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谢昭宁重生 第54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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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遂一同出了门, 沿着宫墙外往百将楼去,脚下青砖湿哒哒的,颜色显得越发得深, 四下里湿润气息混着淡淡泥土的味道,倒也清新好闻。
那百将楼位置偏得很, 地处宫中最为幽静的一隅, 路上少见行人。
待她们三人一路步行过去, 约莫得个把时辰,南烟原说要叫肩舆,霍长歌只不让,她多日未曾舒展筋骨,骨缝儿里都快生了锈,正欲借机活动活动。
日中时分,那不大起眼的三层朱红小楼便已近在眼前了。
见她们过来, 楼前持枪守卫先行认出了南烟, 便也不横加阻拦,放了三人进去。
那楼里空无一人, 寂静肃穆, 每循着墙边木梯上得一阶, 便闻轻轻“吱呀”一声。
霍长歌也不在一层停留,到得二层时, 便着苏梅打开了拎了一路的俩食盒, 她径自取出其中一碟糕点仔细端着, 又嘱咐苏梅与南烟用余下瓜果代为祭拜二层将领,自个儿直直朝着三层过去。
那三层中原是供奉着些功绩颇为卓绝的开国将士, 一人牌位便分了一桌,一桌上又各自蹲有一方小香炉, 炉中青烟袅袅,常年不断,平素有太监专门打理,桌后墙上又悬有等身绣像,个中最为显眼的便是先皇后幼弟武英王谢昭宁生父谢翱。
二人绣像紧挨着,容貌又一个倜傥一个温雅,一个着赤金锦缎、潇洒不拘、似打马游街的风流侠客;一个银甲青衫、悠然自若、似山崖林间飘荡的云。
霍长歌先与其他牌位前磕了头,方才将那碟荷花酥先往武英王案前放下,撩了下摆郑重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她幼时便晓得他,只因十五年前,霍玄收复北地边塞之行时,元皇后幼弟武英王亦随行在侧,立下不少功绩。
只那一行后,大军得胜还朝,武英王与霍玄中都述职后,霍玄复又启程,长留封地幽州辽阳,永镇北疆三州,武英王则被困中都,成了繁华京畿中一只名副其实的金丝雀,余生虽再未回转北地,却始终记挂北地合他不拘性子的天高云阔与一碧千里,以及他未尽的、重整山河的旧梦。
这原也是霍长歌幼时,霍玄不住与她说起的。
虽都道北地战事频发、荒凉困苦,乃是实实在在的“英雄冢”,可他们也本就是英雄,若英雄不归英雄冢,无故亡于旁的缘由、旁的地方,怕才叫人遗憾吧。
霍长歌至今仍不知武英王真实死因,连凤举对外只道是“病故”,可霍长歌清楚记得当年武英王之死一路传回辽阳燕王府邸那一日,霍玄当夜喝得酩酊大醉,趴伏在书房中的桌案上大声恸哭。
年幼的霍长歌那时正打屋外经过,便依稀闻见霍玄不住喃喃自语,一字一句间蕴着浓重的懊悔,道:“……是我错……方才害了你……”
那是他当年曾并肩打下辽阳城的好兄弟,出生入死多年,若是“病故”,又何来愧疚?
霍长歌祭拜完武英王,着实不讲究得直接便端走了那碟荷花酥,转而便放在了清河郡王谢翱的桌前。
“伯伯勿怪,长歌得罪了皇帝,虽说不缺吃穿,但多余东西也是没有的,便是连这碟糕点原还是三哥哥送我的,勉强借花献个佛。”霍长歌不大好意思摸了摸鼻尖,合身跪在谢翱牌位前轻声嘀咕,竟是心中有愧,不大敢抬头直面于他,“伯伯若泉下有知,恐也不愿长歌祭拜的吧……”
她前世干过太多的糟心事,可着谢翱那唯一骨血欺辱,便是在此间磕破了头,也不敢指望得谢翱一个宽恕。
可霍长歌却又晓得,若她当真磕下这个头,谢翱又一定会原谅她,只因谢家父子骨子里的宽和良善,却是一脉相承。
霍长歌约莫只五六岁时,便要晨起与霍玄习武,军中之人鲜少用剑,霍玄那时亦惯用长-枪与单刀,她有一日见着霍玄书房墙上悬有一柄长剑,便好奇问道:“爹原先也是用剑的吗?”
霍玄闻言顺着她眸光探过去,便似沉在回忆中,与她叹声道:“是曾用过一段时日。”
他惆怅缅怀一笑:“爹初出茅庐那年,原也只十八、九岁年纪,寻了陛下军营前去投奔,却无人瞧得起爹,层层阻拦,谢翱谢将军却已在军中小有名气。”
“爹那时年轻气盛,见他左右也不过年长几岁,便不服,指名道姓要挑战他,赌对方随身兵器。他闻言也不恼,和和气气与爹打了一架,又推演沙盘,不敌,便痛快解下腰间长剑与爹。”
“身后众人随之不忿,道,‘我们将军尤擅水军,你赢得并不光彩!’爹欲将剑还他,另开一局水战,可谢将军却不以为意,只道:‘愿赌服输。’,拒不再收。”
“后来呢?”霍长歌听得出神,追问又道。
“后来?”霍玄摇头轻笑,沉声感叹,“后来爹再与他推演水战,才晓得原是所言非虚,便将长-枪给了他。他当是这百年间,水战不世出的奇才,可惜天不遂人愿,去得太早了。”
“爹那时便用过一阵子的剑,剑法还是与谢将军囫囵吞枣新学的。”
“再后来,那剑于三军阵前,被爹用得卷了刃,谢将军下葬时,爹便送那剑随葬陪他了。”
……
许是霍长歌前世幼时便听她爹讲过这段往事,故不由便觉谢昭宁原该也是他爹这副模样,宽和良善、心怀天下,遂那时她以为是谢昭宁故意拖慢援军,才那般得大失所望,愈加愤恨怨怼。
霍长歌在谢翱牌位前跪了足足两个时辰,一句话也不再说,只探手时不时从那碟中取出一块儿荷花酥,自顾自地啃完了一整碟,方才兜着身上糕点酥皮的残渣,忍住打饱嗝的冲动,起身欲往楼下去。
按民间习俗,供奉过死去亲人的祭品,便会落下亲人的祝福,子孙分吃了,便会得到亲人的佑护。
霍长歌也不欲多计较谢翱和武英王与她的会是祝福还是诅咒,都没甚么干系了,勿论是甚么,她都担着,是她该受的。
她临下楼,下意识回身,恍然瞧见那楼梯正对的地方,原还留有一个桌位的空处,不由便想,不知在当年建此楼时的连凤举的心中,这里可原是留与她爹的地方?
只如今的连凤举的心中,怕是此处已无霍玄安息的位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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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长歌从百将楼里出来,外面的雨突然愈加得大,天色也阴沉得厉害,路上有坑洼处,便积了不少水泊,难走得紧。
南烟不由轻声抱怨:“这雨连绵已近一月,往年也未曾这样,像天漏了一般。”
霍长歌闻她所言,下意识心头一颤,只觉她此话莫名不详似的,不由加快了脚步回宫,途径一处宫门时,忽然便见有数名太医从门后背着药匣,被几名禁军催促着一路匆忙小跑,溅起地下积水。
霍长歌见状驻足,心头突突跳起来,雨水砸在油纸伞面上,声音又急又闷。
南烟也一瞬心惊,忙快步过去,与那宫门处守卫试探道:“可是哪位贵人身子有恙?竟这般急匆匆招了列位太医令?”
“是参政杨大人,”那守卫原在宫中当差许久,认得南烟,便轻声坦言回她,“杨大人忽然晕厥在了皇陵前,已被送回了府中,陛下急招太医前去会诊,怕是情形不大好。”
陡然间,天光乍明乍亮,青紫雷电似一条巨蟒在厚重云层间翻滚,不时“轰隆”一声巨响。
霍长歌立在雨中,面色倏得苍白。
原这一日,也来得这般得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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