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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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还是问了。

仇绍:“阿fei也一直有抑郁症,比周垚严重。感恩节那天,她自杀了,当时只有周垚一个人。”

菲菲临死前还留了遗书,给周垚。

那封遗书是一张未完成的清单,她怕周垚想不开,不知道怎么面对接连的打击,会跟着下来,就用那张纸把周垚留住。

可这些,仇绍不会对齐放说。

他只是轻轻开口,那口吻再冷不过:“齐放,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当年没有阿fei陪着她,那么躺在浴缸里割腕自杀的人,会不会是周垚?”

一瞬间,全世界都安静了。

万籁俱寂。

齐放浑身一震,颜色尽失。

仇绍:“你说要重新开始。再做一次侩子手,就是你表达歉意的方式。”

他们都知道,侩子手也是要讲资格的。

齐放早已失去了。

可面对那样的过去,他连征求资格的机会都没有。

仇绍站起身,拿起桌上的车钥匙,再也没有看齐放,径自转身开门。

屋里,一下子安静了。

窗外的日光改变了角度,包间里暗了。

悔了十年,只活在自己知道的事实里十年,等着盼着,做出改变。

可最终换来的,只是难以原谅的真相。

包间内静了,包间外却不太平。

仇绍一走出去,不由得一怔。

门口角落里蹲着一个人,纤细的身体,颤抖的肩膀,埋着头在膝盖里,双手抱着自己,长裙裙摆铺了一地,头发垂下来盖着白皙的胳膊。

是周垚。

在她旁边,还站着手足无措的老柴。

仇绍只一眼,就大约明白发生了什么。

必然是周垚没去洗手间,或是早就回来了,蹲在门口听完了后半场,老柴赶来,想安慰,想劝,却笨嘴拙舌不知道怎么说话。

仇绍微微叹息一声。

迈开两步,走到跟前,和老柴交换了个眼色,老柴意会,回避了。

下一秒,仇绍弯腰伸出手臂,温度微热的手掌碰到了周垚的手肘,感觉到她忽然一抖。

他的声音又低又柔,如同微风拂过:“蹲久了,别起来太猛,会晕。”

周垚听到是他的声音,一下子安定了。

她感觉到他的手结实有力的握着她,带她站起身,她的腿的确有点酸麻,站起来时腿窝发紧,脑子也昏沉,乱成一团,还在消化。

仇绍并没有跟着她站起来,她脚下打晃时,他一手扶着她,另一手去捏她的膝盖后窝,捏了几下她就觉得没那么酸了。

周垚依然低着头,不想让人看到她的狼狈,抬起一手揪着他肩膀上的布料,示意他起身。

仇绍意会,站起来,伸出双臂将她揽进怀里,恰到好处的掩护了她脸上的泪痕。

“怎么一出来,就哭成泪人。是因为过去,还是被我感动坏了?”

周垚埋着脸,耳朵却没聋,他的声音贴着她的耳边,又热又痒。

她听着想反驳,他却按着她的脑袋。

为什么哭,她不知道原因,但绝对不会承认是因为他说的那些。

隔了几秒,仇绍又道:“是先去洗个脸跟我回家,还是回家洗脸?”

周垚脑子还是乱,犹豫了一下。

仇绍就替她决定了:“好,那就回家洗脸。”

周垚就那样低着头,被他牵着手一路走出去。

好在茶室里服务员不多,一路上没遇到几个,车子就停在门口,很近,走了没几步就听到他按了车钥匙上的电子锁。

周垚坐进车里,觉得热。

仇绍很快开了冷气,又把对着她的通风口转了个方向,然后从车载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塞进周垚手里。

这时,手机响起,仇绍挂上蓝牙,接通。

是老柴的电话。

车子驶向大路,老柴话痨的讲了一遍来龙去脉。

大意是说,他大热天赶来的时候,就见周垚猫在门口听他们讲话,老柴玩心重就跟上来一起偷听,还开玩笑的问周垚,有没有讲他坏话,还问待会儿打起来要不要进去劝架?

谁知屋里两个人虽然坐着,各执一方天地,却只玩文的不玩武的,别说动手,连站起来都不曾,一个抽烟一个喝茶,谈话间却刀光剑影。

老柴把自己仅会的成语都用上了,说没想到十年前那段竟然有这么多秘密,还说当年的齐放的确不适合托付终身,最多玩玩。

谁知道周垚听着里面的谈话,听着听着就哭了。

老柴一下子手忙脚乱,也不知道该不该安慰,怎么安慰。

仇绍只安静地听老柴描述,并不提问。

可饶是如此,周垚也知道来电话的人是谁。

她喝了半瓶水,撑着下巴看窗外。

方才在包间外,她的脑子里虽然乱,可老柴说的话还是听进去了。

她记得老柴说,仇绍这人狡猾,城府深,心机重,可对她还是不错的,要是一个男人愿意把心机城府都用在一个女人身上,是福是祸就得看这个女人爱不爱那个男人了。

周垚恍惚间,想到了尼采说过的一句话:‘没有可怕的深度,就没有美丽的水面。’

她脑海中有太多疑问。

为什么仇绍知道这么多她的事,她从来没说过,连任熙熙都不知道。

她背后纹身的事,她说过。

咖啡豆的事,她说过。

可菲菲的事,在美国最混乱的那段时间的经历,她不可能会提。

她习惯了一个人消化了。

那些事也不是值得回味的,可以动不动拿出来分享。

那么,仇绍是怎么知道的?

周垚思来想去,只想到一个可能,大概是她那次喝醉了,乱说话。

无论如何,还是要和他证实一下。

还有,她从未想过如果当年不是那样的安排,如果她没遇到菲菲,如果她始终一个人在美国流浪,如果她不慎误入歧途。

那么躺在浴缸里,割腕自杀的人,会不会就是她。

她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她只知道一件事,二十岁和三十岁最大的区别,仿佛就如仇绍所说,二十岁不知道要什么,三十岁大约知道了,知道了,就庆幸自己还活着。

那时候,齐放那样的人,倨傲,才华横溢,帅气,不羁。

二十岁的她根本无法抵抗,就如同小草,天然就会靠近阳光。

可她若没记错,东野圭吾大约说过这样一句话:‘世上有两样东西不能直视,一是太阳,二是人心。’

想着想着,周垚渐渐觉得困了。

许是刚才哭过,大脑有些缺氧,她也不抵抗,就顺其自然的合上眼,靠着椅背睡着了。

半个多小时后,车子停稳。

仇绍轻声唤她,她醒过来,抬眼一看,到了画室门外。

周垚应了一声,开门下车。

天上的太阳落下去了,地面却像是蒸板,热气从下蒸腾上来。

周垚跟着仇绍进了屋,一抬眼,就看到新安装的空调。

她没说话,径自上了二楼。

仇绍在一楼煮了咖啡,切了两块蛋糕,上楼后见她抱膝而坐在地板上,木着脸在看一部文艺片。

仇绍将东西放在旁边,拿起咖啡杯交到她手里。

周垚说了声“谢谢”,喝了一口。

仇绍又端起蛋糕,一勺一勺的喂她。

吃了几口,周垚别开脸,仇绍放下蛋糕,拉起她的手,轻轻揉着,声音仿佛在诱哄。

“今晚就在这里休息。”

周垚点头,将下巴搁在膝盖上,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那又黑又亮的一双眼睛,似乎还有些湿漉,眼角微红,睫毛很长。

半晌,她开口,声音沙哑:“那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仇绍知道她必然会问,抬起一手蹭着她的眼角,轻声说:“你喝醉了告诉我的。”

周垚下意识皱眉:“真的?”

仇绍:“真的。”

周垚:“哪一次?”

仇绍:“在阮齐酒吧那次。”

难怪她觉得他那天很反常。

周垚点头,但很快又提出疑问:“可我喝醉了从不和别人乱说这些。”

仇绍勾唇:“可见我不是别人。你非但和我说了,还很信任我。”

周垚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瞪着他,一脸不信。

仇绍轻拂过她的嘴唇,与此同时就听到那红唇里吐出这样几个字:“真是日了狗了。”

粗粝的拇指蓦然一顿,漆黑的眸子眯了眯,他捏了捏那微翘的下巴。

“好,我是狗。狗是最忠诚的动物。”

周垚一怔,突然笑了。

刹那间,那张笑脸鲜活动人,仿佛世间最美的一道风景,印在他眼里,刻在心上。

隔了几秒,周垚收起笑,问道:“那你是从那时候开始,就知道我和齐放的事?”

仇绍:“嗯。”

周垚撇着嘴想了一下:“也就是说,你从那时候开始就有预谋?”

仇绍挑眉:“我非但有预谋,我那天还被你日了。”

周垚握拳打了他一下。

别开脸,她拨了拨头发,又问:“你就一点不介意么?”

问出这话,她也不知道想听到什么答案。

这问题根本不是问题。

哪知,仇绍却轻笑出声。

周垚瞪回来。

他只有淡淡两个字:“介意。”

下一秒,又道:“我很介意你当时的品味。”

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带着一丝嫌弃。

“真是又蠢又笨。”

周垚睁大了眼,作势又要打他。

拳头被他握住了,拉向自己,将人搂进怀里,一边拍着后背给她顺气,一边轻声哄着。

“小心伤着手。”

周垚瞬间有点哭笑不得,这一刻才觉得他脸皮真是厚。

然后,就听到仇绍说:“幸好品味这东西是可以培养的,你这十年,长进可喜,有质的飞跃。”

真没见过这么老王卖瓜的。

周垚在他怀里笑着,懒得评价。

半晌,两人安静地靠在一起,谁也没有看屏幕,只听着那里面传出的法语。

直到仇绍轻声开口:“不过,还是有点懊恼。”

仇绍:“二十岁的小女生,被扔在异国他乡,语言不通,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又不知道找谁诉说,当时谁‘捡’到她,她就会向着谁。如果当年是我捡到,今天就没他什么事了。”

周垚笑了:“胡说八道。我还是会看脸的。万一你那时候杀马特,我绝对看不上。”

仇绍抓起她一只手,凑到嘴边轻轻咬着那葱段一样的手指。

“我那时候,和现在一样帅。”

周垚:“不要脸。”

隔了片刻,周垚问他:“情敌谈判是什么感觉?”

仇绍垂眸,薄唇微启:“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落定了。

周垚笑道:“我又不是领土。”

仇绍低头望着她:“怎么不是?这片肥沃的土壤本来就是我的。”

说着话,手也不老实,很快就把人撂倒。

周垚在地板上滚了两下,躲不开,长裙不知何时被拉了下去,一双热腾腾的手掌贴上来,沿着肌理向上滑。

他一口尖牙,逮着肉多的地方就咬。

她小腿肚生疼,毫不客气的朝他胸口踢踹,却被挡下。

周垚一路尖叫,要从狼爪下爬出去,却被拽回来。

直到腿根被狠狠咬了一口,疼的她叫都叫不出来,张着嘴脸色涨红。

仇绍这才良心发现,抬起头说了一句:“咬疼了?那我轻点。”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就动狠了?

周垚急了,一通挣扎:“姓仇的,你为什么生气!”

她记得在茶室里,他就说过他在生气。

凭什么呀!

仇绍抬眼,那眼神极其危险:“瞒着我私会前任,几次了,嗯?”

原来因为这个,小心眼!

周垚解释:“我是去了结前史,什么私会。”

仇绍一脸不悦,迎了上来:“若不是今天老柴通知我,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那天画展他就来了。”

周垚:“你知道?”

肯定是老柴说的。

仇绍眸子一眯,扯着唇角:“情敌这种事,我还是喜欢自己料理。显然,你这次分工不明确,咱们得好好沟通。”

这话之后,便是滔天巨浪。

两人在地板上一阵折腾,胡天黑地,直到太阳落山,月亮爬上来,两人从地板上回到床上,影片早就结束了。

周垚背靠在仇绍怀里,感觉呼吸已经有进无出,半合着眼,只觉得累,什么都不想思考。

可有个问题,还是时不时的骚扰她。

片刻后,她还是问了:“我记得那天在酒吧里,你突然变得不一样,是因为我说了那些醉话?”

她记得很清楚。

酒醉之后一觉醒来,仇绍就和她做了,还有点霸王硬上攻的意思。

他说:“周垚,咱们一定得做。”

他还说:“不推开,我就把咱们的关系坐实。相信我,只有我能‘治’你。”

她只想知道,他是出于同情,还是因为喜欢。

听到这话,仇绍微微抬眼,原本在假寐,这回叹出一口气。

他收拢了双臂,薄唇贴靠着她的耳朵。

“严格来说,是在那天之前我就打起你的主意。你的那些醉话让我明白,要等你清醒了再追你恐怕要耗很久,既然那天有机会趁虚而入,我若不先坐实未免太蠢。”

周垚一怔,下意识回头,在黑暗中瞪着他。

仇绍似乎在笑:“这办法或许卑鄙,投机取巧,可是有效,偏偏你又吃这一套。”

周垚:“如果我拒绝呢,你要来强的?”

仇绍:“你若真不愿意,肯定和我拼命。”

隔了一秒,他又道:“再说,我对自己有信心。先前你看我的那种眼神,我就知道咱们就会出事。”

周垚还是觉得不对:“那万一我就是不从呢?”

仇绍仿佛被气笑了,无奈的摇了摇头,问道:“还记得我和你去方晓婚礼那天么?”

周垚点头:“嗯。”

仇绍:“你当时分明做出了漂亮的反击,却还反过来问我,会不会太过分。”

周垚想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怎么?”

仇绍轻啄着她的面颊,嗓音低沉:“心肠软成这样。我要是没辙了,也知道怎么卖惨,你一定会同情我。那之后,结果还不是和现在一样?”

周垚笑出声,躲他的骚扰。

她知道,仇绍绝不会做出他说的那种事。

可他偏偏这么说了,耍尽无赖,认准了她的确没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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