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谢昭宁重生 第68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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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昭宁震骇间,已是心领神会,颔首低应了一声:“嗯。”
凉州为多方势力搅扰,看似大乱却暗藏玄机,如今他孤身一人便能轻易将霍长歌自前朝手中救出带往中都,便是最大疑点,且难自证清白。
“凉州若倾巢出动,”谢昭宁略一沉吟,平复了情绪,不假思索道,“左冯翊援军便已该在路上了,今日酉时前后便应于右扶风阻截山戎。咱们按原计划,拖到左冯翊援军至,与其打过照面后,再往中都去。”
他话音即落,霍长歌便挑了眉眼看他,话未问出口,谢昭宁已先答了她。
“左冯翊大半原是小舅旧部,”谢昭宁眼神一瞬锐利,些微冷声说,“由他们护着往中都去,陛下便是要发难,亦得掂量些手段。若是寒尽武人的心,怕三辅愿再与他守城的,便不剩下几个了。”
第60章 祸起
五月初四, 右扶风,杜阳县。
骁羽营褐字旗人马白日里伐了右扶风林间树木逼山戎骑兵临时改道,黄昏借山险之利与绿字旗阻截又偷袭, 也只堪堪与霍长歌等人拖得一个短暂时机。
霍长歌率众行了一条僻静山路,风驰电掣间, 自庆阳郡入三辅, 径直绕过右扶风郡县内城垣, 于入夜十分堪堪追上山戎大军。
众人相会于杜阳县辖内岐山北余脉,霍长歌手下此时便有绿、青、蓝、褐四个旗约两百人,她周详做了部署,着人轮流打伏击,似蚂蚁撼树一般,继续尝试阻慢山戎万余骑兵推进步伐。
及至月上中天时,方有左冯翊援军讯息传来——却是因左冯翊暴雨倾盆、电闪雷鸣, 大军遇上山洪, 正被结结实实堵在路上。
“庆阳那乌云怕是飘到左冯翊去了,阑风伏雨、凄凄惨惨, 怪不得咱们等了这许久。”松雪收到沿途暗探传信, 忙与霍长歌递出手中字条, 吹燃了火折子与她趴在山坳下的林中,等在山戎的必经之路上, 低声道, “小姐, 眼下如何是好?照山戎脚程,破晓便要抵达乾县, 再越过礼泉、平陵,中都便要近在眼前, 咱们只余下半日光景,怕无法如期遇上左冯翊援军。”
霍长歌嘴角一抽,不由忆起前世里致使北疆倾覆的那场地动。
人算不如天算,她一时竟不知是自己倒了霉运,还是今生连凤举这真龙气运只二十载便已要耗尽,摊上这不遂人愿的天时地利,中都城下难免便要混战。
谢昭宁亦颇感意外,蹙眉沉思,夜风轻拂,频频送来湿润水汽,原是左冯翊正银河倒倾。
月光清辉下,霍长歌与谢昭宁四目相对一瞬,心念电转间,只拿不定主意:右扶风势力混杂,各方暗哨密如繁星,他们行动本就不易,再拖下去恐有暴露风险,眼下左冯翊若难指望,便只得先入中都另行打算,从长计议吧。
“撤!”霍长歌遗憾轻瞥谢昭宁,侧眸与松雪果决下令,“你带青字旗与我们走,着其余三旗留下继续伏击,与左冯翊再多拖些时间吧。”
*****
五月初五,端阳。
霍长歌等人连夜赶路,终于在午时前抵达中都城外。
正午日头正烈,太阳火-辣辣悬在头顶,热浪滔天之下,便是有山风不疾不徐吹拂,周遭草木亦似要烧着一般。
“咱们这一路也未曾见到齐冲等人行迹、得到些许他们讯息,不知是否折损在路上凶多吉少了;只——亦未有郡县挖掘沟壕与陷马坑准备御敌,京城调度一如寻常……”谢昭宁于城郊外的半山腰上骑马下眺,见繁华中都依旧熙熙攘攘,便忍不住蹙眉与身侧霍长歌道,“既知山戎入境,却不做御敌部署,单赌一个左冯翊,也未免太过托大了吧?”
山戎三路大军虽分批转走林间与山道,但仍不可能入右扶风如无人之境,如今左冯翊军机延误始终未至,大难将近,中都竟一派歌舞升平,是姚家势力到底茁壮,竟能瞒得下这讯息一日夜,并使齐冲等人无声湮没于此势力范围下?
还是——连凤举后招已现?已布好了空城计在请君入瓮?
略过其他暂且不提,只齐冲等十骑人马,竟能在凉州与三辅两境内二百余骁羽营哨岗的眼皮子底下销声匿迹?
霍长歌骑在马上挺直半身,下意识将缰绳一圈圈绕在指间收紧,若有所思望着山下中都西城门前人流进进出出、井然有序,不由随谢昭宁喃喃自语一声:“倒也太寻常了些……”
她话说一半,转眸与谢昭宁四目相对,俱眼神一颤,似有悚然。
谢昭宁闻出她话中隐意,一颗心越发沉得厉害,意料之外又似情理之中,怕连凤举确实干得出这事来,还未多言,松雪恰时从山脚上来,立在霍长歌身后简洁清晰禀报:“小姐,山戎已有一路大军越过礼泉往平陵来了,阻不住了,咱们人马已分批撤出,陆续抵达山下。下一步该如何行动,还请小姐示下。”
“今日这局势,战火怕在所难免,着青蓝二旗乔装入城,”霍长歌闻言与松雪仔细嘱咐道,“战火一起,协助城内白字旗帮扶百姓往东城门方向撤离,旁的随机应变,便宜行事即可。”
“切记,我与三殿下生死有命,若是入了宫门,便不由你们惦念了,千万莫着人往皇城内去授人把柄,明面儿上我可是未携私兵上京的。只——若有万一,全营听从素采调派。”
“……是!”霍长歌话说得决绝,松雪抬眸愕然一顿,睁着一双圆眸深深瞧她一眼,方才应声领命,转身下山。
谢昭宁见霍长歌如此笃定城内必要开战,神情更加紧绷,周遭骤然刮起一阵山风,草木禁不住摇晃摆动发出簌簌声响,杂乱而细碎,愈加惹人心烦。
霍长歌只一昵他,便晓得他心中所想,遂与他轻叹一声,意有所指般低声缓道:“连珣是个疯子,连凤举也非良善之辈,前朝公主已快疯魔,山戎被程老侯爷压制多年也要疯了。”
“既放山戎入境,便如引狼入室,勿论今日连珣与前朝成败,山戎皆会狠狠撕咬一口中都:那是山戎骨子里留存的掠夺野性与杀伐血性,是连珣以狗绳栓不住的狼心——将它阻在右扶风,便是右扶风遭难;将它引来中都,便是中都之祸,总归躲不过去的,减少京畿伤亡已是上佳之策……”
“若左冯翊如期抵达,或许还能力缆狂澜,眼下良机错失,便再难补救。”
“骁羽营虽将他们阵脚稍稍打乱,致其几路大军首尾难顾,但治标不治本,兵临中都城下,便要在所难免了。”
“咱们眼下能做的皆已做了,余下的便只有尽快赶在山戎与连珣约定的攻城时限前,夺下皇权、促其更迭,才能腾出时机调兵抵御山戎。”
局势瞬息万变,早已脱出他们可掌控范畴,霍长歌更从布局人沦为破局人,脚下只有绝处逢生那一条路可走。
他们眼下仍不知连凤举会有怎样的部署,连珣会选在席间动手、还是戌时城郊,只得益于他们拖慢山戎这几个时辰的脚程后,对手形势便也不甚明朗了。
怕是连如今深陷皇宫的连璋亦从未料到,只堪堪隔了短短数日光景,三人再见之时,便是要助他争夺帝位之日——这一切都来得太快、太快了。
快到连璋恐还不曾抽出空去见上一见古家旧部。
“……我晓得,只是——”谢昭宁欲言又止,顿了一顿,方才抬着一双似能敛尽世间温柔的清明凤眸,语蕴慈悲,不忍沉声,“人心难测,百姓何辜?”
是啊,人心难测,百姓何辜?可他连家两代人中,总有不明白这道理的。
“走吧,三哥哥,该下山入城了,今日便是为了你这句话,”霍长歌与谢昭宁从容轻笑,虽持破釜沉舟之念,却是于大战前夕愈加泰然果敢,骑在马上,挺直背上一根不屈的脊骨,坚定而无惧道,“此战能死——不能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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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永平宫,正殿寝宫内。
晋帝午后小憩起身,正见殿中安宁静谧,宫人不知何时已尽数撤出,只皇后侧坐床前,亲自与他缓缓打扇捐风,眉目如画、姿态窈窕,端得是贤良淑德,只眼眸略微空茫,似有满腹惆怅心事,眉宇凝着化不开的忧愁。
“朕瞧你今日似乎颇为疲累,”自打欣婕妤有了孕,连凤举时常前去探望,便许久未再来过永平宫,他强打精神拢衣靠坐床头,坦然凑近扇底,猝不及防出声问道,“可是端阳事忙,累着了?”
端阳是个磋磨人的日子,皇帝亦略显困乏,他自卯时便要往太庙焚香祭祖,回转后又按旧俗着人煮了枭羹赐宴百官于大殿分食,寓意驱逐不忠不孝之途于帝侧,再添二两菖蒲酒驱风散邪,半日便过去,午时只一两时辰空闲,便又要往御花园中主持家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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