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岸 第116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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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内侍拍打宫门,“不行啊, 出大事了, 娘娘说了务必要廖天师出面一趟。”
小道童咬了咬牙, “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有什么事等师父打坐完再说。”
内侍不得法,只能冲出南华苑,然而未等他返回坤宁宫禀报肖皇后,便在宫道上看到禁军拖着户部尚书肖顷走出养心殿。
雨幕中充斥着肖顷声嘶力竭的告饶声,内侍身形一颤,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明明几个时辰前,端王殿下还在和皇后娘娘谈笑风生,内侍连滚带爬地从宫道上爬起,一边抹着脸上的雨水,一边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坤宁宫。
门窗将雨声隔绝,如同天外来音,如击如摧,虚无缥缈地从四面八方倾袭而来,殿内气氛阴鸷,气压沉沉。几个同考官一脸惊恐,不明白为什么一开始的考生作弊案会发展成现在这种境况,姚辙被拖出去斩立决,户部尚书肖顷被押往刑部大牢待审。
“朕从来不知道,朕的手下,会生出这么多的蠹虫!”
“陛下……”
底下众人跪了一片,大气都不敢出,成元帝冷哼一声,将手边的奏折攥得死紧,忽然道:“陈屏,端王呢?”
陈屏弓着背,颤颤抬起头,“端王殿下今早进宫拜见皇后娘娘,如今,大概还在坤宁宫吧……”
“呵。”
成元帝站起来,“从前事事勤快,今日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也不见得他跑朕面前。”
陈屏低着头,冷汗涔涔。
他从台阶上走下,殿前跪着的一群人风声鹤唳,今年秋闱才开考就弄成这样,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继续考下去的必要。
成元帝走了两步后倏地停下,盯着跪在脚边的澜衫青年,忽然道:“梁齐因?”
“学生在。”
“嗯,你今年多大了?”
梁齐因肩背挺直,“回陛下,学生今年二十二。”
“二十二……”
成元帝复述了一遍,又不再开口了,季时傿莫名感到心慌,微微抬起头,然而成元帝并没有什么举动,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喟叹道:“正是大好的年纪。”
“今日之事,也算委屈你了。”
“学生不敢。”
“没什么不敢的。”成元帝冷笑一声,“梁磐后继有人啊,只是日后你能不能走到他那样,还得看你的造化。”
梁齐因伏下身,磕了个头。
成元帝不再开口,道袍的衣角从他肩前拂过,临近养心殿大门时才道:“行了,都别跪着了,该回去的回去,该考试的考试,让申行甫顶了姚辙的职,散了。”
话音落下,一名同考官试探着开口道:“陛下,那、那肖采蘅怎么办……”
成元帝恍然道:“哦,你说肖顷那儿子?”
他拨了拨扳指,随口道:“子承父过,除名,下狱。”
“是……陛下。”
众人齐齐恭送成元帝离开,轻飘飘的一句话便决定了一个人的一生,待御驾远去后,大家才战战兢兢地站起来,梁齐因起身扶住一旁的戚方禹,“阁老,我扶您。”
“老朽没事,你得避嫌,你先回贡院,老朽自己走。”
梁齐因只好收回手,他是此次秋闱的考生,按律本不能离开号舍,但因为情况特殊,一出养心殿便被侍卫看顾着送回了贡院。
季时傿远远地跟在后面,贡院又加严了看管,同考官和书吏临时换了人,里面有些乱,梁齐因进去的时候正好与被士兵押解着拖出来的肖采蘅擦肩而过。
他父亲是国舅,成元帝可以说是他姑父,从前前途无量,离登天不过一步之遥,然而这根藤苗倏地便被轰然掐灭了。
方才成元帝同梁齐因说的那几句话,季时傿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胆寒,梁磐是老国公,三朝元老,只可惜早年太过溺爱子女,导致国公府未及三代便已呈落寞之势。
他那几句话看似没什么,但季时傿听着却觉得有几分警告的意味,梁齐因近来确实有点太过出头了,李家倒台和肖顷入狱或多或少都有他的手笔,要说成元帝一丝都未察觉,似乎也不可能。
还有裴逐。
季时傿皱了皱眉,将才彻底将肖顷压垮的就是那份修建绵山行宫的账本,各处清晰明络,不是草草写就的,应该费了一番功夫,为什么之前裴逐从来没有提起过。
肖顷还是他的老师,他这账本到底什么时候写的,一直到今日才拿出来。
如今肖顷算是彻底完了,不出意外的话他再也翻不了身,满朝肖党,现下在南方实行新政的也是肖党,之后陛下若是重新派遣南下的钦差,赵嘉晏也能更多一分希望。
整个八月都笼罩在一片乌云大雨中,连中秋都未能见到月亮,廖重真这一闭关便闭关了半个多月,任何人都请不动他,肖皇后多次派人求请都未果,她终于明白,从一开始,廖重真就不是站在他们这一方的。
那么他到底是那一方的人,若说是楚王党,可申行甫等人又恨不得生吃了他,难道他真的就只是一个普通的道士吗?
大雨过后,大理石砖被冲刷得越发透亮,红墙如同被业火灼烧过一般,妖冶明煌,从宫道上跑过,隐隐可以照出过路人的身影。
端王妃慌乱无措地冲进坤宁宫,甚至被殿前的台阶绊了一下,她衣襟略开,步摇晃颤,跪在地上哭喊道:“母后——”
除东宫太子外,其他皇子到后宫拜见母亲都有限制,哪怕赵嘉礼的母亲是皇后也不行,他前些时日见过皇后,如今只能靠端王妃进宫传递消息。
端王妃的父亲是兵部侍郎周秉德,兄长是九门卫左将军周适详,当初肖皇后原本给赵嘉礼选的王妃是季时傿,虽然她已经定了亲,但因为镇北侯位高权重便想着再尝试几次,谁知道最后也没成。
后来又挑了另一个军方的人,便是周适详的妹妹,九门卫左将军虽然比不过禁军统领,但也算掌握了半个禁军,只差一步,没想到最后又被谢丹臣捡了漏,而这个谢丹臣在西北待了几年,一看就不是可以拉拢过来的人。
肖皇后坐在桌案前,铜镜里的女人雍容尔雅,虽然已经四十多岁,举手投足间却是一种沉淀馥雅的风流气态。
她放下玉梳,偏头望向跪在毡毯上的年轻妇人,厉声斥责道:“哭哭啼啼地像什么样,起来!”
端王妃惶恐地抹了抹眼角,“母后,怎么办……舅舅已经下狱了,殿下让妾来问您,能不能向父皇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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