爵位之争(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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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 眼看着就能将固儿接回家, 与父母兄弟团圆, 可我却按捺不住, 将此事告诉了殊儿。……呵, 这下好了, 固儿是真的回不来了。”
病榻上的沈瑞, 缓缓说了这句话。
沈辛固心知,父亲沈瑞口中的话并无作假,尽是实话。
他作为沈良来到安国公府的第五个年头, 外头传来消息,说是大少爷沈辛固找到了。吴夫人自然是欣喜若狂,终日念叨着要早日将长子接回家来团圆。
沈家惹了不少江湖人, 为防止江湖人寻仇, 找上流落在外的大少爷,沈瑞将这事藏得极好;可他终究却按捺不住, 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次子沈辛殊。沈辛殊没什么玩伴, 只有沈良这一介伴读在旁。有什么话, 也是头一个与沈良分享, 因而, 沈良也知道了这事。
沈良虽对吴氏没什么好感,可却是打心底替沈辛殊这个弟弟感到高兴的——沈辛殊从来都说“想要个长兄”, 沈良身份卑贱,算不得什么正经长兄;但那沈辛固, 却是他的一母兄弟, 乃是真真切切的长兄。若是沈辛固回来了,想必沈辛殊也不会如此寂寞了。
“若是大少爷真的回来了,想必夫人和老爷都会很高兴。”沈良对沈辛殊道。
“阿良高兴么?”沈辛殊问自己的伴读。
“自然是欢喜的。”沈良答道,“少爷能有自己的亲兄长在身旁,日后便不会孤独了。”
“是么?”沈辛殊立在窗前,年少面孔上有一分少见的沉郁,“听闻我那亲大哥,就算是被卖去了其他地方,也是命好的很。如今他饱读诗书,正等着考取功名。”
“那也是喜事呀!”沈良道。
“是啊。”少年沈辛殊望着窗外春景,淡淡道,“他若回来了,爹必然会将这国公府的家业交给他吧。”
沈良虽没有回答,可心底却说了声“自然”。
沈瑞只有三个儿子,他沈良身份卑微,是一辈子都见不得光的。在沈辛殊面前,沈良便如蜡烛台下的融脂似的,与沈辛殊有着天上地下之别,更不可能继承爵位。
如果沈辛固不回来,那这安国公府就是沈辛殊的。可饱读诗书的嫡长子回来了,那便不好说了。
那时的沈良,其实不太懂沈辛殊的言外之意。在沈良眼中,沈辛殊是锦衣玉食的富家少爷,又有什么不满足的呢?无论安国公府是不是由沈辛殊来继承,这都已经足够了。
那时是春日,百花盛开。楚北冬日的融冰破了,江潮高泛。沈家派了一条船,去迎接大少爷回京。
谁料到,那条船却在江上遇到了一伙水寇,整艘船被洗劫一空,沈辛固也不知所踪。
寻寻觅觅一月有余,沈家人才在附近的城镇里寻到了沈辛固。他被水寇打了一顿,丢到了附近的城镇里。因为身上没钱,又一身伤病,沈辛固只得躺在破庙之中乞食为生。不巧的是,那年恰好疫病横发,沈辛固也染上了病。纵是找到了,可沈家人却一时不敢让他入京了。
沈辛固自幼颠沛,身子本就弱,这时疫又没有什么好方子能治,不过一个月的功夫,人便没了。吴夫人听闻此噩耗,当即心疾发作,也匆匆地去了,膝下还留了个刚会记事的女儿。
沈瑞陡然遭遇两重打击,整个人便有些不对劲。从前贪爱的显耀门楣,在他眼里忽而变得轻飘飘的,再也不重要了。思来想去,沈瑞觉得那伙水寇罪该万死;以是,他发了狠,要将这水寇尽数剿灭。
最后,江上的水寇确确实实被他扫了个一干二净,可那水寇嘴里却吐出个惊天消息来——要他们这样干的,便是安国公府的二少爷沈辛殊。
沈辛殊倒也不是存心要沈辛固的命,只是叮嘱水寇装模作样地将沈辛固打一顿,不可伤及筋骨,再将他赶回从前养他的乡野去。
沈辛殊想的周到,甚至还着意准备了一袋银钱,方便沈辛固赶路之用。只是水寇凶恶,又不守信用,不仅将沈辛殊准备的银钱一并吞了,还把沈辛固打了个半死不活,以至于沈辛固行动不便,只能躺在破庙之中,又染上了瘟疫。
沈瑞得知此事,心下如何,自不必多说。
当年的下人们不知内情,只知道二少爷在中庭跪了整日整夜,都不曾起来。春寒尚未褪去,夜里天冷,沈辛殊险些跪坏了一双腿,都没能换来沈瑞的露面。
吴氏的白事办完后,沈家宗族便寻思着再为沈瑞找个续弦。只是沈瑞却像是豁然看开了一般,再也不想娶妻了,只说这京中利禄耽误事,他日定要出得京城去,做个自在人。
沈辛固病死的消息,宗族里的人并不知晓,还道大少爷不曾找回来。沈瑞索性将沈良唤了出来,说他便是刚刚找到的沈辛固,是沈瑞的亲生儿,日后会继承安国公府。
沈良乍一得知,惊诧非常。他自认身份卑微,不敢有所妄想,立即向沈瑞回绝此事。只是沈瑞却下定了决心,不可悔转。
“殊儿对我说,他并非是无情之人,他待你也是真情实意,将你当做亲大哥。他只不过是怕固儿回来了,挤占了你的位置,这才想要将固儿赶回去。”沈瑞冷笑一声,“既然他这么说了,我又怎好不顺着他的话来?若他是真心实意,就合该替你高兴!”
一时间,沈良无所适从。
他倒不是真的相信沈辛殊口中的言辞,反而更觉得他沈良不过是沈辛殊的一个借口。
饶是如此,那又如何?那少年救了他两回,也确实曾真真切切待他。
沈良啊沈良,当日你发过誓,若是出人头地,必然要好好回馈沈二少爷的恩情,如今恰是时候了。若是知恩不报,那便有愧为人了!
自此,沈良便改名做了沈辛固。沈瑞只对外人说,长子已被找了回来,便是这个面貌极是肖似自己的少年。恰好沈良也精于学业,与沈辛固那“饱读诗书”的名头对的上,族人皆无有质疑。
沈辛固本是个卑贱子,却忽然担起了这安国公府的前程,心底不可谓不惶恐。所思所想,仅剩下一句——他定然要回馈父亲之恩,令这安国公府更上一层;也亦要护好家人,照拂那有多番救命之恩的弟弟。
星移斗转,白驹过隙,已是近三十年匆匆过去。
沈瑞的病榻前,肖氏的身子颤个不停。
她原本是有备而来,只等着将沈辛固的低贱身份昭之于众,给自家老爷讨一个公道;却未曾料到,她竟从沈瑞口中听到了这样一个故事。
纵沈辛殊当年是无心杀人,可那真正的沈家大少爷,确确实实是被他害死的。有这么一桩事儿在,国公爷的心底又怎会毫无芥蒂?看来,这爵位是毫无希望了。
想到此处,肖氏的面色一阵灰败。
“原本一辈子都不会有人问及此事。我有心给他留个面子,也好让你夫妻二人过富贵顺遂的日子。谁料到他却贪心不足,终究是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沈瑞摇摇头,叹息一声,道,“老二家的,我也不好为这次子开脱什么,你若是想要和离,老头子也是答应的。”
肖玉珠愣了一下,不知该说什么好。
什么和离不和离的?这事儿哪有这么重?
高门大户,又有哪家不是尔虞我诈、你倾我轧的?她家老爷只不过是错在藏得不够深,让国公爷发现了端倪。若是他当年做的手脚利落,这爵位保不准就落在了自家头上!
“夫妻一场,事儿又哪有爹说的那么重?”肖玉珠强笑道,“是玉珠糊涂了。”
“回去吧。”沈瑞挥挥手,道,“如今你们分了家,也该少来这头闹了,平白无故叫京城人看了笑话。”
肖氏讪讪,只得虚着脚退出去了。外头站着几个人,沈庆、高夫人的陪房、沈兰池,皆在院子里头探头探脑地张望着。
肖氏一看到族长的眼神,就觉得脸上热烫的难堪,连忙抬脚朝外走去。为了说动沈庆来帮她壮声势,她可是花费了好大一笔钱财。可谁料到,竟落得这么一个结果!
想到和自家再无缘分的爵位,肖氏愈发痛惜了,仿佛身上被割掉了几块肉。
沈兰池见肖氏走了,便朝沈大老爷走去,问道:“爹,事儿解决了?怎么把她哄回去的?”
沈辛固见女儿正好奇地张望着房间里头,便道:“只是说了些旧事罢了。你二伯母也是个明事理的,这才回去了。”
“什么旧事?”
“小辈何须问得这么多?还不快快回去。”沈辛固催起了女儿。
沈兰池应了声喏,便转头往母亲那边去了。
天气已寒,宝荣院里没了春夏时的一派绿意,却依旧富贵流丽。地炉将厅室熏得一片暖适,一撩门帘,热气便从里头直直扑出来。沈大夫人正与陪房和管家媳妇坐在一道,手把手盘算着过年的事情。听见红雀说“小姐来了”,沈大夫人便收了纸笔,笑着转过身来。
“兰池来了?刚有些事儿想问你。”
“什么事儿?”
沈大夫人抬手驱散了下人们,叫沈兰池来身旁坐:“宋家的那个姑娘,叫做宋瑜荣的,你与她处得如何?”
听到“宋瑜荣”这个名字,沈兰池陡然想起了这人的身份——宋延德与宋延礼的嫡亲妹妹,将门宋家的小姐,亦是前世她的大嫂,沈庭远的妻子。
沈兰池的心头登时警铃大作。
前世沈庭远依照父母之命,娶了宋瑜荣为妻。两人婚前从未说过话,婚后也只是一副平平淡淡模样,算不得恩爱。沈庭远爱舞文弄墨,于仕途上并无大志;而那宋瑜荣却是个要强的,总希望夫君能上进些。夫妻二人志趣不投,不太说得来话。
那时的沈兰池已快要嫁人了。她原本指望着自己出嫁后,宋瑜荣能变作半个女儿,继续体贴娘亲;可那宋瑜荣嫁过来后,却是一副郁郁模样,终日里都拉长着脸,更别提体贴沈大夫人了,与沈兰池所想得相差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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