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赛因(5)(1 / 2)
8.分别.
那之后,我只是没日没夜地守在父亲的床前,等着他从昏迷中清醒,等着他快点好起来,我不再去想任何关于萧白雪的事情。
相继有军队被派出去追杀萧白雪他们。几日之后,传回来忽都失败的消息。
足有千人的骑兵队伍,包括武功高强的忽都,全都死在了萧白雪一个人的手里。唯一的幸存者被救回来不久之后就疯了,偶尔会全身发抖地反复重复两个字,听起来似乎是乌古里语言中“魔鬼”的意思。
那之后,一队骑兵在白骨甸那片万古荒原中追上了他们,却不幸在沙暴中全军覆没。我让人在沙土中翻找,将沙土中掩埋的尸体全部翻了出来。但是,那里面并没有萧白雪和表姐的尸体。
最后追到他们的士兵发现他们出现在荒原外距离雪山不远的小镇上,他们差点抓到了表姐,却还是失手了。士兵们推测两人应该是进入了雪山,只是士兵几乎将雪山全部搜了一遍,也没有找到任何踪迹。
雪山之外,就不是乌古里族可以插手的地域了,追杀只能止步于雪山。
有时候我会想,他们或许已经走出了雪山,离开了西域,带着那颗他们不惜性命找到的鲛人泪,回到了属于他们的南疆。
我记得,萧白雪他们来到草原时,除了跟着的护卫,一共是八个人。我的直觉告诉我,那八个人之间一定有着复杂的纠葛,并且是不太愉快的纠葛,并且随着他们得到鲛人泪,那纠葛一定会愈演愈烈……
但是,那一切已经和我无关了。
…
过了好几个月,我才听去雪山搜寻的士兵们告诉我,雪山上曾经发生过雪崩。
我立刻派人去寻找,但是此时雪已经融化,山上散落着很多被野兽啃食过的残碎人骨,根本就不知道是谁留下的。
那之后我常常做梦,梦到萧白雪被埋在了雪崩之下。我在梦里呼唤他的名字:“白雪,白雪。”眼前只有茫茫雪山,它们沉默伫立,冰冷地俯视着我。我蹲下身,失声痛哭起来。
我以为我已经不再想他,因为他伤害了我的父亲。但我发现,我还是无法忘记他。我依旧希望,他能够活着。
…
父亲的刀伤很快就好了起来。
接下来的三年,我们的生活,似乎又恢复了从前的样子。
我每天都会去父亲的大帐看望他,我们一起说话,一起吃饭喝酒,在他不忙的时候一起出去散步,偶尔举行盛大的篝火晚会。
每隔两个月,我就会去看望一次外祖父。外祖父已经七十多岁了,那场婚礼后生了一场大病,病好之后硬朗的身体开始衰弱下去。我常常坐在他的床边,给他读他喜欢的诗集。小时候他读给我听,如今我读给他听。
只是,关于那一个月里发生的事情,我们谁都没有再提起过,就好像一切从未发生,那些汉族“商人”从未出现。
…
三年后的夏天,外祖父去世了。
临终时他握着我的手,让我为他再读一次诗。于是我翻开他最喜欢的那本诗集,一篇篇往下读。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我读完这句诗之后,他的唇边露出了一个微笑,然后永远闭上了眼睛。
我想起来,外祖父曾经告诉我,那是外祖母生前最喜欢的一首诗。
…
外祖父离开后的那个秋天,我去向父亲告辞,告诉他我要去南方。
父亲只是看着我,片刻之后,他摸了摸我的头顶,笑着轻声对我说:“去吧。”
临走的前一天,我一直待在父亲的大帐中,我们说了很多话。走出大帐的时候,我看向了放在一旁香案上的一柄刀。
父亲的大帐里,一直放着这柄刀,被血染过的刀鞘,乌黑的颜色卡进宝石的缝隙里,深沉仿若那些一逝不回的岁月。
那曾经是父亲最喜欢的一柄刀。但是自从那个秋天之后,三年来父亲从来没有用过。
很多时候,我来找父亲的时候,就会看到父亲沉默地看着这柄刀。他的神情总是很严肃。但是偶尔,他的唇边会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那天我以为父亲一定会嘱咐我什么,但是一直到我离开大帐,他也什么都没有说。门帘在我身后垂落的瞬间,我似乎听见了一声极轻的叹息。
…
第二日,在我十九岁的那一年的十月,我从龙骨湖畔出发,穿过草原、戈壁、雪山、高原、崇山峻岭、湖泊菏泽,一路往南行去。
我告诉自己,我只是想去看看梦中的南方,我一直向往的南方。
但或许,是我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心,我想去南方寻找萧白雪和表姐,我想要确信,他们已经回到了南疆,而不是变成了雪山上的一堆散乱白骨。
那一路我走得很慢,几个月的路程,被我走成了整整一年。我没有直接南下,而是先去了中原,又去了江南,最后才往西去南疆。
一路上的风景都让我惊艳。我看起来像是被那些我从未见过的美景绊住了脚步。但其实,或许只是因为我心怀恐惧,我想要欺骗自己,只要我还在路上,只要不到南疆,我就不用知道真相,就可以继续心怀希望,相信他们还活着。
一年之后,我二十岁那一年的秋天,我才终于来到万里之外的南疆。
来到南疆之后,我都没有打听,只说出了“萧白雪”三个字,便有人开始滔滔不绝。
他们说,曾经,萧白雪是南疆第三大门派长桑谷的右堂堂主,不过那堂主只是个名头,其实他才是长桑谷真正的当家人。
他们说,曾经,萧白雪不顾自己的生死,救了蒲州数万人的性命,是个佛眼佛心的大好人,于是大家开始叫他“清圣”。百年以来,南疆都没有一个人得到过这样的赞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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