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昱江(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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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有一日就到暉涤郡的首府剡城了,这两日李昱江咬牙坚持着,虽然伤口做了处理,但由于条件有限,处理得并不好,现在每一步就像走在刀尖上,尤其是切下右脚小指留下的创口因为连日的奔波,伤口时时裂开,鲜血浸出,染红了包扎的粗布。
在逃走的计划失败后,卢厉要处罚路离,就从李昱江身上开刀,李昱江不愿意与更孙锁在一起,只能选择切下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思来想去,只有脚的小指对日常生活影响最小,但从来没有吃过这种苦头的李昱江至今还能感觉到尖刃刺破肌肤、割断肌腱、砍下骨头并切断皮肉的创鉅痛深。
「要休息一下吗?」一直走在李昱江身侧的路离註意到他的步伐越来越慢,已经被血染成暗红色的粗布又有鲜红的印跡,他伸出手想扶李昱江,但自逃跑计划失败后,他就被套上脚链,手链的手距仅有叁环,就算想扶,也有心无力,李昱江深知他亦自身难保,不等他伸手就已拒绝:
「没事,我还能走。」李昱江杵着路离给他找的两根树枝做拐仗以保持平衡,他不想让路离担心自己,他知道只要自己表现出一丝痛苦,路离的心将受百倍的煎熬。
竹泰註意到两人,叫着前方不远处骑着色鹿的卢厉:「主人,休息一下吧!」
「才走几步又要休息?」不等卢厉说话,更孙已经不满地叫了起来,「我们已经够慢了,要是以平日的脚程,昨天就应该到家了。」
路离瞪视着更孙,若不是他被套着脚链和手链,非扑过去将他狠揍一顿不可。
卢厉想了想,觉得路离是难得一见的摇钱树,而他唯一在乎的就是李昱江,没必要为了这样的小事把他逼到死角,于是同意了,为了表示自己的宽容,对竹泰道:「再给他好好看看伤口,可别让整只脚都废掉了。」
竹泰点点头,他找了个相对空旷的地方,让李昱江坐在一块石头上,路离担忧地站在旁边,更孙等人则站在卢厉旁边,树连自路离和李昱江逃跑失败后,已经跟他们划清了界限,现在他总是跟在更孙屁股后面打转,还时时向卢厉表着忠心,早就忘了自己被他们强行降为畜兽的耻辱,他自降身份的表现令李昱江和路离对他颇为不齿。
在揭开裹住伤口的暗红色粗布时,由于血肉已经跟粗布粘在一声,令李昱江吃痛不禁叫了一声,不远处传来更孙等人调笑的声音,他随即咬着下唇强忍着不再出声,竹泰一边给李昱江重新上药,一边道:
「他们一直是这样,总是乐于见到别人的痛苦,也许是因为他们自己的生活够苦,所以看见比自己更惨的人,反而成了调剂。」他的言下之意,更孙并非只针对李昱江,让他别往心里去。
「但我们不是他们的敌人。」路离用低沉的带着些许愤怒的声音说。
不知为何,李昱江想起上学时,老师讲的一种叫「转嫁压迫」的现象,生活在底层的人不会将怒气对准比他们强大的加害者,反会将屠刀挥向比他们更弱小的无辜的人,这是落后社会的一种弱肉强食的表现。他望着路离,张张嘴想说什么,但总觉得说出来并没有什么用,只会徒增他的烦恼,于是选择了闭嘴。
重新敷了药粉,换了粗布,李昱江感觉好了许多,竹泰半鼓励半安慰地道:「按现在的脚程,今晚应该就能到剡城。」
这话在已经沦为斩兽的路离和李昱江看来更是暗无天日,他们知道到了剡城,想要逃走更是难上加难,在竹泰正欲回到卢厉那边前,路离叫住了他:「你之前说过,想要获得自由的方法就有一个?」
「是的,成为十五环的斩兽。」竹泰停下脚步。
「如果都是从七环开始算,增加一环是10场,那80场就可以离开了?」李昱江两眼放光,似乎看到了希望。
「可以这么说,」竹泰的神情更加严峻,「但不要小看剡城的兽斗。」
李昱江之前参加过兽斗,在他看来兽斗的对象是兇猛的野兽,对他来说比较吃力,但路离应该不在话下,因此他不太明白竹泰的话:「和其他地方的有什么不一样吗?」他说完突然想起古罗马的角斗士,暗暗一惊:「难道是让斩兽互相攻击,以命相拼?」
「怎么可能?」竹泰矢口否认,「斩兽是非常珍贵的,尤其是十叁环以上的斩兽可值上百赤叶,主人们不会让斩兽互斗。」
「那是……」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竹泰不知如何跟什么都不懂的李昱江说明。
不等竹泰离开,路离再次叫住他:「他受了伤,已经不能做斩兽了,但在其他事情上可以帮忙。」
竹泰张了张嘴,想说斩下小脚指头在剡城根本不算受伤,但转念一想,觉得以李昱江的体能,能在兽斗中赢几场都是未知数,道:「我给主人说说。」
「谢谢!」路离微微松了口气。
听了路离的话,李昱江更加难过,他察觉到路离已经放弃逃走了。其实以路离的能力,他完全可以拋下李昱江自己走,可他从未想过这么做,李昱江知道,路离一直心系自己的安危,这种责任感使路离自己也身陷桎梏,现在他们唯一能够恢復自由的方法就是参加九死一生的兽斗!
如竹泰所说,当晚一行人总算到了剡城,虽然已经入夜,但四处都是多彩的耀晶石,令整座城市光彩夺目,李昱江到幽州后也算到过几个大城市,剡城却格外特别——即便是夜晚,四处依然人声鼎沸,甚至比皇都还喧嚣繁华;沿途的街上多是酒馆、姬坊和赌庄,数量之多,而且每一家都有不少人;略微宽敞一些的街道,会有不少小摊,摊位上卖的东西多是大块的肉,目测应该是从类似大象大小的动物身上切割下来的。
李昱江正四下张望着,竹泰招呼他们:
「快到了。」
竹泰话音一落,原本并排行走嘻嘻哈哈的更孙等人自动排成一列,神情跟着肃穆了起来,路离和李昱江只能照做,他们都知道前方兇险,唯有走一步看一步。
越往前走,越有更多的人驻足打量他们,尤其是看到强壮的路离,他们就如见到稀奇的动物,站在一边窃窃,这眾多的视线令卢厉越发得意了起来,自然令更孙更加痛恨路离抢了自己的风头。
又转了两个街角,街道两旁的小摊虽不见少,但卖食物和衣裳的摊位廖廖无几,取而代之的是掛着不同牌子的摊位,牌子有叁指来宽,半掌长,木製,分别涂着赤橙黄绿青几种顏色,牌子上方是各种样式的图腾,有猛兽,也有花卉,还有抽象的标志,中间有一个空白的长方形框,应该是可以在上面写什么,下方也有一个空白的横框。
在经过一个牌摊的时候,正好有一人拿着刚买好的木牌向李昱江等人走来,他快速瞄了一眼,发现中间的长框写着他不认识文字,下方是四竖一横的符号,看样子这不应该是装饰用的。
「这是赌牌。」走在李昱江后面的路离见他好奇地盯着那块牌子,解释道:「他们在赌下一场的胜出者。」
这时,卢厉在一扇棕色木门前停了下来,这扇门高约叁米宽两米,颇为气派,竹泰小跑两步前去叫门,很快,厚重的大门徐徐打开,两名仆从模样的人迎出来,一人扶卢厉下了色鹿,一人将色鹿牵走,更孙等人跟着这名仆从走向另一边。
李昱江见卢厉进了大门,更孙等人则往左走,不觉奇怪:「我们去哪?」
「畜兽不能从大门进去,只能走兽门。」走在他前面的十环斩兽回头悄声回答。
这太不人道了吧!!!李昱江在心里替他们叫屈。
当然其他人并无觉得不妥,来到只有前门一半宽的偏门,偏门前有纵横交错的手腕大小的木栅栏,更孙等人上前摇动门旁边的摇手,即便是像更孙这样强壮的男人,摇动时竟格外缓慢,栅栏亦缓慢地往两边退却,可见要打开需要些力气。
吸引李昱江註意的是门的上方有一个红色图腾。图腾上,一只强劲有力的手握住一颗鲜活的心脏,这是一只有着粗壮的手腕和刚劲五指的手,手背上暴出的青筋,指缝间挤出的心肌,明显被暴力扯断的参差不齐的心脉,顺着手臂滴流的鲜血,无不充斥着血腥和暴力,令李昱江不寒而悚。
随着「咯啦」一声响,栅栏打开,牵鹿的仆从推开门,随着门风扇起,空气中顿时弥漫着动物粪便的臭味,同时隐约可以听到里面传来的呼喝声,感觉像推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
李昱江、树连、路离和两名斩兽先后进入,更孙在他们都进去后,松开把住的摇手并快速跳至门内,在他刚闪身进门的那一刻,木栅栏「啪」地一声如猛兽的牙齿咬合住,彻底隔绝了李昱江和路离逃走的希望。
进门就是一个小院子,两边是畜棚,卢厉家养的家禽、牲口全挤在这里,动物身上特有的骚臭味和粪便味更加浓厚,浓厚得令李昱江直分泌眼泪,胃酸不停跟着凑热闹,令他不停地干呕,为了不被更孙等人耻笑,他用手背捂住口鼻,尽力减少呼吸间连带的臭味。
越往院里走,在门口听到的呼喝声越大,在步履前行中,隐约能听到木头相撞的声音。在穿过几间杂房后,一行人来到斩兽居住、训练的兽院。
兽院跟畜棚一般大,不过中间留出来一块比篮球场略大一点的地方给斩兽们训练、活动,两旁是用苇草搭建的住屋,左边有五间,右边四间,住屋非常简陋,仅作为遮风档雨之用,为了极大的节约空间,每间住屋住叁人,住屋之间紧临着,中间只有一层薄薄的草墻,根本没有隐私可言。浴堂和厕所在尽头的角落,食堂则在院门旁边,连墻都没有,只摆放了几张脏得看不清楚製材的桌椅,这都是共用的区域。
更孙一走进院门就高声招呼着:「弟兄们,我们有新人了!」他说着回头望向路离和李昱江,咧着嘴,露出一口黄黑的牙齿。
「哟,这次主人的运气不错嘛!」正在院子里武弄棍棒的五、六个人走了过来,他们的目光都落在路离身上,还有四、五人从住屋出来张望着,远远地看着热闹。
「哼!」更孙冷哼一声。
「他做了什么,给他戴了脚链,还只给叁环?」一个手距有十一环的男子走过来,用下巴指了指路离。
「他意图刺伤主人后逃跑。」更孙后面的十环斩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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