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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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卒虽被远远支开,却一直关注着牢中动向。见此情景立即冲了过来,一看之下顿时哭丧了脸:“这可是重犯!就这么死在牢里,二位让我怎么跟上头交代?”

风长天心里正不耐烦,一把扼住了他的喉咙,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你他妈能不能别嚷嚷?”

那狱卒的脸胀得通红,眼看喘不过气来,姜雍容急忙抓住风长天的手,“大人息怒,这也是他职责所在——”

只劝了一句,风长天的手就松开了狱卒。

然后握住了姜雍容的手。

呼,舒服了。

她的手细巧柔腻,在幽暗的灯光下,指甲依然能泛出珠贝般的光泽,每一片都像是海底最洁净最温柔的一粒白玉贝。

他想握得轻些,怕这手会像水一样流走,想握得重些,又怕弄疼了她。

总之心里奇奇怪怪,但这个奇怪的感觉是舒服的,张有德留给他的那种有点难以言喻的、不舒服的感觉,瞬间消失了。

姜雍容看着狱卒倒在地上狂咳不已,原本不由想起了方才的张有德,以及当初的自己,心中感慨人是多么脆弱的东西,生与死只有一线之隔,然后就卒不及防地被吃了豆腐。

姜雍容:“……”

狱卒呆呆地看着两人,连咳都忘记了。

一个羽林卫,在大牢里,深情款款地握着一个太监的手……画面过于清奇了。

难道御前的人都这么奇怪的吗?

姜雍容挣了挣,没挣脱。

也不好当场争执,只好强行装出一脸风淡云轻一切都很正常的样子,向狱卒道:“你去准备,我这就去给你写个节略。”

狱卒一听这是愿意担责的意思,立即麻溜地起身,忙不迭去了。

姜雍容道:“陛下握够了么?”

没够。

风长天心说。

上天造女人的时候到底是下了什么血本?为什么手能这么软,皮肤能这么滑?好像一根骨头都没有,这么握在手里,给一百块羊脂白玉都不换。

“失礼了。”风长天嘴里诚恳地道,手上却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我胆子挺小,方才受了点惊吓,这么握着你的手,我觉得心里好受多了。”

姜雍容想起最初见面时他的铠甲上一身是血的样子:“……”

我信你个鬼。

她用一种淡淡的神情瞧着风长天,指望风长天能要点脸。但显然她错了,这位陛下的脸皮之厚和他的武功之高可以相媲美,他不但没有松手的打算,还牵着她的手往外走。

姜雍容终于忍不住道:“陛下,这于礼不合。”

“没事,现在我不是皇帝,你也不是皇后,咱们是好兄弟嘛,讲那么多礼干什么?”

姜雍容忍无可忍,低喝:“陛下!”

风长天瞧着她的神情,知道她的忍耐已经到了底线,惋惜地叹了口气,松开了她的手:“别生气,要不,我给你握回来?我比较大方,你想握多久都行……”

姜雍容直接打断他:“陛下打算如何处置张有德?”

“唔,你没听他说么,这银子是听了我那七哥的吩咐搞没的,虽然不知道搞到哪里去了,但既然是奉命干的,就不是贪污,当然不能治罪。他原先是几品来着?”

“三品。”

“那就给他升一升,追认二品,谥个号,就给个‘忠’字吧,给他来个风光大葬,让他到了下面也能好好伺候我那七哥。”

姜雍容看着他,眸子有片刻的柔和,不过很快叹了口气,“陛下,这不成。若是说出实情,万民只怕不会相信,他们可能会觉得陛下你是有意往先帝身上泼脏水,于陛下的声威有碍。”

风长天诧异:“说实话还不行?”

姜雍容看了看窗外,窗外是深深的夜色,以及在夜色中遥遥点亮的灯火,她轻声道:“在这座皇宫,说实话反而会出大乱子。”

风长天看着她,她侧脸的线条优美至极,太监的蓝布衣裳穿在她身上仿佛也成了另一种华服,他的声音不自觉也放轻了一点,“那你说怎么办?”

“对外只说张有德因病暴毙,银子派人继续追查,然后私下为张有德起坟茔安葬,四时祭奠。”

风长天道:“他明明是个忠仆,死后还要顶着骂名,太亏了吧?”

姜雍容回望张有德那间牢房,眼神有点幽远,低声道:“这就是忠。”

风长天道:“我看他对你也不怎么地,你为什么还想来帮他?”

他说得没错。

先帝登基的第三年大婚,第四年将张有德派去修寝陵,姜雍容身为无宠的皇后,能见到张有德的机会真的不多。

大婚之后不久,她和贵妃傅静姝起了争执,明明是傅静姝失礼,先帝却罚她在乾正殿前跪着思过。

那也是一个像今天这样寒冷的天气,地上积着薄薄的一层雪,很快濡湿了她的蚕丝棉裙,阴冷的寒意像是千百根针一般从膝盖一直扎进她的身体。

然后张有德经过,对着她微施一礼,进了殿中,寂静的夜晚她听到张有德的声音传出来:“陛下,她不过是个才行笄礼的小姑娘,生平最大的错处就是姓了姜,陛下又何必同她一般见识呢?”

姜姓在大央是和风姓一样尊贵的姓氏,姜雍容一直引以为荣,当时的她根本不明白张有德的话,甚至还觉得这个老太监脑子有点糊涂。

但先帝正是因为张有德的话让她起身回去,从此给她的只有冷淡,再也没有处罚。

是过了很久很久之后,无数个寂静的、被人遗忘的夜晚,她睁着眼睛看着窗上一点一点发亮,终于懂得了张有德的话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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