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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题中有一张方邢的照片,他和一位头发浓密穿一套得体正装的老人站在一起,看介绍说这老人是南浦大学生物学院的院长。

记者采访时方邢满脸的意气风发,说他们在生物医学上的研究,未来一定会为人类解决无数绝症。

满口豪言壮志,仁义道德。

这人面相不行。顾云风指着方邢的照片说:双眼凸出还喜欢斜眼看人,你看就两张照片,都是斜眼。

他正研究着方邢的面相,突然手机一阵震动,接通后才发现是一家医院的电话。

哪位?背景听着非常嘈杂,人声混合着机械摩擦的声音,几乎听不到对方在说些什么。

在确认了好几次后,才勉强听见对面一个慌张的男声:您认识江泉吗?,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

认识。

他自杀了。

顾云风噌地站起来,脸色煞白,手中的案卷落在地上。弯腰捡起时才发现手不住地颤抖,锋利的纸张划伤他手掌,渗出一丁点血,一道浅窄的口子。

目光凌冽地拉开抽屉,找了创口贴贴在伤口上,抬头看向窗外拥挤的人流。室内的空气非常安静,这种安静随时都能被打破,一阵风一场雨,甚至一片突然飘来的落叶。

办公室的窗户被吹得直响,舒潘惊愕地坐在原位,数秒之后才反应过来。

江家幸存的那个小儿子?

顾云风放下电话点了下头:还好抢救过来了。

迅速确认了江泉所在的医院,干脆利落地开始给不同人发消息。

前几天在心理医生的诊断下,江泉被确认为重度抑郁,医生开了抗抑郁的药物,但他没有服用。他推开门走出去,对舒潘说:林想容这几天正安排江海转院,我让许教授直接去瑞和医院找她。

这孩子也真是可怜啊。小小年纪就经历这些。舒潘感叹着。

直面血淋林的第一现场,遇见亲人最惨烈的死状,看到生命的脆弱和消逝,这些带给他的心理阴影,绝不是一朝一夕能修复的。如果没有好的引导,他甚至会一步步扭曲自己的内心,变得面目全非,越陷越深。

瑞和医院。

林想容坐在病床前,看着江海紧闭的双眼。他出事的时候刚满三十岁,不知不觉七年就过去了。他昏迷了七年,脸色憔悴面容憔悴,但头发被精心修理过,胡子也刮掉了,看起来也算是干净清爽。

脑电图有规律地跳动着,靠近他的脸,能听见正常的呼吸声。很多时候,林想容觉得他就像一个睡着的人,做了个长久的梦,躺在梦里的完美世界,不愿醒来。

他现在情况怎么样?她盯着毫无生气的这张脸,问旁边的年轻医生。

身体状况没什么问题。王坤对她说:不用担心。

是啊有什么好担心的呢。林想容喃喃自语着,纤细的手指划过江海的脸。不知是不是昏睡太久时间留不下痕迹,他看起来和七年前没有太大变化,没有生出皱纹,更没有中年男子的世俗气。

有好好治病吗?她抬头看着眼前皮肤白皙温和腼腆的年轻人,虽然他生了重病,但气色不算太糟,身体暂时还能支撑一段时间。

有的,我辞职之后专心看病。王坤笑了笑:都听你的。

你真的要辞职吗?

做外科医生太累了,想回老家休息一下。他看着窗前的镜子,里面映出自己温和却疲惫的脸:不用担心,应医生医术高明又负责任,你们也是老相识了。

也是。林想容像个小女孩一样捧着脸:他总有一天会醒来的,你呢,也赶紧去治病,一切都会过去的。

床边的心脑电图有规律地跳动着,她的声音旋绕着,最后又和风一同消失。

一切都会过去的。

什么会过去?王坤悻悻地想着,这简直是一句天真到可笑的话。凶案会过去吗?警察对他们的怀疑会过去吗?这么多人的死亡会被人忘记吗?

除非凶手死了。

我还有手术。王坤瞟了眼墙上的钟,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先走了,有什么事叫我。

王医生离开后,她合上门,脚步轻盈地走到江海身边。

两个月前,如果不是王坤接到她的电话及时赶到,她或许就不能活着走出家门了。林想容坐在窗边,把袖子解开,小臂上几道青紫的瘀痕还没消失,记录着她所遭受的暴行和伤害。

她受过多少次伤?

她报警过多少次?

她有多少次想将江洋刀刀切开挫骨扬灰?

多到自己都不记得了,多到终于有一天,她彻底抛弃掉软弱的曾经,想把歪掉的人生重新拨正。

林想容俯下身,盯着江海紧闭的双眼,摇了摇头:他们都走了,只有我和你。

穿堂风掠过他们二人之间,贴着她的鼻尖冲向窗外。吹向远方的江流,山峦,和发光的天空。

她张开嘴,轻轻在他耳边说:他们都走了,你可以睁开眼睛了,阿海。

第53章

你可以睁开眼睛了。她又重复了一遍。但等了将近一分钟, 江海没有任何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就连一旁的脑电图, 也依旧遵从着之前的规律, 毫无波折。

他紧闭双眼, 听不到她的话。

诶, 还是等着早日手术吧。林想容遗憾地安慰自己。她按了按有点僵硬的小腿站起来,收拾好自己带来的东西,拎着手提袋打算离开医院。

正清点着手提袋里转院手续留下的材料,忽然听见身后一个冷淡到熟悉的声音叫住她。

转身看见许乘月站在病房门前,一只手握住门把手,深色衬衣外一件卡其色的风衣,目光冷峻地盯住她。

林女士, 需要您和我出去一趟。

什么事吗?

今天早上江泉在公寓中服用了近百颗安眠药。他不露声色地说:发现他不对劲的是公寓管理员, 报警后送到医院。

不过放心, 抢救的很及时, 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

她愣了一下, 眼睑下垂,望着地面上自己虚晃的倒影低声说:真是个傻孩子。

然后点点头,艰难地迈开腿,跟着他一起进了电梯。

接到顾云风的消息说江泉自杀时, 许乘月正在讲课,这几天刚开学, 课比较多,但他还是立马打车赶到了瑞和医院。电话里顾云风说的是跟他在医院门口汇合,不过等了二十分钟也没见个人影, 估计是路上堵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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