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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那个被训练的人。
第71章
阳光很快又被密云遮住, 天空中翻滚着暗流, 整个空间好像一点点被缩小, 最后变成一个只能容纳下两人的空壳。
林想容从书架的抽屉里找出一个盒子, 红色丝绒的包装, 和许乘月曾经梦到过的如出一辙。
在你出事的一个月前,也是在这间办公室。她把盒子打开,里面空无一物。
当时这里面放了一张芯片,你跟我说,这个盒子太丑了,华而不实,一点也不符合它本该有的气质。她眨着眼睛看着震惊到无所适从的许乘月, 把手里的烟摁灭扔进透明烟灰缸中。
那个时候你一定想不到, 仅仅在一个月后, 这张芯片就被放进了你的大脑中。
所以呢, 你的所有思想灵魂, 都来自一枚编写好过去和未来的芯片,它让你有了一个类似人类的大脑,将自己的灵魂寄居在许乘月的身体中。
她把脸凑近许乘月,眼神戏谑地说着:可至少你算是有灵魂的。做人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刺激很有趣?
浑身上下都在颤抖, 他沿着墙壁渐渐坐到地上。
闭上眼,不知怎么眼前就出现了顾云风的脸, 他趴在自己病床上熟睡的侧脸,他站在阳光下张开手臂的拥抱。
片刻温暖中感觉到的是无尽的彷徨与恐惧。
他所建立的对世界对社会对情感的全部认知,都在一瞬间被彻底颠覆。心脏仿佛被撕裂出一个伤口, 鲜血喷涌而出,带走他浑浑噩噩的意识,剥夺他塑造的自我认知。
她只不过是说出了自己一直以来不愿面对的事实。
到底我是什么?
假如曾经的许乘月重新醒来,他将何去何从?他贪恋这世上的阳光,清风,高山,流水。见过五毒俱全的贪嗔痴慢疑,也热爱人性中的真善美。
你跟我说这些是为了什么?过了很久,他还是睁开眼抬起头,果决地起身挺直腰背,拿出手机放在桌面上,录音已经开始了半个小时。
许乘月双手撑着桌面,俯视着看她:我可以现在就打电话报警。
你不会报警的。
无论是王坤,小露,还是你,都有必须为我卖命的理由。你想知道你的理由是什么吗?她白皙的手无意识地抖了几下,继续取出一根烟,夹在指尖点燃。
别装了,你知道的,只是不想承认。你最近是不是经常做梦,是不是曾经无缘无故地晕倒?
她嘴角向上,深深吸了一口烟:真正的许乘月根本没有死,应邗以为他出了个假的脑死亡证明就能瞒过我?只不过瞒过了那群愚蠢的外行而已。
凌厉地眼神扫射过来:他明明可以醒来,他明明应该醒来,但你占据了他的身体。
可是,你一定想永远占据他的身体吧,永远做个人类,而不是没有感情的机器。是不是很害怕他真的醒来?
她一把抓住他的领口,迎着他威胁十足的眼神,满眼自信。
飞机经过屋顶,降落在附近的机场。巨大的轰鸣声充斥着许乘月的耳膜,强烈的冲击恍惚间让他以为听到了什么坠落的声音。
又或者是破碎的感觉。
他低下头,想说点什么又觉得太过虚伪。
这一刻,好像说什么都很虚伪。
只能迅速地冷静下来,用力抓住她的手腕,远离自己。然后笑着看向她:怎么?你有办法帮我解决这个问题?
针锋相对中林想容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当然,我有办法呀。
她走到窗边,望着远处的电塔和山峦,打开窗户,转身靠在墙上,掷地有声地告诉他:几个月前,荣华生物因为非法生产药物被立案侦查。报案人就是我。
昂起头颅,高傲又淡漠地笑着。
他们非法生产的药物,能让原来的那个许乘月永远不要醒来,你就能永永远远地做许乘月这个人,占据他投胎成人的机遇,享受他之前奋斗的成果。
药物?
之前顾云风也不止一次提到这件事,最初荣华生物这件非法生产药物的事情,随着江家灭门案的发酵基本消失的无影无踪。
怎么证明药物的效果呢?他沉静地问。手心一直在冒着冷汗,额角一滴汗沿着脸颊滴到精致的锁骨之上,再浸湿衬衣领口。
林想容把隐藏着的项链拿出来,一把精致的匕首模型落在胸前,眼眸中突然多了忧思与沉寂。
你知道为什么江海到现在都没醒来吗?他当时受的伤并不严重,没理由醒不过来的。
他一直沉睡,只是因为有人不想让他醒来。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生命是最尊贵最值得付出巨大代价去挽救的事物。可对于有些人而言,他可以不计一切代价让生命消亡,只为少一个争家产的人,只因为不想被自己的哥哥永永远远压制住。
在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就觉得,既然你怕有人跟你争家产,把家产全败光不就好了么。钱财都是身外之物,让一切重新清零啊。可惜废物就是废物,连怎么迅速破产都不知道,还要我来教他。
她手里端着一杯水,眉眼容颜,身体上的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在笑,也说不清在嘲笑谁。但说起这些的时候,满眼的热切期盼,瞬间变成冰冷深海。
眼眸间全是悲伤和无奈。
这就是他们江家干的事,这就是江洋作的孽,对自己的血缘至亲都下得去手,只要上天有眼,就不会放过他们。
他大概明白了林想容的意思,江海之所以一直沉睡,完全是因为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江洋,给他使用过特殊的抑制药物,让他无法清醒过来。
这个药物假如作用在自己身上,他就可以高枕无忧,永远像正常人类一般生活。那些奇怪的梦境,所有隐藏的真相,也会随之消失,变成永远无人知晓的秘密。
道貌岸然地说着生命无价,实际不过是双重标准。
他看着林想容空洞又悲凉的表情,突然冷笑一声:那你呢?把我当实验品了也是尊重生命吗?
这句话好像突然刺激到了她,她沉下脸,关上窗,隔绝窗外马路上的车水马龙,态度强硬地将手中的水杯重重搁在办公桌上。
许教授,请不要混淆概念,你送来医院的时候已经脑死亡马上就能火化变成土里的一捧灰,是我阻止你灰飞烟灭,是我给了你重生的机会!
至于你为什么会脑死亡?不好意思我不清楚,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陆永,应该问问他,他到底有多恨你?
才会这样亲历亲为,把自己曾经最信任的学生变成一个洗掉记忆的机器人?
他倒是没想到林想容会说出陆永的名字。对他而言,陆永是接近良师益友的人,也是琢磨不透复杂多变的怪人。
可无论如何,他从未想过陆教授会害自己。
墙上坏掉的时钟突然摆动了几下,摇摇晃晃敲击出杂音。
这段杂音和空气中传来的各种摩擦音一起,湮灭在林想容的声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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