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2 / 2)
苏徽心情复杂的点头。
“我不反对追求科技的进步,”苏滢继续说道,“最开始的时候,我对于时空穿梭技术也不是那么反感。我认为这是一项有利于人类研究过去的科技——不过很遗憾,时空穿梭一旦涉及到了平行时空,那么它的价值就不仅仅在于历史方面的研究,它会被投入军事,扩大战争,毁灭道德与法度。这是我不愿意见到的。这台装置——”她拍了拍面前的庞然大物,“就像是一只被人类哺育出来的巨兽。我不厌恶它,但我想要控制它,很遗憾我们现在还没有笼子,所以我只好杀了它。”
“走吧,儿子。”苏滢看向了苏徽,“我要摧毁这台装置,封存现阶段的试验数据,直到有一天我们的社会进入了和平稳定的阶段,针对时空穿梭的法度与公约也能被确立,我才会允许穿梭装置重新出现。至于现在这台,在我摧毁它之前,你启动它离开,这是我作为母亲的仅存的一点私心。同时也是为你好的建议,毕竟接下来我和国内的主战派之间会有一场斗争,而政治上的较量,采用一些不光彩的手段也是理所当然。你要是继续留在我身边,可能会有危险。去夏朝避一避也好。”
见苏徽只是站在原地固执的一动也不动,她索性打开装置的门,将他推了进去,口中还安慰道:“别露出一副你妈死了的表情。我好歹也在政坛上浮浮沉沉了大半辈子,可不像你那个小女朋友一样好欺负。你以后想我了——虽然我觉得你大概也不会想我,”说到这里苏滢笑了笑,“总之你要是想回来,也不是不能回来,毕竟还有那个人可以帮你。所以记得和他搞好关系。我知道你的情商不是很高,这你得改。”这位对儿子强势了二十多年的母亲,第一次试着放柔声调予以孩子殷切的叮嘱。
“最后,是这个。”她将一管鲜红的试剂塞进了苏徽的怀中。
尽管苏徽现在还在状况之外,被母亲所说的话冲击得半天没回过神来,可他还是下意识的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从夏朝胚胎中提取的血清。”苏滢回答道:“是试验的半成品。据推测,杜银钗能够克服时空排异反应,是因为排异反应即将在她身上生效的时候,她怀上了孩子。那时她才……十六岁,对吧?年纪很小,在我们这个时代的人看来,在这样的年纪里孕育后代,简直是对自己身体的不负责任。可是,生科院那群人认为,恰好是妊娠拯救了她。在怀孕期间她的身体被潜移默化的改变,最终她彻底融入了不属于她的时空,接着在那里平安的活到了老。”
“所以这支血清……”苏徽情绪复杂的摩挲着试管。
“我刚才所说的,只是生科院还处在试验阶段的理论。血清被注入你身体之后,你未必就能在夏朝长期生活下去。如果不能的话……那就让那个人带你回来吧,不过这样的话,你至少是和你的小女朋友见上了最后一面,今后也不必有什么遗憾了。”
话音落下,苏滢启动了装置。她这人一向强势,说出来的话往往是命令而非提议,她说她要炸毁装置送走儿子,那她毫不犹豫就这样做了,完全不给人留反应过来的余地。
在一阵地转天旋的失重之后,苏徽来到了一个陌生的时空。
苏滢动手太快,以至于当时他有一句很重要的话没有来得及问出口,他想问自己的母亲——您懂得操作穿梭装置吗?
现在看来,能够完美驾驶各式战斗飞行器的苏滢并不懂得如何操作穿梭机,因为苏徽睁开眼后,发现自己来到的是陌生的时空。
他所在不惹人注目的小巷子里,观察了一下周围,从远处几座地标性建筑判断出他应该是在北京。可问题是,这个北京,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一个。
从建筑的风格来看,这里很像是夏朝。然而既不像是长业年间,也不是端和年间,城内道路比起过去拓宽了不少,人潮与车马来来往往的间隙,苏徽观察到地面看起来还挺新,相当平整,应当是新修的路。
此外更古怪的是路旁的建筑。在生产力并不发达的夏朝,不少民居都是土墙、茅草顶,北京城里的情况或许稍微好一点,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房顶用的都是上好的青瓦、围墙都是平整的砖块。甚至还有不少二层、三层的阁楼。
来往行人的衣着水平也能反映出来这个时代的物质水平不算差,而且偶尔还能从清一色的黄种人面孔中看见高鼻深目的欧罗巴人、肤色略黑的东南亚土著。有路人看见了苏徽,却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这非常不应当。因为苏徽在进穿梭器时没有更换夏朝的服饰,现在身上穿着的是他在二十三世纪的日常衣服。
在历经了几次古典文化复兴运动之后的二十三世纪,不少人都会以在房间内拜访一些古董、古字画为荣,学生也会学习不少古诗词和诸子百家的思想,在节庆的时候会换上传统的服饰,日常生活中也有不少带着古典元素的衣装——苏徽现在的衣服,就是在二十三世纪被称为复古风的时装,存在交领的设计的衬衫、相对宽松的长裤、外罩一件仿照古代褙子式样的风衣。
也许,这身衣服在古人眼里看起来并不奇怪?
不对,还是很奇怪啊。可为什么没有人对他投以看怪物的眼神?
苏徽一边急匆匆的把披散着的头发束好,一边从巷子里走出,然后发现——整条街的人,衣着都很奇怪。
有些是他所熟悉的传统夏朝服饰,有些人则穿着西洋人的衣裳招摇过市,还有些人的服装……怎么说呢,挺中西结合的,既是夏朝的款式,又采用了西式的剪裁方法,还糅合了奇奇怪怪的元素。
这,到底是哪?
有一张薄纸晃晃悠悠的被风吹到了苏徽的脚边,他捡起来一看,发现这居然是一张报纸。纸上印着皇帝陛下的最新政策、科考的相关事宜、以及官员的八卦。报纸的角落里苏徽看到了一个日期——端和三十六年。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成功逆天改命的阿禾
让小苏先去见见她,抄个作业,再带着攻略回来见正在艰苦奋斗的青年阿禾
第255章 、(六十七)
端和三十六年,京城朱雀长街。有不少行人看见了一个古怪的年轻人。他站在大街上又哭又笑,状若疯癫。
来来往往的路人没有一个能理解苏徽此刻的心态,于他们而言,近三十年的端和盛世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只有苏徽明白不是这样的,眼前的盛景是成千上万砂砾之中唯一的明珠。
他曾经听另一个自己说过,嘉禾没有善终,在几乎所有的时间线里,她最终都逃不过青年早亡的命运。可是如果现在真的是端和三十六年,那么她应当已是年近半百,按照这个时代的标准来看,可是个老太太了——想到这里苏徽就忍不住笑了出来,是发自内心的欣喜。
他急着想要见她,却又在眺望紫禁宫阙之时迟疑,最终他选择了漫步在热闹的长街,一边听着周围人的谈话,一边朝着宫禁的方向靠近。
这一路上他见到了许多新奇的人与新奇的事,比方说他看见了女人也能抛头露面行走在朗朗乾坤之下;比如说他看见几个士子在茶摊或是市集空旷处口若悬河的指点古今,宣扬自己的观念主张却无人会予以阻止或嘲弄;比如说他看见士农工商和睦,从他身边擦肩而过的每一个人,都衣着整洁,精神奕奕。
这的确是个盛世,她不仅仅坐稳了皇位,还将这个世道一手打造成了她自己曾经所期许的样子。这很了不起。
通过这一路上的耳闻,苏徽可以确信,这个端和女帝,应当就是个他所认识的那个周嘉禾。
但同时他也听说了,她至今没有婚配,身边就连个走得近的男人都没有。
所以说,他原来并没有陪在她身旁么?是他对这个时代感到畏惧,所以最终还是逃回了二十三世纪?还是因为他的身体在这个时代无法长期停留,所以不得不回去?还是说,在这个时空里他早就不幸死去了?
苏徽悄悄将手伸进口袋,握住了那支储存了血清的试管。他还没来得及将血清注入,但他现在就开始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迷茫。
算了,先不管这些了。去见嘉禾才是最要紧的。
在前往紫禁城的路上,他顺手又买了一份最新的报纸——报纸这个概念还是很多年前苏徽告诉嘉禾的,没想到她居然真的把这一理念给实践了。
街边卖报的小少年在收到苏徽递来的夏朝铜板时露出了为难之色,苏徽这才知道这样的货币早就已经过时。不过好在那少年也是个厚道人,直接送了苏徽一份被泥土弄脏了的报纸,这才让苏徽如愿知道了近日的新闻。
报纸的头版说的是内阁对立储的争论。嘉禾未婚无子,并且在十多年前长姊助她铲除逆贼李世安之时就许诺了百年之后会将皇位传给荣靖。不过荣靖比她年长许多,这年已是头发花白的老人。怕是等不到这个妹妹老死,自己就要先去见前些年病逝的敬武太后杜银钗了。
不过荣靖还有一子一女。早些年她与自己的驸马聚少离多,端和八年后战事平息,她总算与杜榛过上了寻常夫妇的生活。
她的长女与次子皆是随母姓周,嘉禾想要立其中哪一个来承袭国祚都没有问题。现在的问题只在于那两个年轻人都十分优秀,各有各的长处,因此内阁之中才会对储君的人选争论不休。
此外报纸上的另一则新闻就是,嘉禾今日将会去往太学,听那里的学者辩论经世致用之学与理学的优劣。
这下好了,不用想办法混进皇宫了。苏徽心想。
现在他庆幸的是自己在离开二十三世纪之前,为了潜入科研大楼带足了工具,隐形装置在现在还能启用,他愉快的掩盖了自己的身形,然后踏上了前往太学的道路。
老年嘉禾对太学的重视程度让苏徽惊讶,毕竟青年时的她最是厌恶儒生。不过她倒也不仅仅是重视太学,各地的州学、郡学每年都有大量的经费下拨。四帷学在端和八年的李世安之乱中被焚毁,后来也得到了重建。女学也陆陆续续在各地修起。总之现在整个国家的读书人仔细算一算,数目还不少。当年苏徽和她说过“义务教育”这个概念,她记下来了,毕竟努力的在践行这一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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