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有病 第96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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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和县太爷家的夫人有往来啊?”
白池点头,“他家夫人是个爽快人,年纪也不大,三十四.五,你一定喜欢的。”
乍一听三十四.五岁,觉得有些距离。可转头一算,她们都是过两三年就三十的人了。可妙真仍是懵懂和天真,白池丢下胭脂捧着她的脸细看,老天爷,她怎么不会老的?
妙真自己回头瞅着镜子,把鼻翼两边的皮肤往上提一提,“我还是老了点的,你看这两边都有细纹了。”
“看不出来,你非要瞅近了细看。”
妙真瘪嘴嗔道:“老一点也好,免得他们都说我不长进。 ”
“谁说的?”
“还不是花信他们。”妙真把嘴皮子往外一秃噜,表示一种可原谅的不瞒。
他们说得都不错,她就是不知长进,有什么办法?她是个愚笨的人,面对际遇的巨变,本能地就想退缩。然而命运待谁都不特别,她没有白池这样的心计手段,更没有花信的市侩忍耐,她只是凄惶而慌张地去迎接命运洪流的洗劫。
没法子,这就是妙真。要是以前的白池,少不得也要埋怨她两句。可今番她自己有了滔天的变化,又觉得妙真这一种“不长进”,是她一份特殊的本领。在这样的飘与沉中,她既未能长出锋利的棱角,也没能过分的圆滑,任凭世间如何天翻地覆,她还是她。
白池向着镜中的她微笑,歪着眼睛,心里遍布着遗憾。她真的只能是妙真投映在某个崎岖处的影子了,变了形的。妙真仍旧不变地转身,而它狰狞的形状就嵌死在那地方。她是这一次再见到妙真,才真正感受到一种痛心的分离。
“你怎么哭了?”妙真站起来看她,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她为什么哭,两行清泪割开了她的脸庞。
白池笑着摇头,把泪抹了,往榻上那头走。
花信早端进来热茶,看见她哭,倒不好和她争什么,忙起身让她坐,自去搬了根圆凳坐在跟前。
因为她的眼泪,花信倒暗暗松了口气,由此可见,白池果然是表面风光,底下也全未如意。她想要打探出这些不如意来安慰自己,想来想去,唯有从安阆入手,就笑着说:“你晓不晓得,安大爷没有做成官,白考了个榜眼出来。”
泪痕僵在了白池两颊上,她心里要回避这些话,但是故人重逢,本来就是叙旧。她们不可能在这里久住,终究要走,她们一走,往后这些话再去向谁说?
她点点头,“我知道,前年冬天他到过这里。来找我。”
妙真诧异地捉裙坐到榻上来,“他果然找到你了?”
“也不算,我没有见着他。”
她没见着安阆的面,是邬老爷最先见到的。那时候安阆打听到外头那所房子里去。可巧那一阵朔风乍紧,她病了一场,连日都睡在床上静养。看门的男人去告诉邬老爷,邬老爷还奇怪是谁,请到小厅上一看,是个年轻俊朗的后生。
他说是白池的娘家堂兄,邬老爷才不信,到底是风月中的老手了,只看安阆焦灼不安地坐在那里,急火焚心地要见白池,就晓得是旧日相好。
一个丫头在大户人家当差,有个相好也不算什么。邬老爷端起茶慢呷一口,笑道:“她这几日身上有些不好,不宜见客,等过两日她好了再请你来见。你是住在哪里?”
安阆脸色愈发焦躁,忙问:“她病了?是什么病?要不要紧?”
“要紧倒是不要紧,前几天风太大,吹着了,她说头疼,郎中也叫卧床休息。没听见她说起有位堂兄,你是她哪一门的亲戚?”
安阆现编了个慌,“同宗同族的亲戚,我们的父亲是亲兄弟。”
邬老爷拿拇指刮着两撇小胡子,满面和善地笑起来,“原来是亲舅爷。舅爷现在哪里落脚,等她好些了,我使人去请你来见。”
“就在前头街上那家悦来客栈。”安阆答着话,却不起身,没有告辞的意思。
邬老爷便赶客,“辛苦舅爷远道过来,留下来吃午饭?”
安阆只得勉强起身,“不了,我回去等着,她好些了我再来打搅。”
他脸上含着一片屈辱与不甘,走也走得磨磨蹭蹭。邬老爷做生意的人会看不出人家的脸色?一切了然于胸。
回到厢房白池问他:“来客人了?”
他随口敷衍,“来了个化缘的和尚,我打发了。”
白池翻身过去,也是随口问问,不大有兴趣知道,反正这房子里的来不论来什么客人都与她无关。唯一与她直接相关的客人是太太,隔三差五地趁邬老爷不在这里的时候就走跑来骂她几句。
也许是专门挑邬老爷不在这里的时候,也许是邬老爷刻意避出去的。他也有点怕他太太,怕她骂起来连他一块骂。无论怎么回事,白池都不大在意,她要骂随她骂几句好了,就是砸坏了东西,老爷也会再去买来。
她觉得这些人与事都不与她相干,往后的日子,多半也是在游离在这些无关里过下去,穷极无聊。
邬老爷爱是爱她这份冷清疏离,讨厌也是讨厌这一点。他觉得她不像个丫头,气度性情都像位小姐。娶到一位“小姐”做小妾,是他捡了便宜,哪里舍得撒手?
所以安阆隔几日再登门,他恼火得很。看这后生窝窝囊囊的样子,想不到还有这份坚持。他审度着大约不能轻易打发了他,心里便起了个主意,叫他明日再来。
总算有个确切的日子,安阆大喜过望,忙告辞而去。次日再来,门上那男人一径将他引到正房里等候,“老爷姨娘在西厢房里说话,您先请在这屋里小坐片刻,我去给您瀹碗茶来。”
那男人出去,安阆空自坐着,等了半晌,茶也不来,人也不到。他起来在屋里踱了几步,久等不住,便转出廊下到西厢房去。走到窗下,果然听见个男人和女人的生意,却不是在说话,是一片交缠的气.喘.吁吁。
他心里骤紧,隔了很久也依然能一下听出是白池的声音。哪怕她不讲话,光是呼吸他都听得出来。他躲在墙边,不由得歪着脑袋贴到窗户上看。里头影影绰绰的两个袒裼的身.子.搂抱在一起,她像是欲推难推,也像是欲拒还迎。
安阆一阵慌乱,跌撞了两步。弄出响动来,给她听见,向窗户上看,“有人看。”趁机推着邬老爷。
邬老爷搂着她不放,腆着笑脸,“怕是有鬼。哪里来的人。”
是下人?可这一房下人有眼力见得很,两个人一在卧房里就躲得远远的。能是谁呢?她一借着个事由就要在这事上分心走神,偏着脸蹙着额不看邬老爷贴上来的身.体和脸,有种度日如年的烦闷。
安阆魄散魂离地回去,隔了两日又转来。有什么的,他早就知道是这情形,原就是来把她从这情形里带走。
邬老爷差点怄死,哪里想得到会有男人眼睁睁做了王八还不肯丢开手。他暗窥安阆坐在下头的侧影,穿着旧得颜色不均的靛青直裰,半垂着头,窝囊里有种倔强的态度。
这人阴魂不散,看来是轻易打发不掉的了。他只好另想法子,笑道:“真是不巧,有户亲戚办喜事,她和太太到亲戚家去了,是后日回来,你后日来好了。”
安阆看他一眼,软弱坚持的目光,没说话,只随意打了拱手,表示一定会来,誓不甘休的意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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