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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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招十分狠毒,隆裕帝果真勃然大怒,倏地挥手,将一片碎石劈头砸在了齐徽身上,喝问道:“太子,你还有何话要说?!”

他手指着张泰年永龄两人,冷笑道:“好一个‘势大欲除’,好一个‘自作主张’,你们眼里可还有朕吗?只怕是一心恨不得齐徽明日便登基为帝!”

他这话一说,齐徽也连忙磕头顿首,大声道:“父皇,你如此说法,儿臣实在难以承担!此事儿臣实不知情,问心无愧!”

隆裕帝道:“你不知情,他们两名臣子就敢去陷害璟王,难道害了璟王,他们两个就能登基了?齐徽啊齐徽,你如今已是太子,可当真狼子野心,半点也等不及吗?”

他说着,又目光沉沉地看了靖千江一眼,心中又不免想到,齐徽想要铲除威胁自己的对象,为何要从靖千江身上先下手?

难道靖千江在他人的眼中,已经重要到这个程度了吗?

曲长负一直在静静地等着齐徽的反应,然而到了这时,他发现齐徽根本就是一直在被动防守,而丝毫没有任何反击翻盘之意,似乎当真是一点应对的措施都没有。

这实在不像他的作风。

面对皇上的叱骂,齐徽重重磕了三个头,说道:“父皇,今日本来是您的寿宴,就算儿臣当真对璟王存有谋害之心,也万不会选择这种场合,违逆您的心意。”

“对于儿臣来说,我已是太子,多年来蒙受父皇的栽培教导,心中所愿唯有不令父皇失望,又何必多此一举去陷害他人?更何况……璟王亦并非父皇亲子。”

齐徽的话情真意切,十分打动人,周王却忽然说道:“太子殿下,可是臣弟怎么听说,早在先前您便与璟王弟不和,甚至还大打出手……当时应该是曲大人在场罢?你们打架,是因为什么缘由来着?”

他这样把话一带,从天而降一口锅,眼看就即将摇摇欲坠地砸在曲长负的脑袋上。

曲长负没说话,但是他的头脑中正在迅速思考着,应该如何化解眼前的危机。

这一刻,齐徽、靖千江和他自己的命运,已经连在了一起。

隆裕帝的脸色晦暗不明,将目光转过来,沉沉地说道:“曲长负。”

第58章 无心孰为境

曲长负离座起身,走到隆裕帝面前行了礼,这才说道:“陛下,周王殿下所说的情况,臣实在不知,臣方才失神,是因为想到了陛下在《浮梦录》中曾经写到过的一个故事。”

大凡当皇帝的自幼读书,都会有些较为风雅的爱好,而隆裕帝不喜书画,就爱写点散文笔记追忆少年旧事。

他不但爱写,还给自己取了个“退思客”的笔名,一本正经地将书册刊印,赠予身边宠爱的皇子和大臣。

许多人当面诚惶诚恐地接过,回家就将御赐书册高高供奉起来,碰都不让人碰,生怕折了一个角。

毕竟当今圣上性情颇有古怪偏狭之处,这种小事他哪天想起来了,还真的很有可能去计较。

但曲长负偏生在拿到书的第一时间,就已经将它逐字逐句地翻阅通读,甚至基本内容都已经能够背诵下来。他知道,掌握一位帝王内心的想法偏好,可比什么都要重要。

而当一位帝王将自己性格上的缺陷自觉或不自觉地表露给了别人,其实他也就等于失去了身居高位者那份应有的深不可测,而有了被掌控和利用的可能。

这就是所谓的帝王心术。你当了皇上,本来就该孤独寂寞,绝不可让别人摸透你。

今天,无论是齐瞻,还是齐徽、靖千江,以及曲长负,所有的说词,都是围绕着这一点来进行的。

闻言,隆裕帝果然道:“你读过《浮梦录》?想起什么来了?”

曲长负道:“臣记得,陛下曾经写过一件您少年时与定襄太子同游的旧事。”

他稍稍沉吟,尽量用最简单但却十分动人的语言,将那件事情讲述了一遍。

其实事情本身很普通,就是讲了小的时候,定襄太子带着尚且年幼的隆裕帝避开了内侍奶娘等人,偷偷去永巷附近的一片树林中去玩,那里素来罕有人至,因此荒草丛生也无人打理。

玩耍的时候,隆裕帝发现,池塘中竟有鲤鱼,便想去捉,结果不慎掉入池中,当时定襄太子想也不想,便跳下去救他。

最后两人险些一起淹死在里面,还是被无意中经过的小太监捞出来的。

定襄太子还要好些,只是感染了风寒,他却因为年幼,连发两日高烧,醒了都不敢睁眼,生怕受到责怪。

然而当时隆裕帝却听见父皇与长兄对话的声音,定襄太子正在为他求情,言道这次的意外都是因为他私自带着幼弟玩耍,一时疏忽,请父皇不要怪罪弟弟。

而先帝则笑言道,若是两人未曾落水,那他一定狠狠责罚,但如今担心更多,因而责罚也就下不去手了。

这便是面对骨肉,为君之前,先是人父啊。

曲长负将这个故事讲完之后,也俯身叩首,其余的什么都没说。

隆裕帝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曲长负了解这位皇帝。

他先丧兄,再丧父,年纪轻轻被推上帝位,后来又与太后一党以及群臣、外戚斗争,养成了多疑的性格。

但实际上,他的内心深入依旧是对昔日的亲情有着追忆和渴望的,不然也不会厚待靖千江,并且不断追忆幼年往事。

曲长负讲的这个故事,不但唤起了隆裕帝对于长兄的思念,而且还影射父子之情。

为君之前,先是人父,而现在,他的儿子正跪在地上,苦苦祈求着他的信任!

隆裕帝对于齐徽和靖千江两人的怒火与疑虑,同时有所消减。

除了隆裕帝,还有一个人在怔怔瞧着曲长负,对这个故事听的无比着迷,那就是齐徽。

两人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像这般站在同一个立场上努力过了。

曲长负总是拥有谈笑间将一切化解的力量,他最懂得如何在恰到好处的时机,说出怎样的话语。

以前在他的面前也是同样,只消三言两语,无论自己有天大的怒气都能化为乌有。

只是后来,曲长负越来越不愿意同他说话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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