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令曲 三十一章 为伊忧心且神伤(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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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德张了张唇;马岱的表情跟语调确实还留点戏謔,但这话说来是也有几分道理。他毕竟还是一军之将,比起静韜,是还有些别的事儿,值得他在意。
「好吧,你把打从那天晚上的事儿,全都说一回给我听听。」
那天夜里,他领着三千兵马,随着马超衝出关去;马超一出关,就遇见了那个曾从他们手中救走虎痴的敌将,夏侯渊。夏侯渊不仅弓术不差,武艺亦是了得。两人于阵前交锋,斗了六十馀回,夏侯渊气力渐衰,策马往自己军阵奔了十数步,马超上前追赶,但心底已有防备,果不其然,夏侯渊搭弓上箭,回头就往马超身上射;马超弯身闪过,钢枪击刺,刺穿了夏侯渊盔甲。
夏侯渊也不恋栈,只朝身后的曹军招了招手,曹军登时井然有序的回头,开始往大寨方向撤离。
马超见夏侯渊逃了,钢枪向后一招,便引着大军急追;马岱原想趁这空档上前劝说,却苦无机会。跟着马超追到了曹军大寨,慌忙之中,却是遭到了曹仁以伏兵截击,所幸马超顿时警觉,而马岱亦赶来接应,好不容易自曹仁与夏侯渊二将的夹击走脱,率军赶回潼关时,正巧遇见了负伤而归的梁兴。知晓蒲阪津失陷的他们没多做逗留,立刻引军赶去,才能救了他们以及侯选。
「这几天曹军手脚不断。夺了蒲阪津后,曹操连夜命将士厚筑营垒,使咱们难以进攻;而东边的曹仁、夏侯渊一反先前怯战姿态,你昏睡的这三、四天内,已是率军前来寻衅两回了。」
「他们忙,我们可也没间着。尤其是静韜,她除了要照顾你这个『恩人』之外,」说到「恩人」二字,马岱登时笑出声来,刻意加重了语气;庞德身子虽然受伤,但那股气势以及眼神还是足以杀人。马岱双手高举,闻得庞德一声冷哼,这才继续说下,「还得拉住大哥别老想拿着钢枪出城迎敌去,忙得不可开交。对了,静韜现下正在议事厅里与大哥以及诸位将军共议大事;我忙完了事儿,这才先回房来看看你。」
「静韜议事去了?」庞德不住惊讶;先前为了担心静韜显露在眾人面前,恐将遭人识破身份,因此从未真带她与大家一同商讨,多是事后由他或是马岱转述,等他们思索出计谋之后,这才对韩遂说明。「是主公的主意?」这么做太冒险了!
「不。」再次出乎他意料的,「是静韜自己愿意的。」
那个小姑娘太乱来了!「她难道不担心身份走漏?」
「就算是这样,也比不上咱们眼前这场仗重要。」马岱将静韜当初回他的话语,直接借花献佛,「静韜她都这么说了,我们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了是吧?
「再说了。就算给其他将军看出端倪好了,有大哥替她挡着,而她的智谋又远在眾人之上,就算心底存疑,也不好明目张胆的发难,你说是不是?」
「话是这么说没错……」庞德原本就晕着的头,现下又更晕了些。他吐了一口气;虽然身子强健,但毕竟受了这么多外伤,气血仍弱着,一下子听到这样的消息,反应过剧,顿时感到有些不适。
「好了好了。」马岱替他盖上被子,「他们去了也有半个多时辰了,我去替你看看,你先歇歇。若渴了旁边有水,你就喝点;我顺便给你找点吃的来,记住,不要离开床榻。」
「若离开了会怎样?」庞德扬起笑来,摆明了不肯合作。
「这是你的心上人要我转告你的,你就别给她逮着。」马岱又是戏謔的笑着,眼看躺着的他一脸阴鷙神色,就要抡起左拳揍人。他哈哈大笑,赶在庞德做出反应前,闪身出了房门,让庞德恨得牙痒痒。
庞德丢下巾帕,站在那床被子上头,气呼呼的瞪着门板,「等我伤好了,看我不跟你算这笔帐。」撂下狠话后,身子立刻很不争气的扯他后腿;他顿感一阵晕眩,在被子上跪坐了下来。
「令明将军!」偏偏这个时候,那头又有动静;静韜在门外与马岱擦身而过,问起庞德情况,马岱却只说要她看看便知,想不到一打开房门,就看见那个不肯安分的男人跪在被子上,一脸难受的样子。
静韜心惊,连鞋也来不及脱,快步到他身旁来,「将军,感觉怎么样了?」
他手臂上、腰际、胸膛,甚至背部都有刺伤、割伤等大大小小,不及备载的伤势,为了包扎换药方便,便让他打着赤膊,身上只穿着一条长褌;庞德很快就发觉了他衣不蔽体,有失礼仪,因此儘管他昏迷的时候,静韜早不知替他换过几回药了,但他还是觉得有些羞赧,「我……还好。」他拉过被子,全然不復方才凶狠;在静韜面前安分守己的躺了下来。
「伯瞻将军没跟你说,叫你千万别离开床榻么?」静韜扶着他,让他躺下时舒服点;看见落在一旁的巾帕,她叹了一口气,敏锐的察觉了一些端倪来,「令明将军,受了伤就该安分些才是啊。」她绕过床榻,将那条被丢的老远的巾帕拾回,丢进铜盆洗净了,再度覆上他的额际。
「抱歉……」庞德动也不敢动,任凭静韜摆佈,还低声下气的陪礼。这要是看在马岱眼里,铁定又要笑掉他整排大牙了吧?「方才跟伯瞻闹着玩……一时不察。」
「闹着玩?」静韜睁大眼睛,隐藏在布巾底下的芳唇张得忒大;她鼓了鼓颊,纤纤玉指直往庞德右颊戳着,「你呀你,受了伤还不肯安分么?还是要我与伯瞻将军同心协力,非要把你用绳索给绑在床上,你才肯乖乖听话?」
「静韜,你就饶了我吧。」庞德皱起眉来,苦笑着讨饶。那姑娘也不是真的动怒,那双细眉不一会儿便放松,布巾底下的朱唇逸出格格轻笑。
她解下面巾,这才恢復女儿声调来,「现下觉得怎么样?伤口还疼吗?」他的被子虽然盖得密密实实,但她的大眼仍不断查看,彷彿将被子里的壮硕身躯一览无遗。
「这些疼痛算不得什么。」长年征战沙场,什么九死一生的处境没遇过?比这更严重的他都挺过来了,更何况只是一点皮肉伤?
静韜凝望着他,不发一语;庞德虽答得云淡风轻,一脸事不关己,但等了又等,却是等不到佳人开口。「静、静韜,有什么不对么?」望着就离他不到两尺的那张娇容,不料听了他这一句问话后,小姑娘反而热泪盈眶,掩面啜泣起来。
「静韜,怎么了?」庞德又惊又慌,对静韜这反应既是摸不着头脑,却又因她落泪而心疼;他本就口拙,现下遇到这等情状,更是不知如何是好。
静韜挥着泪痕,粉拳儿忍不住往他胸膛上搥去,「我、我这么担心你……因为你受伤而自责,你、你却只说没什么!」她撇开脸面,不敢相信他居然这样轻忽他的身子;难过心情一时涌上,她掩着脸容,泪掉得兇猛。
「我、我,不是的!」庞德取下巾帕,自床上起身,反以左臂拥她入怀;他拍抚着眼前的小姑娘,努力解释,「你知道的,我随着主公戎马多年,身上的伤早就不计其数了……我、我若喊疼,岂不是又要你替我奔波换药?我只是、只是……」他低下头,看着静韜头上那顶纶巾,声调突然沉了下来,「只是怕你再替我担心而已……」
静韜额际靠上他的胸膛,两人靠得极近;闻着他那混着药草、金创药的气味,贴靠在他身上,彷彿能够听见他的心音,她一时忘了哭泣,反而感到有些羞涩。「将、将军……我们、我们是不是,有些太近了?」她也不知怎地,突然觉得心口狂跳,嘴巴也不伶俐了,只是抓起理智,淡淡提点他。
庞德睁大了眼,这才将扣在她颈背的左臂撤下,「抱、抱歉,我慌了手脚,冒犯了。」他搔了搔头,主动与她拉开距离,将巾帕覆上额际,乖乖躺下。
静韜双颊微嫣,见他忙着撇清,只觉得好气又好笑;她扯下纶巾,甩了甩发丝,取下他额际的巾帕,素手一探,「好像好些了。」她收回手来,将巾帕搁回原位,抹着颊,从一旁的药箱里拿出草药来。
「我给你换药。」静韜朝他勾了勾指,要他伸出右臂来。
庞德合作的不得了;看着她那手熟练动作,足见这些日子来,确实已给他换过许多回。「静韜……让你担心了。」下顎那道凹痕陷得更深;伤虽然在他身上,他为了保住她这个智囊,不惜以命相护,但静韜的自责、担忧,却是不亚于他这身外伤啊。
「将军说得是什么话?」静韜漾开轻笑,明眸轻睞,「说来,我还没好好谢你,要不是你护着我,我的小命恐怕真要飞了。」她笑得有些甜蜜,一双透亮大眼凝望着他,而后庄重的向他行了个大礼。「令明将军,承蒙你以命相护,静韜……当铭肺腑。」
庞德浅浅一笑,「你是咱们的智囊,我不护着你,万一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该如何向主公交代?」他展了展眉,听见她的玩笑话,心情真能放松下来。
静韜听了,抬起面容,俏脸上的神情竟显得好生错愕。「只是……」她敛起笑容,悠悠地道:「只是因为这样么……」那声调细若蚊蚋,就连近在咫尺的庞德,也没能听分明。
「静韜?」她唇儿翕动,却没说出声调;见她脸色有异,庞德忍不住又忧心起来。
她浅浅扬唇,伸手继续替他包扎,彷彿方才的异样不存在似的。「没事儿。哦,对了,令明将军,方才我去议事了。」她转了个话题,令他无从追问起。
「我刚刚听伯瞻说了。你怎么堂而皇之的现身于诸位将军面前呢?」他皱起眉头,对此举大感不解。
她摆了摆手,「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曹军那儿动了起来,而咱们,也得开始行动才行。」
「听来,你又有什么计策了?」
「当然。」静韜笑得得意,只是那抹笑里,究竟藏着怎样的情绪,却是令庞德无法轻易窥看。「曹军佔了津口,先是厚筑营垒……」不待他提问,她已滔滔不绝的,说起应对的计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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