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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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管我,你也看见了,这家子的事儿,已经跟我没关系了,你回去如实跟你们齐总说就是了!”

“好,那许先生,我就先回去汇报工作了,你真的...没事儿吧?”

“嗯,你走吧!”

***

夏季北方的夜,总带着些迷惑性,时辰不早,幕布却久久落不下,天际依然透着柔和的光亮。

大概是事情最差的结局也不过如此了,许思名整个人松弛了下来,可他没顾上阵阵来袭的饥肠辘辘感,也顾不上左脸颊和嘴角火辣辣的肿胀刺痛感,已经按照陈阿姨发他的地址,来到了姥姥租的住处。

这地方离老宅不远,是有些年头的老小区,纵然屋里置着的家具和物件儿还是那样熟悉,许思名却丝毫感受不到亲切的气息,只剩冰冷、落寞和孤独......

他在姥姥床头的柜子里找到了那份协议,上头还有老人鲜红的指印...然后是那份压的他十多年喘不过气儿的借据,还有齐峰的承诺书。

一股子难以言喻的难受劲儿在心底翻腾,可许思名找不到排解的出口,他已经一滴泪都流不出来了,只觉得好累,身体好沉,却又怕自己这身晦气脏了姥姥的床似的,最后只靠着床沿坐在了地上,就这样,久久的坐着......

不知过了多久,裤兜里那接二连三、锲而不舍的手机振铃才将他的魂魄惊醒——是林莫。

“喂,你去哪了,这么晚还不回来,怎么一直不接我电话啊?”

林莫话问的很急,却丝毫听不出气恼埋怨的意思,许思名几乎能感觉到,贴着自己耳廓的手机听筒里,有暖暖的气流裹挟着关心、担忧,甚至小心翼翼,正涓涓流淌而出,他猛然惊觉,在近千公里外,那座繁华的都市里,还有一盏灯火为他亮着,那个狭促的家里,还有一个人正等着他、挂念着他......

“哦,对不起!”许思名的嗓子已然哑的不成样子,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开口就不由自主的道歉,“我...我在老家,今天回不去了!”

“......你声音怎么了?怎么突然回去了?”

“林莫啊,姥姥她...她走了!”

“......”林莫好半天才明白过来,尽管一时难以消化这一噩耗,但也不得不保持冷静,试探着去安抚那个更加伤心欲绝的人,“你...还好吗?一个人在家吗,我现在就过来陪你!”

“不用了!”许思名狠狠的摁着太阳穴,竭尽全力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和沉稳,“大半夜的你就别折腾了,我没事儿,生老病死...都是迟早要经历的吧!你早点睡吧,明天不还得上班嘛,我这边儿处理好了,会尽快回去!”

“可是......”

“好了,乖了,等我回去好不好,我累了,先挂了!”

这一夜,悲恸、哀伤、担忧、挂念...种种,繁复交错,拧作一股绳儿,牵连着远隔千里的两个不眠人。

***

第二天,许思名强打起精神,不顾前一天被断了关系的尴尬境地,厚着颜面苦苦哀求着,才跟小姨打听到了姥姥的殡葬安排,然后他鬼使神差的跑去了老宅子,他自己都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让他想再去看一眼。

满目疮痍,破败不堪,不论这里的未来,被人们憧憬成怎样的繁华显贵、热闹非凡,此刻在许思名的眼里和心上,都不过是一堆会杀人嗜血的废墟。

姥姥当时站在这里,也是同样难受吧,不,不止,可能更加绝望......许思名这样想着。

“思名?思名...是你吗?”

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似乎在唤他,不对,那个人怎么可能会在这里,许思名心头一颤,寻声回头。

只见那个仅一夜未见却如隔数个秋的年轻人背着个双肩包,正一脸茫然的看着眼前的景象,又愣愣的望向许思名,然后踏着一路碎石小跑了过来。

“思名,怎么回事啊?你家怎么...你脸怎么弄的?”林莫一把攥住许思名的臂膀,急切的问,也不知道他脑子里是有了怎样的联想,下一秒就见他又紧张兮兮的将许思名浑身上下打量了个遍,“你没事吧,其他地方有没有伤着,啊?”

不知为什么,自打见着这个人突然出现,到这会儿被他一惊一乍的嘘寒问暖,许思名只觉着自个儿脊梁骨里死死绷着的那根弦突然就松弛了下来,心里飘飘荡荡、孤助无援的小舟,就这么心安理得、自然而然的靠了岸。

他一把抱住林莫,拼命的收紧双臂,将脸狠狠的埋进他的颈窝。

林莫伸手回抱住他,无声的轻拍着他的后背,任由这个人在自己怀里克制的颤抖,在自己肩头压抑的抽泣。

他终于找到了宣泄口,憋屈了十多个小时的泪水,终于如泄了闸的洪,源源不断,奔流不息。

“哭吧,哭完就好了!”林莫在他耳边轻声哄劝着,“姥姥在天上看着的,她也不想你这么难受,她也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继续生活,不难过了好不好?”

“我知道!”许思名还挂在他身上,说话的声音有些发闷,“我明明挺坚强的,一直撑的好好的,怎么一看见你我就撑不下去了!”

“嗯,我给你撑着,你只管靠上来就好!”

“我一大老爷们儿,从小到大就没怎么掉过眼泪,怎么回回都在你这儿认了栽!”

“嗯,没事儿,我又不会笑你,只会心疼你,唔...只不过,回去又得多洗件衣服了!”

许思名“吭哧”一声,似是笑了,然后肆无忌惮的将自己满脸眼泪鼻涕又搁林莫衣服上蹭了蹭,才将他肩头推开来:“行了,把你的脏衣服还给你,我们先回......”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只觉着一阵儿眩晕,两眼一抹黑,便真如化了骨似的,软趴趴的瘫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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