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兵变(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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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世子爷掀了披纱, 朝着披纱下的女子灿然一笑。

“虽还没有娶到你, 但是先过把瘾, 还是行的。”他道。

“哪有正经人家的盖头是这副模样的?”沈兰池道, “你这算不得揭盖头。”

“我不认。我这就是揭盖头了。”陆麒阳问。

“……”沈兰池无法, 答道, “依你依你依你, 年纪一大把,还这么厚脸皮。”

迎亲队吹吹打打,一路披红, 到了沈家门前。

沈兰池与陆麒阳站在沈家门前,跟着团簇众人,远远眺望了一眼骑在马上的陆兆业。

太子身着大红喜服, 面色冷峻, 丝毫未被周遭喜意融化。仿佛今日大婚的并非是他,而是他身后任何的哪一位, 他不过是个来作陪的。

“新郎官来啦!”

“讨喜钱!”

几个礼娘子拥了上去, 争先抛出了事先备下的问题, 只等着陆兆业答出。只是陆兆业半字未吐, 径直下了马, 朝被人扶出的沈桐映伸出了手。

半藏在大红衣袖的手掌……

沈兰池望见这一幕,隐隐约约觉得熟悉。

好半晌, 她才想起,那是前世她嫁给陆兆业时, 从大红盖头下瞥见的惊鸿一目。

而如今, 一切都已改变了。

嫁入的东宫的人不是她,她也不再是安国公府的小姐了。

“新娘子闺名作何?”

“新娘子爱杏色还是鹅黄?”

礼娘子娇俏的声音不绝,陆兆业却一言不发,沉默牵了沈桐映的手,便向外走去。临送沈桐映上花轿前,他回眸一望,恰好与沈兰池看了个对眼。

这一眼,恍惚令她又回到了前世,永嘉三年冬的风雪都扑面而来。她陡然低垂目光,不再与之对视。

此时,她的手掌忽然被人握住了。

陆麒阳反扣着她的掌心,在她耳畔低声道:“别怕,我在。”

沈兰池觉得掌心微暖,那场永嘉三年的风雪似乎已褪去了。

满目尽是红色,人群喧闹不已,恭喜与夸赞之声不绝于耳。

陆麒阳忽然低声道:“后来我闯入东宫的时候,只瞧见你已去了。我知道是陆兆业逼迫你喝了毒酒,所以我亦不会轻饶过他。前世如此,今生亦然。”

这声音轻飘飘的,落在喧闹人群里,转瞬被哄堂欢笑淹没不见,可沈兰池却听见了。

她倏忽僵住,被世子反扣的手轻颤了起来。

“你……你说什么?”她觉得眼眶里有热烫的泪水在打转,声音都有些哽咽了,“太吵了,我听不清。”

“你哥哥后来逃出来了,只是宋瑜荣被娘家接走,不愿跟着他过苦日子了。他去了泾南,再没了音讯,兴许是过上了他一直想要的日子。你的爹娘……我立了碑,在青湖。流放地太远,回不来。”

沈兰池听得耳旁声音,眼泪已潸然不绝,满面皆是。

可偏偏,身旁人还在继续说话——

“可我却抢不回你来……陆兆业将你葬在了帝陵里。”

——追封皇后,与帝同寝。青史工笔有载,帝后恩爱情深,鸳鸯伉俪。

明明周遭一片热闹喜气,沈兰池却在人群里无声地流着眼泪。

她唯恐被旁人发现,连忙低下头来,悄悄用袖口抹着泪水。

她想说些什么,可一张口,便变成了不能自抑的哭泣。

就在此时,人群里慢慢挤进了一人来,他艰难地走到陆麒阳身旁,道:“世子,时辰到了,该走了,二殿下不等人。”

陆麒阳点点头,对沈兰池道:“我明日就回来,你回家去安心睡一觉。”

说罢,他便转身离去。

沈兰池只来得及抬头,在朦胧泪眼里瞧见他渐渐淹没于人群的背影。

她早该发现的。

她早该猜到的。

旁边的几位妇人发现她蹲在地上,默默流着泪水,便好心地来搀扶她,道:“这位礼娘子是怎么了?你姐妹出嫁了,日后还会回娘家的,可莫要舍不得呀!”

“是个姑娘都要出嫁的,哪有在家里做一辈子千金的?擦擦眼泪,莫要伤心!”

沈兰池听着耳旁关切之语,拭去了面上泪水,哽咽道:“我与桐姐姐自小一块长大,看她出嫁,我有些舍不得,让你们见笑了。”

***

陆兆业接了新娘,转道回宫。

太子迎亲,不比寻常。依照大楚习俗,须得在朱雀街上游走三圈,以显天仪隆重。可他却无心领着身后的仪仗在朱雀街上游走,直直地入了宫。

他与沈桐映在帝后面前拜了天地,又拜了天神。待将入洞房之时,却并不去见沈桐映,而是回到了东宫书房。

几名下仆早已在书房内焦灼等候,见他来了,便道:“殿下,万事妥当。几位大人已在宫外等您。”说罢,便熟稔地替他解去身上披风与外袍,为他换上平日惯穿的玄色衣袍。

陆兆业微微颔首,眼神淡漠,道:“陆子响处有何动静?”

“二殿下还在宫中与群臣饮酒作乐。”

“宋家几名小将军亦是留在宫中。”

陆兆业见衣袖已正,便取过一把佩剑。他将宝剑慢慢拔出剑鞘,见剑刃银光铿然,便又将其归于鞘中,冷然道:“走罢,不可耽误了时辰。”

京畿卫兵,合宫城戍卫,此刻不过一万余人。而他陆兆业有三万人,便是用脚碾,都能将宫城打开,逼退陆子响。今夜一过,储君之位便再无忧患。

除非……

除非镇南王愿意助力陆子响。

可如今京城谣言四起,谁都在唱镇南王要反的歌谣。陛下与陆子响,又怎会用他?

想到此处,陆兆业的唇间浮出一个欠缺温度的笑。

春夜尚有料峭之意,只是京城浸在太子大婚的喜意中,满街俱是红灯高照,无端便多了一城暖意。一支轻骑已在夜色披掩下汇流,在朱雀街上留下马蹄与兵甲之声。为藏于夜色,人人皆穿玄色,这支轻骑便如一道乌黑的墨流,涌入大红一片的朱雀街。

过了朱雀门,便是光枢门。

此时,原本漆黑一片的光枢门上,忽而亮起了一片长灯。同时,便听得那城楼上传来一阵大喝:“太子且慢!”

陆兆业拽住缰绳,抬起手掌,示意身后众人停下马蹄。

他抬起头来,朝那灯火通明的城门上望去,却见到陆子响站在那里,面孔在灯笼光下模糊不清。

“父皇、母后尚在宫中,你驱策兵士,攻入宫中,这是千秋万载皆披骂名之事。若在光枢门停手,尚有挽回之余!”陆子响负手而立,声音铿锵。

陆兆业闻言,冷笑一声,喝道:“余地?你与父皇,并不曾给孤留下余地!”

因着四下极是安静,他这一声大喝,便传来重重回音。

“皇兄何苦如此?”陆子响憾然惋惜,摇头道,“不过是一个帝位,你便要与子响兵戈相见、同室操戈?如此一来,父皇与天家威严又何在?”

“好一句‘不过是一个帝位’!”陆兆业声音愈冷,“陆子响,那原本就是孤的储君之位!是你不分嫡长尊卑在前,如今有何颜面来质问孤?”

“皇兄,为了这储君之位,这些年你做的错事可还少?”陆子响闻言,愈发憾然,道,“当年沈辛殊收受贿赂,于科考一事上徇私舞弊,你却一意包庇,令多少寒门学子痛斥天家无情?河东水患,若非你一意孤行,定要让沈家门生揽得此功,又怎会让洪灾肆虐,令数万百姓流离失所!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可你为固储君之位,却视天下百姓为无物,又怎堪为帝?!”

陆子响口中件件桩桩,皆是陆兆业从前所做之事。陆兆业蹙眉,无可反驳,只能咬牙道:“陆子响,如今京中只有一万余卫兵,无法与孤相较!你若是此刻束手,孤念在兄弟手足之情,尚可让你做个闲王!”

听闻此言,陆子响也冷下了面孔。他向来是板着温雅笑面、一副风光霁月模样,如此冷意,实属少见。

“太子当真以为,我会不知道你今夜图谋?”他道。

待他说罢,陆兆业便看到他身后缓缓走出一人来。虽他有半个身子依旧藏匿于阴影之中,可陆兆业依旧一眼就认出来了——这身披轻甲、背负长弓的人,实在是太过熟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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