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2 / 2)
周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还挺开心。”
骆浮屠抬眼看向他:“睚眦必报,心狠手辣……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他说得十分诚挚,周琰一时竟分不清这是夸奖还是嘲讽。不过借着灯光,周琰忽然看到了骆浮屠缠满绷带的手臂,他又心软了。在面对那两个灵师的时候,骆浮屠能力尽失,还是为自己考虑,现在这样对他好像有点不妥。
周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忽然起身走下楼梯,来到骆浮屠面前:“你的胳膊……”
骆浮屠安静地看着他,周琰妥协道:“是我不对,我不该骂你。但是不要再碰我的后颈,明白吗。弄成这样两败俱伤的局面,你难道很高兴?”
他说着背对他蹲下,然后拍拍自己的后背:“来吧。”
骆浮屠盯着周琰的后颈,眸色微深,他伏到周琰背上:“我想要的不是你道歉。”
“你要什么?”
骆浮屠轻笑一声:“要你。”
“……”真油腻。
周琰自然不信,只当他故意膈应自己。他抓着骆浮屠的腰努力站起身,边道:“少说这种无聊的话。”
骆浮屠微微挑眉——他自然是想要他的,他很吸引人,这不仅是从一个alpha的角度对一个omega的评价。
算了,总之向来如此,他满口谎言的时候大家都信了,说真话的时候却没人信。
周琰背着骆浮屠爬出地下室,将他放到椅子上,然后在他对面坐下来:“不过我还是好奇,大祭司到底是什么,能解释一下么?”
周琰没有机会弄清楚这个世界的政权体系,他只能从骆浮屠这里寻找突破。这上面已经被炸得乱七八糟,周琰还是倒了两杯水过来。
骆浮屠侧头看向他:“当然。凡是郁金大陆的臣民都应该知道,大祭司这三个字代表的是绝对权力。”
——所以周琰到底为什么不知道?
“这样说来,你现在是因为卷入了权力倾轧的漩涡,才会被追杀?”
骆浮屠仿佛不太想谈,懒懒道:“可以这样说。”
然而周琰对权力倾轧并不感兴趣:“那么……作为大祭司,你祭拜的到底是什么?”
骆浮屠说:“自然是神。”
“神?”
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周琰觉得十分不可思议:“原来现在的社会还是神学治世?这么落后……”
“落后?”
骆浮屠语气不太好。
周琰顿了顿,看向骆浮屠:“你又不高兴了?”
后者没说话,周琰语气平静地解释:“我没有批评你的意思,我针对的只是社会制度。绝对权力导致绝对迷信,绝对迷信导致普遍愚昧……神学治世的本质是欺骗,普遍会以话术迷惑群众,给他们洗脑,这种政权将人们的信仰转嫁到虚无缥缈的印象身上,并不科学。”
骆浮屠仍然没有说话。
“不论是迷信一个具体的人,还是迷信虚无缥缈的神,都是懒惰的表现,懒于思考,懒于为自己的未来奋斗,只是机械地听从上位者的命令。如果一个社会中所有人都将自身命运寄托在他人身上,这些人就是瘫痪的,这个社会就是病态的,它注定无法向前。一个合格的统治者,应当寻求改变。”
骆浮屠安静地听他说完,然后朝他冷冰冰地笑了一下:“你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叫什么?”
——用一个词形容,叫恃宠而骄。从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说这些。
可是他不得不承认,周琰说这些的时候,他又觉得周琰整个人好像在发光一般,他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他好像绝对理智和公正的化身,大逆不道,但是神采奕奕。
周琰顿了顿,终究还是将接下去的话吞了回去:“抱歉,我不该跟你说这些。”
——他竟然妄图用现代的观念改变一个神权制度下的统治者,如此岂不是想让骆浮屠自己推翻自己的政权?仔细想想,荒谬的确实是他。
没有人可以改变一个世界。
周琰不是没有想过改变环境,他有雄心壮志,也曾做过努力,他试图将高产的种子分给大家,试图传播先进的种植技术,试图把抑制剂送给他们,告诉他们发情期是可控的……但是结果显而易见,他失败了,没有人愿意接受。
他们依旧种植那些没用的番罗花——尽管这里连个灵师都没有,众人还是把希望寄托在一个虚无缥缈的职业上面。发情期还是顺应自然——尽管有人会不愿意,但是周围所有人都是在发情期随便找个人交(和谐)配,渐渐的不愿意的那部分也妥协了。
灵师……
周琰不理解他们为何如此迷信灵师,但是可以想象,对于大祭司这种灵师头领该是怎样一种崇拜。社会是这样的状态,这不能怪骆浮屠,就算他是统治者,他也要顺应时代。
周琰只是失望了,然后变得消极,这么多年过去,他连身边的人都改变不了,还能改变谁?没有人愿意接受他那套科学理论,没有人敢踏出那一步,他反而变成了远近闻名的“怪人”。
不如就此作罢。
骆浮屠察觉到周琰的情绪变化,有些疑惑:“你想怎么样。”
周琰沉默了一下,而后摇摇头。
骆浮屠盯着他许久:“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你不是个甘于平凡的人,你有改变世界的才能。”
周琰似乎听到了某些被视为禁忌的词语,沉默了半晌才重新开口,他的声音很轻,好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你看错了,那不关我的事。”
骆浮屠皱了皱眉头,他明白,周琰在拒绝沟通。不过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周琰向来讲理,很少会有这种任性的情绪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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