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2 / 2)
张厨娘说,厨房里送了许多热水进去,一盆盆血水端出来,厨房里婆子们烧水都快来不及烧水了。动手的婆子极有本事,第一棍下去人先晕倒,后面几棍敲断了他们的手脚......”
明令仪蹙眉,先前李嬷嬷所说那些杀人诛心的话,令李老夫人听后当场发狂。
李嬷嬷先前在明庄里,以及在李姨娘院子时的反常,李姨娘回府居然会摔一跤,她又是李姨娘最信任的管事嬷嬷,最后居然反咬了李姨娘一口。
只待细细一想,明令仪就能大致猜出了其中的关窍。她问道:“李嬷嬷呢?她的家人现今如何?”
“李嬷嬷也没了,不过她去得快,没有受什么罪。她丈夫死得早,两个儿子都跟着国公爷去了军中,两个媳妇生了几个孙子孙女,管着府里厨房采买的肥差。后来媳妇把她尸身领了回去,跟府里告了假说是要守灵,大门紧闭不见客。”
明令仪了然点头,看来是拿李嬷嬷的儿孙性命前程相威胁,她才牺牲了自己。当时她面若死灰,想必早就打定主意赴死了。
夏薇不解地道:“夫人,难道赵姨娘就不怕吗,国公爷回来看到自己的爱妾儿子女儿没了,还不得心痛发狂,若是查了出来.....”
“呸!”秦嬷嬷淬了口打断夏薇的话,不屑地道:“夏薇你太糊涂,居然相信男人的宠爱。国公爷回来伤心肯定是要伤心的,只是伤心有数。他又不缺孩子,要什么样的美女没有,他抵挡得了妖精胸前的三两肉?
若他能一怒为李姨娘他们母子出头,我还能高看他一眼。可他就是个贪图荣华富贵的白眼狼,当年明家还在时,对夫人也还算好,仗着一张白脸哄得夫人团团转,真以为他对自己深情不渝。以前,夫人就是......,”
她讪讪闭了嘴,明令仪知道她说原身傻,忍不住笑着道:“秦嬷嬷倒难得明白一回。”
夏薇也噗呲一笑,拿着炭麻利地加到了炭盆里,颇为感慨地道:“别的不说,赵姨娘掌管中馈后,府里克扣下人的事倒没了,我去领炭和热水时,他们给得倒痛快。”
“当捕快的家里不会缺银子,打仗的更不会缺银子,所以她不像李姨娘那样见钱眼开。”
明令仪解释完,又把自己先前的分析细细讲给了她们听,以免她们放松了警惕:“以后我们才更要小心,赵姨娘与许姨娘都是做大事之人,现在除掉了嫡子女,以后就该让自己的儿女变成嫡子女,能继承偌大的定国公府了。”
“那怎么办?”夏薇急了,秦嬷嬷也跟着惊恐地看向她。
“我们还有段时日,这得看国公爷在回府之后,究竟更宠爱谁,要给谁请封,或者是他的功劳够不够让杜相满意,朝廷能不能同意他将小妾转为正妻了。”
明令仪抿了口清水,放下杯子微微笑道:“不过我们不做没有准备的仗。秦嬷嬷,你去拿纸笔来,夏薇,你消息灵通,府里那些家生子谁与谁有姻亲,谁与谁不合,你都一一说给我听。”
三人凑在一起,夏薇说,秦嬷嬷在旁边适时做补充,明令仪将错综复杂的关系整理完,不知不觉已近深夜。
她将厚厚的一叠纸从头到尾再看了遍,然后投到炭盆里烧了,动了动酸软的手臂道:“时辰不早,先回屋歇息吧,记得这些时日没事不要出院子,还是像我们以前那样,只管呆着万事不管。”
晚上夏薇当值,秦嬷嬷此时也早已疲惫不堪,起身先回耳房去歇息。明令仪站起来一转身,见窗外黑影闪过,接着窗棂被轻轻叩响。
两人彼此相视一眼,明令仪满脸疑惑,夏薇提着嗓子走到窗边,小声地道:“谁?”
窗外静了片刻,温和的声音轻轻传进来:“是我,徐延年。”
第22章 .探视与探话 无
夏薇愣住了,转头看向明令仪,见她神色为难,却最终点了点头,便上前打开了窗户。
徐延年撑着窗沿,纵身轻松一跃跳了进来。明令仪有些诧异,没想到他人看似儒雅斯文,身手却还不错。
在她明亮的目光注视下,他突然有些不自在,尴尬地解释道:“少时四处游历,学到了一些拳脚功夫与上不得台面的□□。”
明令仪总算松了一口气,府里人多眼杂,偏院虽然偏僻,也得小心为上。
她给夏薇递了个眼色,她立即机灵的前去关上了窗户,退出去守着。
“先生请坐。”明令仪侧身,恭请他在案几前坐下,伸出右手去提小炉上的铜壶,眉头一蹙神色痛苦,又换了左手提起铜壶泡了茶递到他面前。
徐延年将她的动作瞧在眼里,脸上不由自主浮现出担忧之色,伸出双手接过茶连喝了半杯,热茶下肚,那份复杂难辨的感觉才退去了些。
他将杯子放回案几,歉意地道:“这么晚来夫人院子,不合规矩又打扰了夫人歇息,是某莽撞。只是府里人多嘴杂,流言蜚语亦能杀人。”
“先生是真正的君子,我自不怕。”明令仪往他的杯子里添了些茶水,颔首施礼后道:“多谢先生先前搭救之恩。”
徐延年忙避开道:“说来惭愧,某只是举手之劳,未能真正救出夫人。”
“锦上添花的多,能雪中送炭才真正难得,先生肯站出来已是极为不易。”明令仪垂下眼眸,停顿了下道:“也正因先生肯相帮一二,我才能苟活到今日。”
灯光氤氲中,那双明亮的眼眸中波光一闪,只瞬间便黯淡了下去,徐延年藏在袖子里的手紧了紧,拿出小瓷瓶递过去道:“本想请大夫前来诊治,后来仔细一想,在现下这个节骨眼上,夫人不宜太招人注意。
这药是友人所赠,有镇痛化瘀奇效,只需一日三次抹到患处即可。”
“多谢先生。”明令仪抬起头,眸色闪闪,神色微微激动。
徐延年突然觉得那目光太亮,他不敢多看僵硬地别开了头,同时亦酸楚不已。
原本高高在上的明家明珠,竟然落魄至此。四下望去,屋子里寒酸冷清,连他的小厮屋子都比不上。
“李姨娘惨死,大夫说齐哥儿与玉姐儿脏腑在出血,约莫着也救不活。大人作孽,倒报应到了孩子身上,稚子何其无辜。”
他声音低沉,人也郁郁寡欢,“这府里真是妖魔鬼怪横行,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明令仪低下头,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脸上亦浮起些许悲哀。
徐延年看着她的神情,难过地道:“府里都是聪明人,汲汲营营,倒显得我狷介了。原本不该与你说这些。”他自嘲一笑:“偌大的府里,遍寻了也找不着可说话之人,夫人是真正聪慧,故才斗胆一说。”
“先生谬赞。”明令仪颔首施礼,微叹道:“先生高义,待国公爷回府,只需将所见之事如实告知,辅佐着他降妖除魔,定能还府里一个清净。”
徐延年怔楞住,府里谁是妖魔?最大的妖魔现今在床上躺着叫病叫痛。世人以孝为先,下令打杀的是李老夫人,就算其中有猫腻,不过是再多死几人罢了,已死的人也不能活过来。
再说,死掉的谁又真正无辜?齐哥儿与玉姐儿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仗着身上有李家人的血脉,享受了不该他们享受的尊荣,大户人家后宅孩子,与穷苦人家也无什么区别,能平安长大实属不易。
徐延年深觉得疲惫,他盯着窗外渐渐发白的天色,落寞地道:“下雪了。一场雪下来,鲜血与肮脏都埋在了下面。”
明令仪也跟着看向窗棱,喃喃地道:“北地雪定会下得更大,路上积雪难行,国公爷行路只怕会更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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