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谢昭宁重生 第44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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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此打算。”谢昭宁闻言轻声回她,语气之中似隐有嘲讽,又续道,“不止皇陵祭拜,初八朝会时,太子曾提议‘立春日百官拥帝迎春,二月二储君扶犁亲耕’,再过得两日便是立春了,却是不巧得很,今年这春天来得格外晚。”
“二月二储君扶犁亲耕”原是太子自个儿提议的?
霍长歌一怔,不由忆起她前世确实也曾亲见过那场面,只若从此时开始,到得十年之后,太子那犁地撒种的水平竟无丝毫长进,手脚笨拙得似几截儿互相打绊的木头,颇为贻笑大方。
“拦住他。”霍长歌与谢昭宁果断道。
她前世入京时,前朝便在中都里外皆有据点,可这话又不能明着与他说,遂只能:“如今前朝遗族在暗,咱们在明,既不知他们据点所在,仔细他们便是打了这心思,引陛下前去,瓮中捉鳖。”
“我亦是这般想的。”谢昭宁笑着抬眸看她,似是因与她心意相通而语气陡转轻快,心情也好了不少,“我明日便会与二哥一同上呈奏疏,让陛下打消此念头。”
“倒也不必彻底打消,你莫在这几日忤逆于他,”霍长歌亦笑着与他轻声道,“寻个由头,拖至清明便是了,清明可种瓜果、也可祭拜,多一个月时日,兴许事情便会有转机。”
谢昭宁不解偏头瞧她,倏得惊道:“这节骨眼儿上,千万别插手前朝这事,你怕不是想与前朝假意合谋,换取——”
“你想甚么呢?”霍长歌“噗嗤”笑一声,却是心虚暗自道,前世你怎就没瞧出我有这心思呢?
她遂嗔他一声,半真半假又避重就轻与他道:“我前几日与你说,我家王府有位家将名唤素采,她虽贪吃又黏人,瞧着没甚么大用,但吃吃喝喝间,便将旁人祖坟里陪了哪些锅碗瓢盆都能套出来,放她出府逍遥月余,指不定有奇效。你若是出宫在外,便寻她对个切口,着她与你寻些蛛丝马迹去。”
“……你——便这般信我?”谢昭宁闻言愈加震惊,心头不由泛起层层涟漪,他昨夜便见霍长歌频频与他翻了底牌,今日就见她将王府里的暗桩都要交给他使唤了,家底儿都快翻干净了,这突如其来的全然信任,令他竟然坐立难安,“我今日与你说了这许多匪夷所思之事,你丝毫不疑?”
“我爹与我曾言,谢翱谢伯伯生前亦与他交好,虽比不及谢伯伯与陛下拜把子的情谊深厚,但他深信以谢伯伯品行为人,其子必有其风骨,又因有元皇后娘娘教导,绝不会品行有亏……”
“可上一代终归是上一代的事儿,单凭此一言,并不足以令我信你,但咱们相处这些时日,我也足以认可三哥哥品行原是这世上无人能及的宽和高洁。”霍长歌两手负于身后,于黑暗中,俏生生笑着与谢昭宁认真坦言道,“且那日书阁之中,我原能觉察出,三哥哥对北地故土是真心向往着的,那里既是你父出生之处,又是你父母身陨之地,纵你未生长于斯,那里却亦是你半个家园故土……”
“我霍家还不能在此时倒下,三州还有失地尚未收复,如今外敌环伺、内忧外患之际,你必不会眼睁睁瞧着故土无故沦亡而无动于衷,我信你的——”
“——是这个。”
她语音即落,已转身推开窗扇,便如来时一般,身姿矫健轻盈,似一片树叶飘出了窗缝间。
谢昭宁让她一语说得顿在原地,心头似被她一字一句不住狠狠得敲打,敲打出的涟漪往四肢百骸不住荡了过去。
“你不救她就让开!我自己去!”
“二哥,二姐让我拦住你,她说我们谁都救不了她,昨夜我已去过了,救不了……真的救不了……”
“你能眼睁睁瞧着她死?你能我不能!你贪生怕死我不怕!!!”
……
“你与她说过甚么?你昨夜是不是与她说了甚么不该说的话?!为甚么她不愿见我?!”
“谢昭宁!是你害死她!你是帮凶,你也是刽子手!你与他们都一样!”
……
“……你必不会眼睁睁瞧着它无故沦亡而无动于衷……”
谢昭宁在窗前出神站了许久,眼前无端雾蒙蒙的,似乎有人影不住晃动,耳畔一时间又乱得很,有儿时与连璋的争吵,又有霍长歌适才那轻轻一语,两者交杂一处,吵得他头疼。
再后来,谢昭宁扶着桌面复又坐回桌前,只怔然对着面前一盘荷花酥,一动也不想再动,手掌无意识按在胸前,直直静-坐至破晓,那些争吵方才渐渐淡去,只回转霍长歌那清清亮亮的嗓音,似泉水击打在山涧间。
他恍然便笑了,眼底微有动容,似是终于有甚么地方松了一松,得到了些许的宽慰与解脱。
他于天光之中,比之昨夜越发清楚了自己的心意,对着那盘糕点正中豁了一块儿的地方,轻声说:“谢谢……”
*****
今夜这月,倒不似昨日那般得清亮,只零散星光点缀在似浓墨般的夜幕中。
霍长歌趁夜回了寝宫,落地无声。
外间南烟正熟睡。
苏梅将迷香藏在香囊中,放在南烟枕边,自个儿拿帕子掩着口鼻,睁着眼守夜,见霍长歌回来这才收了香囊阖了眸。
霍长歌轻手轻脚解衣掀被,躺在床上时,还忍不住回想适才谢昭宁所说的那骇人听闻的旧事,她总觉那故事里似乎缺了些甚么……
她辗转反侧半晌,倏然灵光一现,那故事里缺的原是——她爹霍玄与元皇后幼弟武英王!
当年攻入皇城的便是他们俩,那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谢昭宁又向来敬重他二人得很,哪里需要用“陛下大军”来代替呢?
可疑得很。
*****
卯时,天还未亮,霍长歌睡下没多久,便让南烟唤醒了,她睡眼惺忪茫然看她。
“郡主,今日崇文馆开课——”南烟见她一脸莫名,恍然便道,“郡主该不会是忘了吧?”
霍长歌乏得头疼,手指掐住眉心,缓过半晌才反应过来:今日正月十八,元宵三日假已过,确实该去崇文馆了。
“没忘没忘,”她强打精神,信口扯谎,“夜里没睡好,只发梦,一时糊涂了。”
她拖着疲累身子爬起来,南烟与她洗漱了,又拿衣裳将她仔细裹好,方才拖着她往外走,苏梅自觉留下,也不多话。
屋外天色仍似一团化不开的浓墨,寒风呼啸,似隐隐裹挟了细雪,抬头仔细再分辨,又好像是错觉。
霍长歌只觉两条腿犹如灌了铅,她身子骨本就没寻常人那般得强健,又大病初愈,仍略有亏损着,也不知是不是夜里来去两回冻着了,皮下贴着胫骨的地方隐隐跳着疼。
她强行提着一口气,一路挣扎进了崇文馆,便见其余人皆到齐了,唯谢昭宁的座位还空着。
霍长歌敷衍得与众人点了点头,解了大氅不由便想往桌面上趴,室内暖意一激,她越发困倦,忍不住无声打了个哈欠,又幸灾乐祸心道,既是连璋人也在,便不是因公务脱不开身,怕谢昭宁亦是忘了日子,人还未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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