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春色 第22节(1 / 2)
皇宫其实是座吃人的地方。
就像她从未走过他的年少,不懂苟且偷生,卑贱讨活的日子。她只能依着如今在他身上瞧见的,他的处境,他后背、手臂上万针的刺青,才依稀可见他的过往,然后却还不是全貌。
魏召南怕她也身陷囹圄。她虽聪明,识人眼目,却毕竟没在宫里生活过。
她所跪拜的帝与后,胸膛之下未必就是颗血淋淋的人心。
他宽大的手掌握住喻姝,带她进了乾坤门。乾坤门外的宫道是萧瑟的,只有两排红墙砖瓦,垂黄柳树。
乾坤门内灯火辉煌,虽也是雪景,却是金堆银雕出来的,青玉瓦,琉璃灯,满地银霜砌高台。这一带还是不见人影,却种满了梅花。
喻姝刚走过长长一条昏暗荒凉的宫道,如今花柳逢村,不由被眼前的燃灯美景吸引了一下。
喻姝回眸望他,瞳孔映着灯火斑斓。她还记得魏召南的话,不免问道:“为何呢?”
“会招致猜忌。”
她感觉手忽被他用力捏了下,耳窝传来淡淡的声音:“因为当年卢父不是战死,是圣上杀的。”
喻姝神思一震。
她心思水灵剔透,只这一句话,来龙去脉在脑海里渐渐有了影。
她记得,卢家世代武将,各个子弟识字开始便能读兵书,八岁随父叔进沙场,过惯了风沙夜宿,刀光剑影的日子。
卢赛飞的父亲也是大周一代名将,用兵如神,屡战屡捷。
卢父在时,几十年行军打仗,威名在外,漠北的边陲小国们还不敢来犯,连最大的吉鲁王庭,亦派遣使臣年年朝贡。卢父死后,吉鲁开始带头蠢蠢欲动,圣上另遣云麾将军领兵十万出塞,竟然三战三败。
而卢父确确实实实死在西北,要么是圣上勾结狄戎,设下圈套。要么是在他身边安置内应,或许是他所信任的某个将领,杀了他。
而圣上杀他,便是为了不让杜贵妃把公主嫁入卢家,不让两家结成姻亲,从而压制杜家的权势。只要卢父一死,卢赛飞就得辞官,三年丁忧。
三年,圣上他足以清扫卢家在朝廷里的根基。
可是他也没想到,三年后吉鲁如燎原之火烧到大周。杀了人家,又要动用人家的儿子为他带兵打仗了。
喻姝忽然想起当日去卢家劝解时,大娘子是如何疏离冷淡,给她下脸子。原是心里有这样的恨在身上。
死了卢父,怕狄戎来犯朝廷缺勇将,就动用卢赛飞。又怕卢赛飞屡打胜战,日后建功立业,功高盖主,要卢家的小儿子进宫为质。
确实是...好毒的一盘棋。
喻姝想透之余,发觉脚下迈进宫门的步子重了,冥冥之中似乎加了铁链。
她猛然想起,就在前不久,年关卢赛飞班师归京。魏召南带寐娘出门,好像是见卢赛飞去了......心地一阵阵暗下来,似乎踏入了迷雾之境。
那是不是也是一盘棋?
他为何要见卢赛飞?
为何带了寐娘?
第23章 毒杀
像此类的事, 喻姝从不会去问他,因为她觉得便是问了,他也未必肯说。
魏召南待她是好, 正妻该有的尊荣他都给了。可是他不止待她一人好, 芳菲堂的每个人, 他都能和气说话,给的吃穿用度都是好的。
喻姝一路上想过卢家的事,想过他的事,始终没吭声。
她仍由他握住她的手走, 经过无数座林苑宫阙,越往大内, 端漆盘食案鱼贯来往的宫人也越多。除夕的夜晚寒冷, 她还是适时地把手抽了出来。
他们先往福宁殿听训导,这时殿里已经来了肃王夫妇与鄯王。
除夕不比寻常宫宴, 皇子有了妻室便要带来, 而今夜鄯王却只孤身一人来。
皇后坐高椅,面点梅额, 一身深红纬衣迤逦长延。她吃了一口茶, 忽看向鄯王:“怎不见你带崔氏来呢?”
“麟哥儿近日染上风寒,热烧不下,她心急呢,在府邸亲自照料。”
麟哥儿......
就是年初被崔含雪换掉的孩子?
喻姝静静坐在底下座, 身边的秦汀兰眼角微俏,掰着指甲, 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皇后雍容的脸上浮出担忧之色, 放下茶盏:“那孩子还未满月,又是岁冬, 不比大人能耐寒。过会儿宴后,本宫让徐御医也去瞧瞧麟哥儿。”
鄯王说了两句谢恩话,再打量一眼皇后的脸色。忽而低下了头,有点不敢看人:“母后,还有一件喜事。”
众人神色忽地凝起。
饶是喜事,见他如此,也约莫知晓几分不好。喻姝回想起鄯王在校场羞辱人、趾高气扬的模样,再一看这时的胆怯,只觉得啼笑皆非。
她知道魏召南该是恨鄯王的,顺道瞄了眼他的脸色。比明显看戏的汀兰、肃王不同,魏召南只是顺着手中的茶盏,目光平淡得如月下清泉。
“母后可还记得我那侧妃吕氏?她去年刚小产,好在今年养好了身子,前两日大夫给诊,竟又有身孕了。”鄯王抬头:“今日我带了她来,向母后讨要个恩典。”
“难怪不带崔含雪来呢。”汀兰掐了把花叶,极小声道。
喻姝忽然想起很早的一回,也是她初初嫁来时,秦汀兰曾提过鄯王的侧妃,似乎还是位得宠的人物。
吕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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