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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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攻下南阳,叛军相继调换了三名统帅,十来万叛军前仆后继,最后竟折损了一大半。

相应地,滕元皓和城中将士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在这场旷日持久的作战中,南阳的三万精兵良将,折损得只剩下数千人。

关键是,城中的粮食也吃得一粒都不剩了。

到了这当口,城外的叛军们反倒不再焦躁,因为他们知道,南阳城已经陷入绝境,他们要做的,就是等滕元皓和其部下耗尽最后一丝力气。

就在这时候,滕元皓派出去的一支敢死队冒死杀回城中,并为滕元皓带来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附近的州县来了两支军马,一支是朝廷新派任的河南节度使刘觉,一支是前来支援河南的老将秦丰寸。

刘觉已经到谯郡附近了,听说秦丰寸也在赶来的途中,敢死队已经向对方求援,相信不出半月就会来援军前来营救的。

滕元皓和将士们备受鼓舞。

南阳城外的敌军或许也怕夜长梦多,开始发动猛攻。

滕元皓和将士们抱着援军马上会赶来的信念,表现得比之前更加晓勇。

在守城将领们的殊死抵抗下,敌军又一次被击退。

但南阳城的将士却没有获胜的欣喜感,三万石粮食只坚持了四个月,早在几日前他们就找不到充饥之物了,城中的老鼠麻雀等活物被他们尽数吃光,连树叶和野草也拔得一干二净,有的将士为了果腹,甚至挖土来吃。

滕元皓望着面黄肌瘦的将士们,心中油煎火燎,这样下去,不出两日南阳必定告破,那么他们此前所付出的种种努力,全都会化为乌有。

但所有人都知道,南阳城绝不能失守。

叛军们眼馋的不是南阳城,而是南阳城后方的江南财赋重镇,敌方的铁蹄已经踏遍了北地和关中,假如被他们拿下江南,意味着他们将得到大笔粮饷和数不尽的财宝。

那一刻,江山社稷将正式改换门庭。朝廷的援军已到达了邻郡,只要再坚持些时日就好了,但将士们都已饿得拿不动兵器,如何坚持下去?

思索间,滕元皓迟缓地将目光投向街巷中一位病弱的老人,城中囤粮不足,每人分到的粮食有限,不久之前,他还曾将自己的粮食主动分给这位老人,但眼下——

老人病入膏肓,本就活不了几日了。

滕元皓内心剧烈挣扎着,犹豫了许久,终于缓缓下了城池,走到老人身边。

滕元皓回来的时候,脸上还沾着老人的血,他的脑海中,满是老人从惊讶到恐惧,继而变为怨毒的眼神。

那目光像一支毒箭,深深扎中了他的心。

滕元皓木然告诉自己,以那些胡叛的惯有作风,南阳失守的那一日,江南诸镇的百姓会面临灭顶之灾,到时候死的不仅是南阳城中的这些将士和百姓,而是数十万百姓。老人、女人、孩子,健壮的,年幼的……

那将是一场巨大的浩劫。

只有这样想,滕元皓心里才能好过点。

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战士们早已饿绿了眼睛,这种事只要开了头,就再也收不住了……

就这样,南阳城又苦苦支撑了两个月,滕元皓等人心中的信念,就是刘觉和秦丰寸一定会前来支援他们。

但直到两个月后,刘觉和秦丰村都没派出一支援兵,滕元皓回想上回死士所说的话,朝廷指派了两位节度使,分别由两位宰相推荐,一个在河这头,另一个在河那边。或许两人都忙着夺回洛阳,并不想分兵给南阳,尤其是守在南阳城外的叛军足有十万之众,要驰援就得抽调大批兵马。

军士们听到这消息,心底的信念终于开始动摇。

江山社稷已经濒临绝境,这几个朝廷派来的将领还忙着打自己的算盘。

滕元皓却鼓舞士兵们说,即便是为了守住江南门户,刘觉和秦丰寸也不会坐视南阳危亡的。刘觉或许正全力攻打洛阳,秦丰寸兴许刚到临郡。

但南阳城已经又苦苦支撑了两月,将士们又一次开始忍饥挨饿,眼看城破在即,滕元皓为了向距离南阳最近的秦丰寸求援,连夜派邬震霄带领数十名骑兵拼死突出重围。

但是这一去,邬震霄就没有再返回。

城破的那一刻,滕元皓顶天立地毫无惧色,将士们却痛哭不已,并非怕,而是恨。滕将军铁骨铮铮,守城这半年,以卓绝的智慧和可敬的坚韧带领他们无数次击退敌军,哪怕朝廷派来一支援军,哪怕那只援军只有数千之众,他们也不会一步步走向绝境。

直到被敌军砍下头颅,滕元皓仍凝视着长安城的方向,像在拷问,又像在沉思,但目光中的那份坚定,从头到尾没动摇过。

回忆完这段往事,滕绍已是双眼猩红。

蔺承佑的心情跟面色一样沉重,南阳之战的真相除了残忍,还透着无限辛酸。

滕老将军一腔热血为国效忠,但直到临死那一刻都没能盼来朝廷的粮食和兵马。

其实当年南阳城一破,淮南立即有另一支朝廷援军赶来了,这支部队足有四万之众,趁叛军尚在休整之际,一举夺回了南阳城。只要再坚持两日,滕老将军和其部将们就能获救,可惜这些事,滕老将军再也没机会知道了。

英雄流血不流泪,滕老将军是抱着遗憾牺牲的。

“得知真相后,我常在想,当年换作是我守南阳城,我会怎么做?”滕绍声音暗哑,“一旦南阳失守,战火会蔓延大江南北,到时候遭殃的是数以十万计的百姓,平叛也会变得愈发艰难,但城中的四千多百姓又何其无辜?他们也是活生生的人,他们也想活下去,面对守城的将士们的兵刃,他们只能一个个被……整整两月,百姓们面临的那种恐惧和绝望,与身处炼狱何异。我想他们临死之前一定恨透了我阿爷,否则何以宁愿魂飞魄散,也要诅咒滕家的后人不得好死。”

蔺承佑久久缄默着,四千多人的刻骨怨恨,化作了一股难解难消的强大咒怨。

施咒成功的,绝不仅仅一人。落到滕老将军头上,祸及的是滕将军和滕玉意。

不论滕家后人愿不愿意,命运的绳索早已悄然锁住了他们的咽喉。

即使改换命格,等待他们父女的,也将是一次次的“死于非命”。

忽然之间,蔺承佑的心口梗得很难过。

这件事,到底是谁的错?

平生头一遭,他无法给出答案,这样一段椎心泣血的往事,这样一场惨烈至极的兵祸,哪怕他身处其中,恐怕也没资格评判对错。

涩然思索了一会,蔺承佑将目光移向滕绍的那件里衣。

“滕将军是想将所有的咒怨都引到自己身上,所以才提前准备了这件逆写着遁甲缘身经的衣服?”他眼中有了然,更多的是悲凉。

滕绍表情沉涩,俨然早已下定决心:“早此这次出征之前,就有高人卜出我会遭遇不测,就像玉儿‘前世’经历过的那样,我照旧会死于三十八岁这一年。弄明白错勾咒的真相后,我便开始设法为我和玉儿破咒,但有人告诉我,咒怨只有靠咒怨来化解,我死时穿着这样一件衣服,便会魂飞魄散无法轮回,错勾咒只能影响三代人,如果我能一个人揽去最重的咒怨,落到玉儿身上的惩罚就会相应地减轻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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