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五天变地变君未变(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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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五、天变地变君未变

高野之战后,顾以明一战成名,成为现今修真界的领头者,外人尊称无非仙尊。

「仙尊,那魔头的两件法器如何处置?」负责打扫战场的修者询问。

顾以明瞥他一眼,「你有能力处置?」

「啊?」

「……结界。」

「哦、哦哦!懂了!」

修者领着似有若无的命令而去,苏愈这时靠过来,朝他挤眉弄眼:「还是放不下吗?」

顾以明侧身回避,一言不发,手指紧紧捏着掌心,隐忍却不如疼痛。

审判很快就开始,沉莫若迎接的将是挫骨扬灰、千刀万剐,可当对他行刑的刽子手问他悔不悔时,他只是淡然一笑,说没有好后悔的事。

杀了魔化的顾易,不后悔;杀了沦为魔族走狗的六大掌门,不悔;灭了串通魔族的宗门,更不悔……

他此生至此,从未悔过。

依心而行,而道在他心中。

眾人骂他满口胡言,仙界宗门不容他悔辱。

可他依旧谈笑轻松,死不悔改,因为一切并未结束。

三千六百刀的酷刑,任谁都撑不下来,更别提之后的活剐元婴,他好似都云淡风轻,围观的人们都不忍心了,可这是他应得的,否则天道何在?

顾以明却只是犹豫着下了令,暂缓施刑与审判,因心境动盪,道心坠落,他必须闭关。可再出关时,眾人都道他亲手手刃了仇人,快意恩仇。

他惊愕失色,立在一片狼藉的囚神台,忽然五感顿失,当场便心境破裂,离碎道只有一步之遥。

也就是在这时候他才知道,他生了心魔,被歹人鑽了空,假扮成他杀了沉莫若。

他从未想要沉莫若死,他只是需要时间整理心情,另谋出路。

毕竟无数大能殞灭,都与他脱不了关係。

然而,真正的凶手却在暗处耻笑着他们徒劳无功。

表面上战役已经停息,可只有他自己才清楚真正的战争从现在才开始。

偌大的流芳水榭转眼间只剩下他一人,孤单忽然占满了空间,安静此时显得可怕,他本该不在乎,可是这份得来不易的静謐竟透着一丝丝寒凉,让他忍不住打个哆嗦。未去的心魔在嘲笑他,引诱他向堕落靠近。

抬眼看向那株海棠,脸上忽然有了湿意,思念与心慟逼着他在树下弯下腰,似乎承受不住痛苦。

此时此刻,回忆会杀人,他不敢想。

突然,眼角馀光一抹熟悉的气息缓缓飘过,他心领神会一抓,居然是心上人的元神。

他惊喜交加,连忙寻来心上人的命灯放入,小心翼翼地收入袖里乾坤。

然而当他年少时的伙伴来探望他时,已经回復了冷若冰霜的那一面,彷彿一切均未发生。

无情道便是如此,杀爱证道,是所有人认为的修道大路。

他却知道不是那样。

紧握着拳头,沉默中,却已烟硝四起。

沉莫若手拿一壶酒,脸上带着些微红晕,摇摇晃晃走在一条昏暗的大道上。

天空很灰,看不见一片云,可就是灰,彷彿是沾上了一整片泥泞,洗不乾净。

空中也时时飘着一股淡淡的铁锈气味混合着酸腐味道,魔族们老是说它好闻极了,特别能勾起它们的食慾和性慾,尤其是越低等的魔族。可沉莫若却花了一整个月的时间才勉强习惯这种令人作呕的气味──让他联想起至臻三年大屠杀的那个画面。

那个喜庆欢乐的日子,一夜之间被颠覆,成了炼狱尸海,恐惧就是经常在人们脸上看见的表情。

人魔两界已经动盪不安许多年,时常有纷乱,修真界也不例外。人族急剧减少,魔族人口却逐渐增多,除此之外,修真者堕魔的人也多了起来。

彷彿天之将倾,道之将尽。

当又一个修真大能的人头落在他的脚边,沉莫若勾起唇角,抹去自己剑上的血跡,颇有讽刺意味道:「守不住本心就别修仙啊,还要我一一收拾你们,这不是浪费我的力气吗?」

将其他人的咆啸诅咒拋诸脑后,他又开啟新一轮的逃跑路线,因为无非仙尊就要追上来了。

他并不想与他对上。

即便他请了斩龙令,他依旧无法朝他拔剑。

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是对的。他杀的这些人,是为了换来更好的未来。

如果哪一日他的剑尖指向了他,那么连他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

好好守着自己的初心,即便他踏上尸山血海,即便毁多于誉,他不会后悔也不会回头。

晃晃酒瓶,清冽的液体又滚落喉,这是他沦落魔界时能麻痺自己的方法之一。

路的终点是他新结交的魔族朋友住处,长的人模人样,但就是不太聪明。

就是不聪明这点,让他可太喜欢他了。

「你这是又去哪了?又杀了几个人?」

才刚一踏进门,魔族正在殿中看文书,颇为嫌弃看他一眼。

魔族是五大将之一,手握重兵,不过性格倒是与一般魔族有些不同,虽也爱杀人,但人不惹他他不惹人。就是这点,是沉莫若还能在他这边待下去的缘故,自然还有另一个原因……

他晃晃酒壶,扔给对方,「我去沐浴。」然后越过他,挥挥手,逕自往后院去。

这个魔族至今并未察觉出他是刻意靠近,为的是他府中另两名也人模人样的堕魔者──禄甫和禄而。

找到那两个人可是让他惊喜交加,花了很长的时间才取得魔族的信任并且住进来。至臻三年与禄家脱不了关係,他始终都想找出禄家当时到底和谁合作,能够隻手遮天灭了顾家,全修真界甚至不知缘由和兇手。

事隔多年,他终于发现了禄家人,这次是他接近当年真相的最佳时机。

泡在浅红色的池子里,里面如丝如缕的魔气并不怎么好受,毕竟他不修魔,这与他自身的灵气相牴触。可是他依旧一动也不动,将买来的松子糖含在嘴里推来推去,装作很享受的样子,等待身后人的靠近。

「哟,小美人回来了?这次又上哪玩了?」来的人是禄而,禄甫就跟在他后面。他们总是如此形影不离,看来兄弟情深,但其实是安全感在作祟。他们造了太多孽,得罪太多人,时时刻刻提心吊胆,不得不结伴同行。

他微微睁开眼,望着脏灰的天空,理都不理。

拿捏住禄家两兄弟的心态,他才能逼近当年的真相,也才让自己全身而退。

「又不说话了?还生气吶?呵呵。」禄而的笑声颇为诡异,似乎堕魔之后的人都是这样,七情六感都沾上魔气,再如何纯粹的情感都染上邪气,连哭和笑都是。

邪里邪气,说的就是他们这种人。

「说给我们听听,外面好不好玩?」禄甫站在池子边,居高临下,那双瞇瞇眼更加鬼祟。

他换到池子另一边起身,不疾不徐地套好衣服,才漫不经心地说:「不太好玩,杀几个老头时悬壶门掌门跳出来拦住了我,说什么杀不得。我不想听废话,就想把他也给杀了……」

「结果呢?你真杀了?」禄甫忽然变脸,有些激动。

他懒懒地抬了眼皮,许久,才不屑地哼了声:「没脏了我的手。」

「甚么?」

「放了。」

得到答案,禄氏两兄弟很满意,他们不知道其实他也很满意。

在此行之中,他在悬壶门的后山发现真正的掌门早已化作一堆白骨,被丢在一处隐蔽的山洞里,那洞中有条弯弯曲曲的小路,他得要趴着才能前行,一路到底却是一个惊人的无底洞。这个洞中洞有腥热的风吹上来,是浓厚的腐臭味,还有魔气繚绕翻滚,隐约还能听见人们的凄厉哀号,而另一边还有一条小路连接,他也去看了,居然从千呎渊某处潭底出来。

他思考了下,施法将自己的魂魄撕了一块下来,扔在潭水里。苍白着脸色,忍着剧烈的衝击神魂的痛楚,他将碎魂藏起来,也下了指令监视着潭水的动静。

如果他猜的没错,整个悬壶门早被换了芯,而那个无底洞底下应该有某种见不得光的东西。难怪明明是悬壶济世的仙门大宗,怎么突然瞧不起凡人只济修士了。

原来是别有所图。

修士可太好用了。

透过禄而和禄甫的紧张不安,他也大概能猜出是谁夺了悬壶门……

禄庸现在已经改名叫陆有,当时不知去向又与黑袍人有合作,私心也嚮往修仙,那么当上一宗掌门似乎也是可以想见的。毕竟修练仙法需看慧根,而修魔根本不用。

捷径好走却非最好结果。因为魔族根本不可能渡劫成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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