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9)(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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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语气很急,分明是在对着江随舟说话,但那声音里掩藏不住的迷茫和空恐惧,却分明是在劝说他自己。

说完话,他抬头四顾,便见有士兵一路跑着,拽着跌跌撞撞的太医,已经过了宫门。

霍无咎托着江随舟,将他抱着站了起来,转头去吩咐魏楷道:速让太医跟上。

他面上的神情仍是素日那般肃然平静,像是在刻意隐瞒自己的慌乱一般,但那双通红且泛着水光的眼,却是怎么都遮掩不住的。

魏楷匆匆应是,转头便前去接应。霍无咎抱起江随舟转身,便直往旁边完好无损的宫室中去。

方走两步,他停下来,回过身看向旁侧的后主。

他此时跪坐在地上,已然瘫软成一片。他脸上尽是酒醉后的酡红,目光却直勾勾的,满是阴毒的恨意,紧盯着霍无咎怀里的江随舟。

霍无咎垂眼,看了他一眼,便转身扬长而去。

把他捆严实了,丢到火里去。他说。

窗外是一片忙乱的声音。

大军甫一入皇城,便扣押下了宫中上下所有的宫人和妃嫔。此时外头尽是霍无咎手下的将士,后主已死,这会儿众人正忙着救火。

而殿中的气氛却是一片冷凝。

太医把脉的手都是哆嗦的。

此时四下里皆是身披重甲的士兵,森严地罗列在周围。床边站着的那位将军,身上的铠甲还染着血,此时一双森冷的眼睛,正紧紧地盯着他。

像是床榻上那人要有一点危险,便要立刻扭断他的头颅一般。

他倒是真做得出来。

太医知道,就是这人,刚刚带兵进了皇城,将皇上都给杀了。

太医把完了脉,总算松了一口气,噗通跪在地上,一头扎在了霍无咎的足前。

将军放心!他说道。靖王殿下虽受了刑,伤得却不算太重,只是失血有些多,加上身体虚弱、劳心费神,方才又透支了体力,这才昏迷过去的!小的这就给靖王殿下开药,再处理好身上的伤口,便可等殿下醒过来了!

一道细微的声响。

是站在那儿的霍无咎弦绷得太紧,骤然松下一口气来,浑身都有一瞬的脱力,身体一歪、靠在了床柱上发出的声音。

没事?霍无咎问道。

那太医连连点头:确是无事!将军只管放心!

便听得霍无咎缓缓出了一口气。

去上药。他说。魏楷,速去靖王府,把李长宁弄来。

魏楷应是,匆匆出去了。

霍无咎靠在床柱上,低头看着江随舟。

他身上破损的朝服染着血,头发披散在枕上,将被褥和枕头都染上了血腥气。凌乱的发丝有几缕贴在面颊上,还沾着点儿血。

他面色白得厉害,便显得那血色颇为扎眼。

故而太医提着药箱回来,便看到了这样一番场景。

方才那个神色凌厉的将军,此时半蹲半跪地伏在床边,替床榻上的靖王殿下小心地拂去了脸颊上的发丝。

手上的力道轻极了,甚至因着小心,竟带了两分颤。

太医连忙垂下眼,佯作没看见。

便在这时,外头一名将领匆匆冲了进来。

竟是纪泓承。

将军!他急急往里冲了两步,道。娄将军让属下来报,说庞炜带了兵马,已然快到城外了!

霍无咎落在江随舟脸侧的手微微一顿。

继而,他问道:带了多少?

纪泓承道:一时数不清楚,但少说十万!不过瞧着那阵仗,想必庞炜来得也急,总归到不了三十万!

霍无咎静默了片刻。

他想要守在这里,盯着太医将江随舟治好,守到他醒过来。

但是他也没忘,若不是庞绍与庞炜的这步险棋,他不至于被迫离开临安,也不至于将江随舟独自留在城中,让庞绍与江舜恒二人捡到空子。

此仇需报。

他小心地用指节轻轻碰了碰江随舟的脸颊,继而单手撑在床榻的边缘,站起身来。

我即刻就去。他说。

纪泓承欣喜地应是,便要转身前去带路。

却听霍无咎道:你留下。

纪泓承一愣,转身问道:将军可还有什么吩咐?

瞧着霍无咎这般严肃冷峻的模样,莫不是皇城中还有残敌未清?又或者说临安城里还有什么不安定的因素,许会里应外合使得功败垂成?

却听霍无咎转过头去,看向门口提着药箱的那个太医。

看好他。他说。让他好好地给靖王上药,敢动一点手脚,就杀了他。

江随舟的意识模模糊糊地回了笼。

起先,他只隐约感觉到身上有些变化。这是接连几日都未曾感觉到的清爽,像是染了满身的血都别清理干净了一般。接着,便是缭绕在鼻端的药味,苦得很,还夹杂着几分血腥气。

他的睫毛动了动,双眼感觉到了些许光亮。

他皱了皱眉,便听见了旁侧立马想起了一道细微的响动。

似是有人守在床边,此时正撑着床沿,凑上前来。

他动了动眼睑,费劲地睁了睁眼。

霎时,周围烛火的光亮照得他眼前一白,双眼便又重新合上了,但立时,他便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却带着哑的声音。

你醒了?

是霍无咎。

江随舟混沌的神识顿时清明了两分,费力地睁开眼去,便看见了煌煌的烛火和层叠的幔帐中,守在床榻边的霍无咎。

江随舟正要开口,喉头却一阵难受,立时便咳嗽了起来。咳嗽的动作牵动了他身上的伤口,一时又使得他浑身发疼,咳嗽的间隙还抽了几声气。

旁边的霍无咎顿时慌了起来。他一阵手忙脚乱,又想给他顺气,又怕碰疼了他,一时间扶着将他圈在胳膊中,僵硬着身体,动也不敢动。

李长宁!霍无咎着急地扬声道。

立时便有慌张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李长宁匆匆赶来,替江随舟探了一番脉象,又查探了他的伤口。

将军放心,没什么大碍。李长宁说。只是方才在火中呛到了嗓子,吃上两服药,好生养上两日,便可无碍了。

霍无咎这才勉强松了口气,道:那就好。炉上是不是还煎着药?你快回去看着。

李长宁应下,退了出去。

一阵咳嗽,江随舟的意识和记忆也渐渐回了笼。

他想起了醉醺醺的后主,也想起了满殿熊熊燃烧的火焰。他那时实在脱力,只顾得上找回那几张霍玉衍背叛霍无咎的证据,便倒在了龙椅边,眼睁睁看着屋顶被火焰烧塌。

然后的记忆,便模糊得像是幻觉了。

火焰声中,他似乎听见了霍无咎的声音,是在喊他。接着,他便落入了个怀抱中,颇为熟悉,是霍无咎的。

他那时,只当是临终的执念被上苍察觉,故而生出了这样的幻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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