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2 / 2)
紫藤一马当先走在前,身后丫鬟婆子跟在她身后,突然, 她腿窝发软仿佛抽了下筋,站立不稳歪歪扭扭忙扶住了门框,身后的婆子却收势不及撞上去,一下把她扑到在地。
“咚。”紫藤怀里的布包咕噜噜掉下来,滚了几滚停在了赵姨娘面前。
周围人循声望去,赵姨娘脸霎时白了白,往前一步挡住布包,指着紫藤骂道:“在国公爷面前也如此莽撞,自己下去领罚!”
夏薇早已趁人不注意溜过去,脚尖用力踩住了布包的一角,紫藤心慌意乱,垂着头上前弯腰飞快捡起布包,只听刺啦一响,她手中只抓着片碎布。
廊檐的地面上,赫然是一只玉石摆件。
周围死一般的安静。
曾退之脸色阴沉得像是要吃人,赵姨娘也慌乱得所有的机智全失,许姨娘事不关己在一旁低头沉默不语。
难堪的沉默之后,明令仪终于开口,温声细语道:“赵姨娘,这可是你丢失的玉石摆件?”
“你...!”赵姨娘涨红了脸瞪着明令仪,眼里怨毒闪烁,沉下脸朝紫藤骂道:“好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居然是你居心不良拿了屋子里的东西,亏得我对你这么好,信任你,你就是这么对我的?把她给我捆了按着规矩罚!”
紫藤被扑上来的丫鬟婆子揪着押了出去,她害怕得凄声大喊:“姨娘,求求你放过我啊姨娘,放开,不是我,是姨娘...呜呜呜...”
声音渐行渐远,紫藤像是被堵住了嘴听不清她接下来的话。赵姨娘松了口气,美眸含泪,看上去娇弱又楚楚可怜,仰头可怜兮兮地对曾退之抽泣着道:“国公爷,都是我御下无方,被身边人蒙骗了,又冤枉了夫人。”
“夫人,对不住,我给你赔不是,你一定要原谅我呀。”赵姨娘反应快,回过神来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紫藤身上,又朝明令仪深深曲膝施礼。
明令仪并不计较,神色平静道:“无妨,你从前家里并无下人伺候,没有学过如何御下,无方亦正常。”
顿时,下人们有些捂嘴偷笑,待看到赵姨娘杀人的眼神,又吓得忙低下了头。许姨娘更是直接嗤笑出声,脸上带着挑衅回看她,不将她的威胁当一回事。
曾退之有些诧异看着明令仪,自从明家败落以来,明令仪一直唯唯诺诺,从未见她有如此尖锐的时候,偏偏她还一本正经,让人看不出是在讽刺还是真心安慰。
徐延年则是意外,眼里浮起了些笑意,她终于不再卑躬屈膝,不卑不亢的模样真是令人欣慰。只是他又有些担忧,过犹不及,赵姨娘有娘家兄弟撑腰,曾退之又宠他,几句枕头风吹下来,她说不定又会吃大亏。
赵姨娘已许多年未曾如此丢脸,自从进了定国公府后,从没有人敢当场让她下不了台。如今她掌管着府里的中馈,府里的下人管事们谁见她敢不恭恭敬敬。
明令仪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她在这么多人面前好像所有的衣衫都被撕碎,在人面前无所遁形,那些锦衣华服撑起来的底气,一下就被戳破了。
她所有的尊贵荡然无存,她仍然是那个小巷子里捕快家的平头百姓,能议亲的,也不过是家境差不多的小门小户。
赵姨娘脸惨白如纸,旋即又涨得通红,心里憋屈愤恨交织,几乎让她快要如李老夫人那般疯掉,眼睛充血,恨不得扑上去生生撕碎明令仪,将她挫骨扬灰方能解心头之恨。
明令仪像是没有看到大家的神情,更不理会赵姨娘的滔天恨意。她们已经撕破了脸,她再退缩忍让,赵姨娘也不会放过她。
那就干脆将她的皮揭下来,扔在脚底再狠狠碾碎。
她并不未趁机告状落井下石,而是简单的陈述事实,淡淡地道:“国公爷,赵姨娘的玉石摆件找到了,如今还要搜我的院子么?”
曾退之盯着她半晌后方闷声道:“既然玉石摆件已找到,就不用搜了。”
明令仪也不追究,点点头道:“好,那按着先前你答应的公道,现在该去搜姨娘院子了。不过我只有秦嬷嬷与夏薇,许姨娘,”她转头对许姨娘颔首施礼,客气地道:“你可否让丫鬟嬷嬷帮忙一起搜?”
许姨娘愣住了,心中一动,也客气地道:“夫人有命莫敢不从。”
议定之后,所有人又一起去了姨娘们的院子。
先是从许姨娘的院子搜起,里面自然没有找到她的玉石摆件,搜完之后又去了赵姨娘的院子。
三进的小院精致异常,比起许姨娘院子的清幽高雅,赵姨娘的可以说是富丽堂皇。明令仪如先前进许姨娘的院子一样,站在廊檐下没有进屋,只静静矗立一旁,就像是大家一起搜,只是为了个公平。
曾退之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偏院与赵姨娘的院子可以说是天上地下,明令仪的神色始终如常,目不斜视连多看都未看一眼,眼神古井无波,丝毫不见任何的嫉妒委屈。
许姨娘的丫鬟嬷嬷一起进了正屋,秦嬷嬷与夏薇只是跟在后面随意看了几眼,任由许姨娘的丫鬟嬷嬷四下翻看。碍着有曾退之在,她们并不敢大动干戈,可手下飞快的动作与不时的低呼,竟然让周围气氛暗暗紧张起来。
赵姨娘心里直觉不安,可她也说不出有何处不对,只想尖声叫停,可为时已晚。她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嗓子眼,只能怔怔站在一旁,看着许姨娘的丫鬟嬷嬷像抄家那样,在她居住了多年的地方,将她那些熟悉的东西挪来挪去,虽然最后又放了回去,可她怎么都觉着,眼前的屋子变得陌生了起来。
“啊!这个!”许姨娘的贴身嬷嬷许嬷嬷突然惊声大叫起来,神色紧张手里拿着个桃符奔出屋子,“这个在姨娘净房的马桶底下,与李姨娘先前......”
“胡说!”赵姨娘紧绷的神经终于崩溃掉,她发疯般扑过去一把打落许嬷嬷手里的桃符,尖着嗓子大叫起来:“不是我,是有人冤枉我!”
她额头的汗如雨滴落,混着眼泪一起顺着脸颊流淌,脸上精致的妆容糊了满脸,像困兽那般团团转,藕荷色用银丝线绣着蝴蝶的大幅宽裙旋转开来,在日光底下熠熠生光,晃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是你,是你对不对?”她先是指着许姨娘,又转身恨恨地看着明令仪骂:“是你,是你这个贱妇故意使坏!”
骂完她又扑上去,保住曾退之手臂,胸脯蹭着他,哀哀哭泣:“国公爷,我是冤枉的,你要相信我啊……”
曾退之手上拿起那块写着李老夫人的生辰八字,额头青筋直冒,李姨娘的事又在他面前重现。
他想起还卧床不起的阿娘,小意温存的表妹,还有那对聪明活泼的儿女,心里又痛又怒,所有理智尽失,手用尽全力一挥,抱着他手臂求饶的赵姨娘,她如裙摆的银色蝴蝶那般轻盈地飞了出去,撞在廊檐柱子上,连哭都哭不出来,只缩成一团不住抽搐。
“查,给我查,彻底的查!”曾退之如被激怒的猛兽般吼叫着下令。
长平忙躬身领命退了下去,徐延年盯着瘫倒在地的赵姨娘,丫鬟嬷嬷畏惧曾退之不敢上前搀扶,她额头上已有鲜血渗出来,缂丝料子浸了血,登时污渍斑斑再也洗不干净,变成了块旧布。
他心里说不出的荒凉,惨笑着摇摇头,拉住还在愤怒乱转的曾退之道:“国公爷,你先冷静一下,赵姨娘受了伤,先找个大夫来瞧瞧吧,等查出前因后果来,再处罚也不迟。”
曾退之下意识抬头朝赵姨娘看去,她鲜红的血令他心针刺般痛,他停住脚,怔怔地看着她,仿佛是不认识的陌生人。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曾退之百思不得其解,眼底渐渐浮上些惨痛,闭上眼点了点头。
明令仪瞧着眼前的闹剧,只觉得荒唐透顶。曾退之的宠爱也不过如此,不过瞧着现在这模样,只要赵姨娘能够醒来,她聪明又有倚靠,定会将这件事糊弄过去。
只是她递了把刀给许姨娘,就要看她们究竟谁厉害了。
明令仪上前对着曾退之曲膝施礼,恭敬地道:“国公爷,府里的压胜之事不绝,只怕对老夫人与国公爷运势有碍。我身为国公夫人,定当为府里分忧解难,只是我能做的也只是念经祈福。求国公爷恩准我去福山寺,为老夫人吃斋念佛,保佑她病早日好起来。”
曾退之盯着明令仪,她双手合十微垂着头,神色悲悯,良久之后终于点头同意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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