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谢昭宁重生 第23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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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还未曾想过……”谢昭宁眼神微微一晃,温柔清澈中又裹着些赧然,越发不自在起来,轻咳一声道,“我原也不大会应付姑娘家,再说姻缘一事,本就上天注定,哪里会想那许多,兴许哪天遇到,就晓得了。”
这话答得倒跟前世一个字都不带差的,却不料前世他倒霉催得遇到了她……
霍长歌心里替他喊过一声冤,她前世便晓得先皇后曾为他求过了恩典,遂他到了二十二岁仍未曾娶妻,皇帝也不能明着逼迫,倒是让她逮住机会钻了空子。
“那到也是,”霍长歌遂抿唇轻笑一声,露出颊边一对娇俏小梨涡,顺着谢昭宁的话说,“譬如我爹娘——”
霍长歌忆起双亲,一双杏眸里似碎了把星光,笑着与他缅怀道:“小的时候,我爹常说,他活到三十岁才遇着一个我娘亲。他那时便想,我娘一定是辽阳城外雪山上的山神送给他的这辈子最好的礼物,只可惜天妒红颜,她去得太早了。她去以后,爹原还说,若是这辈子等不来娘的转世,便也只能孤独终老了。”
她话音未落,已续出一声轻叹,满满的惆怅。
“燕王与王妃鹣鲽情深。”谢昭宁一双浓墨重彩似的长眸里亦是盈了明显艳羡,“素闻燕王杀伐果决、镇静果敢,想来,你这古灵精怪的性子却是像王妃多一些?”
“若说我像我爹呢?”霍长歌故意语焉不详回他,明着将他误导了,瞧着他愕然瞪大的双眸,“噗嗤”一笑又问他,“那三哥哥呢?你这性子又像谁?先皇后?你与二哥哥实在不像是一同长大的。”
“又浑说。”谢昭宁闻言轻斥了她,方才眼神一虚,长叹一声,边任自个儿沉在伤怀旧事中,边温声缓缓回她,不知不觉说出了许多压在心底多年的话,“先皇后是个极好的人,热情、良善、重情重义,最像她的该是二公主,只可惜她亲手带大的小国舅与二公主皆因……因病早逝,三公主又生下便夭折了,她一个做长姊做娘亲的遭不住丧亲之痛,亦对这人世间失望心伤,郁结于心,与燕王妃一般,去得太早了……”
他话音未落,马车一停,霍长歌便闻他又淡淡续了句,似是不愿再多谈,朝她挤出一个生硬的笑,竟是主动说:“到了,下车吧,今日天色尚早,我带你在城中转一转。”
霍长歌一怔,恍惚间只觉他那话中似是隐了层深意在,不及多想,只能随他道:“好。”
苏梅遂打了帘子稳稳立在车辕上,避开半身,让谢昭宁先下了车。
待霍长歌出来时,便见谢昭宁站在车下,负手虚虚眺望着远方热闹的市集,眼里茫然又哀伤,似是他将自己的伤疤一语揭开了,往事回溯,半晌过去,亦无法从那感怀的情绪中抽身出来。
烈烈寒风吹得他衣襟下摆不住翻飞,却也无法吹散他那周身萦绕的悲凉,冷风绕着他周身再一转,便似要将那茕茕孑立的人影融进风里化掉似的。
“呦,真是巧,竟又遇到你们兄妹二人了。”霍长歌正凝着谢昭宁那身影出神,随他莫名伤怀,闻声一顿,循声抬眸望去,见十步远处,有个身着粗布麻衣的老翁与一个壮硕青年分扛着个竹架,竹架上摇摇晃晃悬着不少的花灯,老翁遥遥望着霍长歌笑,“小姑娘,今日可还要兔子灯?”
霍长歌认出来人,“噗嗤”一乐,拢着大氅从车辕上利落蹦下来,吓了谢昭宁一跳,他下意识就抬了手去接,生怕她摔着。
苏梅见状手掩了唇轻笑,谢昭宁这才醒悟霍长歌原也是身带武艺的,又不大好意思地抿了抿唇。
霍长歌也未察觉,只顺势将手按在谢昭宁小臂上,站在他身后,“哈”一声朝着老翁俏生生地笑,也不认生:“老伯伯,您又去卖花灯呀?”
她一语既落,谢昭宁这才注意到,那老翁竟是花灯节那日做白兔宫灯的摊主,他不由忆起那晚狼狈来,不动声色睨一眼霍长歌,又红了一对耳尖,遥遥冲老翁一拱手。
“今日灯不卖,是要送去道观里祈福的。来,小娃娃,先给你一盏兔子灯,相逢即是缘呐。”那老摊主方脸白须,精神矍铄,一笑越发显得和善,让身后瘦削长脸、皮肤黝黑的年轻人将那竹架自个儿扛住了,从架上抽了只已做好的灯,往他俩身前走过去,笑着递给霍长歌,“今日又在过大节,娃娃可不许再跟兄长闹别扭,哭得天上神仙烦恼了,那就不好了。”
霍长歌甜甜一笑,接了灯,又抬眸瞥一眼谢昭宁,乖觉应下了,那老翁便又回去与年轻人分扛了竹架,走远了。
“这灯呢,我有一只了,”霍长歌望着那一双朴素背影渐渐融入街市人流中,这才转头与谢昭宁扬了下巴轻笑道,“这只送给三哥哥吧。”
“那是人家送你的,我——”谢昭宁闻言正要拒绝,便闻霍长歌凝着他又补一句——
“三哥哥,前路崎岖,晦暗不明,”霍长歌那一把清亮嗓音倏然压得只有他二人能听见,轻轻柔柔却又坚韧炙热,意味深长道,“予一盏灯与三哥,望能分与三哥些微光明照亮前路,盼——”
她顿过一息,又轻笑一声:“——殊途同归,可好?”
她那嗓音悦耳好听,似一道清泉淌在山涧,回转在山间半晌不去,却突然莫名给了谢昭宁一种熟悉又难过的感觉,他像是等了许多年,才终于等来了这句话,尤似一声由远古而来的梵音,穿越千年万载,“嗡”一声狠狠敲在了他心头,带起的涟漪剧烈震荡在他胸腹间,一瞬扼住他呼吸,又一圈一圈不住激荡着要往他魂魄中钻进去。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他眼瞳轻颤,垂眸亦凝着她,良久未语。
半晌后,谢昭宁终默然接过挑着灯的青竹竿,觑着那憨态可掬的白兔宫灯,再挑眉一探一身似火红衣的霍长歌,恍然间,虽一语道不清楚,却似乎隐隐约约晓得自己的前路在哪儿了。
“那便多谢郡主了。”谢昭宁温声道,不由轻轻一笑,眼底像一瞬敛入了些许天光,微微有些亮堂的意思在了,面上薄红却止不住往下蔓延开,直烧到了衣领下。
“若是以后,嗯,若是到了那一日,”霍长歌险些迷失在他那惑人双眸中,不大好意思得错开些许眸光,往东北方向又眼神缱绻得虚望过去,似呢喃地叹出一句,“我也带你,去翼州好好转一转。”
“……好。”谢昭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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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昭宁挑着那灯,与霍长歌走街串巷,于喧哗闹市里、车水马龙间,引得路上行人纷纷回头张望,苏梅不远不近缀在后面。
他二人长得本就引人瞩目得很,又气度不凡,是大家族里出来的模样:一个温雅斯文、一个俏丽可爱,偏生温雅的那个提着盏可爱的兔子灯,那兔子两手还捧着根胡萝卜。
“京里原这般繁华热闹啊。”霍长歌“哇”一声,不加掩饰地赞叹,她前世入京时,眼中哪里瞧得着这些景象,恨到极致,眼前灰蒙蒙一片,除了复仇,甚么也没有。
谢昭宁闻言轻笑低应一声。
“还有好多的店铺,倒的确比北疆荣华上许多。”霍长歌仰着头,往对角街巷望过去,随意拉家常,“三哥哥,你常出宫的吗?”
谢昭宁笑容一滞,脚下不由一顿。
霍长歌原不知这话哪里出了错,怔怔陪他静静站了一息,便见他垂眸虚眨长睫,又是一副哀伤到茫然的样子:“没,这些年里没怎么来过了。”
霍长歌正诧异,便闻他又轻叹一声:“小时候倒是时常来,二、二姐很喜欢闹着小、小舅带我们出宫玩儿。”
他一句话里顿过两处,每顿一处,眼神便晦暗一分,越发伤怀起来,往日在宫中却不常见他如此模样,连满城喧嚣似乎都离得他远了。
霍长歌不由蹙眉,只觉谢昭宁口中的“二公主与小国舅”,似乎因他今日频繁的感怀被莫名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对不住,”谢昭宁回神向她低声告罪道,“这几日——”
“我懂,每逢佳节倍思亲嘛。”霍长歌抿唇微微一弯杏眸,嗓音轻轻柔柔道,“我这几日也时常想起娘亲的。”
“嗯。”谢昭宁点头应一声。
霍长歌便揪了揪他大氅,下巴一扬,要他前方赶紧带路去,她笑得淡却暖,一对梨涡若隐若现,罕见得不闹又懂事。
想来掩在她那些虚虚实实之下的性子,便该是如此的吧,谢昭宁下意识也轻笑,适才转身走了没两步,余光一瞥,瞧见对街有家玉饰铺子名字颇眼熟,似是曾听禁军里的小将提起过,那铺子里的工匠手艺颇负盛名,脚下又是一顿。
“快到年底了,得备些礼。”谢昭宁垂眸与霍长歌竟主动相邀道,“我想买些东西去,一起来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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