮疙瘩,对于当众独唱更加别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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