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谢昭宁重生 第16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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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一晃,”晋帝眼神还虚着,一副沉在过去意犹未尽的模样也不知有几分、真几分假,他恍然感慨一声,“二十几年了啊,时间过得可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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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长歌拍打干净身上的雪,待到尚武堂,果然晚了一刻钟,除了连珍不知打哪儿搬了把椅子,往墙角一坐,似是观摩的模样,双眼却紧紧锁着谢昭宁,其余一众人正排了一排,站在屋檐下齐齐喵准了室外箭亭里悬着的一面巴掌大的锣,引弓射箭。
箭中铜锣,以响锣声计数,满二十者当可休息一刻钟。
霍长歌进去时,正遇上谢昭宁射最后一支箭,他左手执了他那把两臂十石的骑兵角弓,右手轻松满弓张弦,拇指上那枚云白色的玉石扳指微微流转一层薄蓝的光。
他肩背挺直舒展,眼神专注锐利,凝着百步外的锣,手指优雅轻抬,那箭便化作一道流光正中铜锣正中,“嗡”一下,特质的白蜡箭头碎得四分五裂,那锣亦被射得翻转过去,鸣声一路传回武堂。
“好!”连珩在他身侧喝彩,“漂亮!”
连珍激动得想尖叫,面红耳赤赶紧用手捂了唇,一双长睫不住扑闪。
谢昭宁偏头冲连珩微微一笑,后撤一步,退出站位,只一个动作便又有些闲庭信步的意思。
霍长歌杵在门口怔怔瞧着,她前世从未与谢昭宁交过手,嫁与他后,也从未见过他习武,她那时烦他得紧,对他是能避则避,三五日不见他一面都正常,原不知他连箭也射得这般好。
“小郡主?”霍长歌正出着神,闻到有人轻唤她。
她循声侧眸,见有人正站在她身前对角处,约莫三十四、五的模样,眸正神清,浓眉方脸,肩宽背阔,天生一副刚正不阿的容貌。
那便是尚武堂的师父——张远图。
张家乃是前朝叛将,张远图虽是现任家主,人却木讷憨直,虽少年时曾以骑射冠绝三军,小有盛名,却难担军中要职,连凤举性子多疑,前世也并不信赖张家,碍于颜面才留张远图任职宫中。
只没几年,霍玄身故前,张远图便被寻了个由头,明升暗贬,领了个无实权的闲职,举家遣出了京城。
张家人才凋敝,倒也安分守己,从未掀起过风浪,霍长歌素来只知张远图其名却也从未见过其人。
“师父,”霍长歌那恍惚神色一收,立马换上副委屈巴巴记吃又记打的模样,乖觉得跟张远图拱手行礼,“长歌来迟了。”
“不妨事。”自打张远图晓得霍玄之女要来,便对她也高看了一分,霍玄声名远播,乃是大晋名正言顺的战神、武者眼中的军魂,他对着霍长歌竟比对着一众皇子还要诚惶诚恐,木讷的脸上挤出个笑,“小郡主既是已告了假,自是无妨。”
“只是师父对不住,长歌今日又不得与师父习武了。”霍长歌又冲他拱手告罪,径直往墙边一站,大氅一撩,自觉扎起了马步,半哭丧着一张俏脸,拖了长音道,“太傅罚我两个时辰的马步,如今还剩一个时辰没蹲完。”
张远图:“……”
谢昭宁站位本就离锣最远、离门最近,霍长歌来时,他耳廓一动便闻见了,此时听她说话,微转了头,瞧她一套动作下来,眼里不由又蕴了笑。
她总是闹的时候多,静的时候少,只如今见她垂眸乖巧往墙根一蹲,又莫名觉得,这并不算安谧的地儿,又似乎宁静得过了头,缺了点儿甚么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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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长歌领完罚,尚武堂也要下学了,她蔫头蔫脑得与南烟往回走,路上连珍与花蕊小步跟在她们身后,似两条粘软的鱼类紧缀着她们不放,她们行快、她们也快;她们行慢、她们也慢,不知到底想做甚么。
北疆经年日久被炮火硝烟熏燎,人都惯了,不说尚武,只男女老幼皆是一副挺直腰杆子无惧生死在努力活着的傲骨模样,就能让霍长歌打心眼儿里不待见如连珍这般娇软的菟丝花,更勿论如今晓得她心里还惦念着谢昭宁,简直让她莫名更加得烦。
霍长歌又走了几步,只闻见身后悉悉索索的响动,脑壳就一阵阵得抽着疼,对着这样柔弱又比她原还小上几岁的姑娘家,她打也打不成、骂也骂不成。
她猝不及防一转身,连珍也无防备,让她骇得疾步后退,手捂着嘴就“呀”了一声,美眸频眨,险些就被她吓哭出来,花蕊赶紧将她扶住了。
“四公主,”霍长歌见她竟胆小至如斯地步,好笑又无奈,心思电转,突然指着她身后“哇”了一下,神情大变,惊声道,“瞧你身后!那树上是甚么东西在飘!?”
南烟一怔,随霍长歌指向探头,后面空空荡荡甚么也没有,何来的树?
她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啊!”一声,连珍已经喊开了。
连珍也不回头看,应声直接扑进花蕊的怀中,死死抱紧了她,瑟瑟打着抖不住尖声叫,花蕊胆儿也小,让她一扑,自己也怕,闭着眼睛随她一同凄厉地喊,红墙青瓦上的雪都快要被震下来。
霍长歌憋着笑,转身拉着南烟就跑,南烟回过神来颇无奈,边跑边轻声提点她:“小郡主,那位好歹也是个公主呀,你这般作弄她——”
霍长歌只当她那声让风吹跑了,听不见,跑出老远才停下。
南烟虚长了她近七八岁,对她如此幼稚行径简直哭笑不得,想念叨她两句,又实在不知该说她甚么才好,她到底先是主子,才是孩子。
“郡主啊——”
她只反反复复来回道:“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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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霍长歌跑远,连珍喊完一轮,见周遭全无动静了,这才从婢女怀中颤着嗓子试探问:“花蕊,那可怕东西还在么?到底是……是甚么呀?”
花蕊瑟瑟发抖,只睁着一只眼睛扭头去往后面瞧,倏然一怔,险些气哭:“公主,那郡主是耍咱们呢,这儿哪里有树啊!”
连珍闻言猛得抬首转头,对着身后一片空空荡荡的雪地,眼里难堪地蓄了泪,不由“嘤叽”一声,哭了出来。
她真真是蠢到了家,让人拿捏着弱点平白戏耍了也不知,这条路她日日走,哪里会不晓得有没有树?
“公主,”花蕊赶紧替她揩眼角,生怕让寒风吹皴了她一张娇嫩的脸,心疼说,“为何您非要跟着那讨人嫌的郡主呢?您瞧瞧她,哪里有个姑娘的模样?古里古怪的,我从未见过那样上不了台面的。”
连珍不住地喘,胸膛起起伏伏,哽咽着委屈道:“她讨人嫌?三哥哥明明瞧她眼神已不对,这才几日呐?我就是、就是要跟在她身后瞧明白,她到底、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您,您竟是对——”花蕊愕然,脱口便道。
连珍睁着双婆娑泪眼色厉内荏一横她,花蕊吓得噤声,话说一半就手捂了唇。
花蕊眼睫扑闪半晌后,缓过了劲儿,又去给连珍擦了擦泪,对上她双眸,与她轻声应和道:“公主,那三殿下的确是好人,这宫中风言风语虽多,但他住在咱们宫侧殿那两年,就已能窥见君子之风了。公主眼光真好。”
连珍眼波盈盈一转,便又在她暧昧眼神下羞红了脸,胸膛微微一挺,隐隐还有些骄傲的意思。
谢昭宁居于承晖宫侧殿那两年,连珍原也只十一、二岁,正是情窦初开年纪,央了陛下许久,才得了一个识字学诗的机会。
连珍时至今日,仍清晰记得,她于自个儿殿内与一位识字的老宫婢学的第一首诗便是《卫风·淇奥》:“……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注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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