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六战鼓连天为天行(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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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莫若紧皱眉头,顾以明对他说:「你去加固封印,我对付他。」
未等他开口,苏愈倒是先猖狂狞笑,方才被洞穿的掌心居然自行癒合了。
「哈哈哈……顾以明,你现在修为比我低,无情道已经到头了!」
相对于苏愈的嘲笑与得意,反观顾以明淡然泰若,不为所动,目光平静地凝视苏愈。
「是吗?那便试试吧,看你我究竟谁生谁死。」
付逍遥握在葱白的掌中,腕间一振,凛白的剑身如孤月流霜,一场前所未有的广褒领域如野火燎原般开展,漫过好几个山头,转眼间竟将整个魔宫范围都包含进去了,就连剩下的十二道封印也被包裹在其中!
是顾以明的剑域,却又不只是剑域如此简单。
碎道又重登半步金仙,剑域宏大,还隐含其主的意志与神魂,无情道至高之意已被他参悟。因而虽只是半步金仙,但其气势和威压完全胜过一位金仙。
付逍遥立于剑域中心,顾以明的元神凝炼现出庄严法相,半透明的巨大剑修半闭着眼,面无表情手持巨剑端然矗立身后,充满无穷的力量和威严,心魂与剑意合一,剑招却千变万化,以一化无数多,底下崎嶇儼然的剑塚中每把剑都有其意志与心魂,鏗鏘争响,霜寒的剑意蔓延四野,散落一地的尸骨遇之瞬间冻结,风轻轻一吹,应声碎裂。
冰雪之气覆盖整座剑域,法相闭口不发一言却似有梵音于空茫之中缓缓响起,有如春潮慢慢向外波动,超越凡尘的氛围,令闻者为之心悸,又欲俯首称臣。
只有一个花形剑穗在巨剑上缓缓晃动,彷彿是某种事物的象徵,是整座冰寒刺骨的宫域中唯一的柔软。
苏愈本挟势袭击,双掌正面迎上顾以明一剑,那本是平平无奇的剑招,过往年少他与之对战过无数次,他以为自己足够了解也能解开其剑势,没料到只是一剑就让他狠狠一顿,时间彷彿凝滞,霎时一剑变幻为千百剑,转眼间他们已过上百来招。
他的双掌有如拍上一座庞大无比的山岳,被磅礡的灵力透掌而过,他愤愤不甘用仙魔之力还击,可对方纹丝不动,偽装在其中的凝炼仙力趁机暴涨──居然就这样齐齐砍断他的十指!
仙魔之力从来不及癒合的伤口中不断溢出,随着血流在剑塚中炸开了斑斕的红花!庄严法相若有所觉,睁眼望向苏愈,祂身下那千万把利剑如闻腥而来的野兽,猛然地震颤,发出震天的轰鸣巨响,剑意被激盪而出如汹涌浪潮拍打过来,他狼狈地急速后飞,仍然没躲过这次攻击,被凶狠刺穿周身大穴!
他喉间暴出凄厉哀号,不敢相信顾以明居然有如此浩瀚的修为,轻而易举就伤了他!
「不可能!你的无情道分明到了瓶颈──不对!」苏愈大惊失色地发现顾以明的无情道多了某种奇妙的道意!
他仓皇地看向那枚花形剑穗──顾以明突破了无情道?!不可能!不可能!
堪比金仙的境界怎么可能会输给半步金仙?!他分明也是剑修,不可能会输!
不可能──!
然而双脚一沾在剑域上就被冻住,霜寒剑意穿透他的皮肤乃至脚骨,甚至感觉到自己双脚正在失去知觉!他面容充斥痛苦和愤怒,表情狰狞使出全力仍然无法摆脱束缚,伤势正在恶化,体内的力量正急速流失,而那剑意沿着脚底的灵脉鑽入,化为万根尖刃在其中游走,凛冽寒意横衝直撞把灵脉划得稀烂,不仅仙魔之力,就连血液都要为之冻结!
顾以明非但没有以身为剑,光是法相现身就让他的剑域有如此大的攻击力,苏愈呕出一大口血,才总算明白身在剑域中没有胜算,他必须找到弱点加以击破,脱离剑域,否则只能坐以待毙!
黑月高悬,魔神堑的天空泛起腥红,从前的腐朽气味又开始从地下爬上来,混着从入口捲入的大量怨气化为丝丝缕缕的虐杀气息瀰漫开。肉魁儡还在源源不绝献祭中,第二把仙器已经黑了大半。沉莫若手握湛然,往地上重重一插,星空领域宛如大鹏鸟展翅,遮盖了整个天空,将那种难闻的气息一扫而净,也顺便把肉魁儡给反弹出去,落在顾以明的剑塚中被万剑穿身,一一倒下散成一地骨头肉沫。
他与顾以明的领域正好形成天与地,将整个魔神堑紧紧包围住,谁进谁死。
星空闪烁,宛如一片无垠的宇宙围绕着沉莫若旋转,他指尖凝聚着操纵星辰的力量,散发着明亮的光芒,与星星的灵动相互呼应。
忽然间,他于这片星罗棋盘中弹出一颗白色的璀璨星子,以意念引导着,将其送至十二道封印某处。白星速度惊人,流星般划过半个星空,稳稳地落在封印缺口,灵力的震荡在封印激发一阵涟漪,一种古老而神秘的威力替代了原本几欲耗尽的灵力,让馀下的两把仙器不至于碎裂殞毁。
他眼神深邃,专注地凝望星空,洞察星辰之力,接着又弹出几颗不同顏色和灵力波动的星子一一落在毁坏的六道封印上,在封印中又形成一个小而完整的封印,现在只缺填补阵眼的事物──仙器,而且一把不够,需要两把。因为十八道封印经此破坏,已经松动,地表渗出魔气,需要比之前更为磅礡的灵力才能彻底封住。
眸光移到顾以明那边,两方战况火热,他不能靠近,一是为了怕道侣分心,二是因为现在填补阵眼的是他自己,不能轻易挪动,只能心中盘算道侣能不能在他灵力被封印吸光前解决苏愈,然后用付逍遥补上阵眼。
他敛眉沉思,手捏法诀正要试着呼唤隐世绝──这傢伙也是仙器,拿它来镇封印是它的荣耀,虽然此后他和顾以明就没了本命剑……也不知道之前听道侣话守在北冰地界的它还听不听得他的召唤……
法诀刚捏完,斜后方突地传来威压,如山峰压顶,他慢了一步躲开便被一把胁住脖颈,翻滚的魔息彷彿一条无形的绳索紧紧勒住了他,令他几乎无法呼吸!
「莫若!」
「别动!」顾以明正要发力,苏愈阴狠地嘶吼,「再动我要了他的命!」
沉莫若倒是不慌张,以眼神安抚顾以明,暗示阵法已完成,封印加固只缺他脚下这个阵眼,稍安勿躁。
顾以明的手握得死紧,紧紧抿着唇瓣,神情已然阴寒至极点。
原来方才苏愈被钉在剑塚中时,他居然以自毁的方式求得逃脱──狠下心来自己砍断双脚!然后搏命奋力一击,将身上蓄积堪比金仙的仙魔之力全数释放,猛然拍向顾以明的面门!
顾以明必不可能让他得逞,尤其他这番死地求生的狼狈模样在他看来已自乱阵脚,师出无门。法相操纵着剑意,凝实而锋利,剑意瞬间涌动,在他面前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他以为苏愈的攻击是针对他,没想到这小人瞄准的居然是他身后的沉莫若!
剑意轰然发动,却只在他背上留下深可见骨的伤势,完全阻拦不了他的去势!
电光火石间,滔天的剑意中,被苏愈得逞,捉住了沉莫若。
此时苏愈已经失去十指和双脚,力量也不断流失,先前晋阶的好处完全消失,伤口根本无法再次自癒。全身是窟窿,血像喷泉冒出,沉莫若半边身子都被染红了。
此刻,他就是一隻残废的猎犬,死死咬着猎人不放,作垂死挣扎。
自然,他本身并不这么认为,因为手中的筹码完全可以逼着顾以明毁去封印,打开荒界深渊。
他从前就知道顾以明心悦沉莫若,也看得出来两人已是道侣,以沉莫若要胁,不但可以唤醒魔尊,也许还能让他全身而退。
他沾沾自喜,以为自己谋了一条生路。
没想到,落于下风的竟是他──
「师弟,多情剑落到这田地,你不悔吗?」沉莫若哑着声问。
好歹师兄弟一场,多年的相处竟只是处心积虑的谋害,真心换绝情。
不悔这两个字,正是前生囚神台上他被一再质问的回答。现在换他质问苏愈,很是讽刺。
苏愈笑了,笑得疯癲。
「悔?我当然悔啊!我后悔当年没将你们全都杀了,还得扮演你们的师兄弟数十年久!」
口出狂妄,已然无药可救。
沉莫若沉默许久,叹了一声,「苏愈,放开我。」
「不可能!你让顾以明打开封印,释放魔尊!否则死的就是你!」
「不可能。」
苏愈转头恶狠狠地瞪着顾以明,「将你手中的剑扔过来!别轻举妄动!别忘了你的小情人还在我手上!」
顾以明没有作声,深深地凝望沉莫若,毫不犹豫将付逍遥扔出。沉莫若眼神微动,掌心已悄悄握住某样事物,趁苏愈分心想接剑之际,催动手中的骨牌!
──困仙牌,禄甫的魔器,能够瞬间封住敌方修为,前提是近身。
骨牌发出白色灵光,这由修真界背叛的老祖作出来的法器能够以灵力催发,重伤悬壶门那两位师兄后便被他一直收着,没想到悬壶门居然没告诉苏愈,这是大好时机!
沉莫若反杀苏愈很简单,困仙牌化去苏愈所有力量,眨眼间就令其变成凡人,没了魔息的威胁,他一把接过付逍遥,头也不回返手一剑就抹了苏愈的脖子。
苏愈临死之前瞪大着眼,万万没想到沉莫若身上居然有困仙牌!他骗了陆有,而陆有大概也对他存着戒心,没有告诉他自己收憿了禄甫的魔器。
他自己释放的魔器,反过头来害了自己。
苏愈的死亡很安静,源自于沉莫若的乾净俐落,那十三年的情恨纠葛就此画下句点。
看似容易,可其中曲折隐忍不可为外人道。
顾以明的椎心之痛,沉莫若的忍辱负重,横跨了前世今生,若非坚持,无法行至今日以成就大道。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天地之间,唯有道。
沉莫若一身血腥,顾以明毫不嫌弃地拥他入怀,两人携手将付逍遥和终于被召回隐世绝镇在封印上,黑化的仙器因它们的加入渐渐自我净化。
星辰之威和仙器之力此后共同守护十八道封印,直至消泯魔族。
魔神堑又恢復了荒凉破旧的景象,那些叫嚎消失无踪,怨气被隔绝在封印外,只有封印闪烁着白光,大概会到永远。
秘境北面,妖兽死的死,残的残,已经没了威胁。
之后,顾、沉二人与眾弟子协力找到悬壶门开的那个传送口,一同出了去。
东坡和京城的景象怵目惊心,顾以明冷冷地环视一周,抬手拍拍,冷酷地道:「清理杂种的时刻到了。」
跟在身边的明镜和明玉一听,兴高彩烈地加入战斗。
逍遥岭与逆雪宗鏖战,共十三日,后逍遥岭大胜,顺利接管逆雪宗,清理门派。
顺治四十三年,初夏。
京城换了天子,又改了年号,为元始。
逆雪宗掌门苏良袁躲在沉莫若的命灯中,跟他的命光挤成一团,没想到就这样被藏在袖里乾坤携出秘境。顾以明将他揪出来时脸色难看,看他徒剩元神也只能可怜可怜他,然后回宗门后唤来掌门给他早已被偷出来且保管完好的肉身,让他自己想办法回去。
而悬壶门消失于修真界,起而代之的是另两个修习刀法和丹道的宗门。
北冰地界压着魔神堑,为求保全,最后由沉莫若以湛然为代替了隐世绝为阵眼施展冯夷大阵,由一直待在那边的有凤来鸣兮继续提供灵力守护。
而点墨──也就是那隻小猫,沉莫若得知真相时,简直想咬牠一口!
离开北冰地界时,沉莫若将点墨放下,搔搔牠的脑袋,有些捨不得地说:「去吧,你不能乱跑。」
点墨眼角泛泪,一步三回头,一副不想回荒界深渊的模样。可就算牠再怎么可怜,身体里有一堆魔器,牠最终的归处就只有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走出一段后,点墨坐下来,怎么也不走了。
沉莫若才要出口劝牠,却见牠双爪一捧,一堆黑漆漆的法器顿时出现在两人一猫眼前,就着眼泪,牠就这么喀滋喀滋啃了起来。
沉莫若张大眼,整个人彷若被雷劈了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顾以明略一思考,朝爱人问:「点墨身带世界法则,是上古之物,你一直认为牠是近仙器?」
「……我是这么以为,毕竟我只拿牠来『装东西』……」
「……唉,牠不是近仙器,也不是仙器,是神器。」
「啊?!」这隻呆猫?!
不到半个时辰,点墨打个饱嗝,然后往沉莫若身上飞奔──
「喵~」
沉莫若有点呆滞,「……吃完了?没有了?」
「喵!」
「你吃那些是什么鬼东西啊……我寧愿你偷我糖吃……」沉莫若欲哭无泪。
顾以明失笑,「走吧,一起回家吃糖。」
于是点墨成了沉莫若的本命法器,而顾以明的本命法器有意改为他母亲的锦云琴,缺失的那条弦已经安回去了。
沉莫若就觉得奇怪,在顾家找到的那条琴弦究竟是谁的,与顾以明一对,就是锦云上的。
「你为何会怀疑苏愈?」
沉莫若不得不说,顾以明佈这个局真是佈好久,自己还跑到对方的地盘上演戏,继续友好的师兄弟关係。
「因为他说漏了一句话。」
「甚么话?」
「我母亲的本命法器,锦云七弦琴上只有六根弦。」
沉莫若愣住了。
「如果说真正害死我全家的人是你,你不该没有见过七弦琴,更不该对七弦琴早断绝一根琴弦的事毫无所知。可偏偏他知道。那根琴弦是我父亲化魔时,受其攻击断裂的,灭门那日只有真正的幕后之人知道我母亲的琴弦早就只剩六根,攻击力也大不如前。」
「你早怀疑他了?」
「没错,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我只能装作不知。」
「所以弦是你藏的?」
「琴弦上有我顾家的长生诀和仙器炼器术,我母亲为避免歹人覬覦,早将真本藏于琴弦,正好断的是此弦,便将它收在机巧盒藏起,等着我后来去发现。」
「长生诀……我……你真的是用了长生诀?」
顾以明垂眸深望着心爱知人,带着指腹轻抚着他的脸庞,「你的留言我看了,知道你去过的地方,便猜想应该是将一魂留在那里才痴傻,所以我分出元婴带着你偽装进去了。没料到千呎渊那样险恶,悬壶门也卑劣无比,在那让你受了伤,是我不好。」
沉莫若凝视着俊美的爱人,原来所有的牺牲奉献都是为了自己。他扬起唇角,主动吻上爱人的呼吸。
「以后我们都在一起。」
后来顾以明将本命法器重新炼製,锦云七弦琴重现修真界,一举越为仙器。
话说那日清扫完战场,明镜抱着求知欲请教顾以明,如何才能形成领域──想想苏愈就是输在领域上。
他微微一顿,看向正和柳长歌间聊的沉莫若,半晌才脱口:「双修吧。」
明镜愣住,怀疑自己有了幻听。
顾以明不想多加解释,唤了一声沉莫若,当那双清亮的眼眸望过来时,他胸中满是激动,情意澎湃,终于彻底明白沉莫若前生所言无情道之不足……
天道无情,万物芻狗,无情之道为一情引动,喻己为道,而兼泽天下。
──而你是我兼泽天下苍生的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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