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2 / 2)
谢南星挣扎不脱,双手捂胸做出戒备姿势,索性破罐子破摔。“是!您要怎么才肯放过我?以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妄想纠缠叶先生,但以后不会了。对不起,您就放过我好不好。”
也不是没猜为什么他会不放过自己,也许是又想报复了?但她还有什么可值得报复的。
谢南星被迫看着他。俊美到带有攻击性的容颜让人望而生畏,男人薄唇抿成一条危险的弧度。“为什么不会了。”
女人一怔,一时只觉得千年寒冰迎头砸下,阴森森的窜过五脏六腑。
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不会了?”他又复述一遍,眸子迸发出的光几乎凝冻一切。“这段感情是你自顾自开始的,又要自顾自结束吗?”
他的话让女人喉咙像什么塞住一样的窒息。原来他恨的是这个?
她惨然一笑,虚汗一颗颗从后背浸出。“是,是我的错。是我不知天高地厚……”
“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窗外的夕阳终于坠下了。带着它不知为什么每日要东起西落的使命,盲目而彻底地沉沦。
在此时,叶倾看到一颗泪沿着她眼眶落下,他的心也跟着一沉。记得从前总拿她和陶妍比较。其实并不是谢南星不哭,只是她的泪从来只在他背后流罢了。
男人落唇,主动吞下她的泪。
这样的举动却让谢南星眼一闭,更多滚烫液体簌簌滑落。
——她曾是他的结发妻,那样努力虔诚地等在他身后,却连一次回头都得不到,她终于学了乖。叶倾也永远不会懂,树叶不是一天变黄,人心更不是一天凉的。
大半晌,他磁沉的嗓音才逸出。“别哭。”
别哭,多温柔的两个字!
谢南星闭了闭眼,心一横不再理他。他恨她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债多不压身罢了。
叶倾脸上已说不清是什么表情了。
他僵直的站着,收了手,十片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那我明天来看你。”
事到如今也不想逼的她太紧,有些事更不是叁言两语就能解释清。
但没人回答他,就像对着团空气。
第二天,叶倾却扑了个空。
限量版的黑色慕尚驶出医院,直指帝都某星级饭店。后座的叶倾眼底充血,下颚紧绷。
程前乖乖开车,连屁都不敢放。
那个消息太爆炸了,他知道后差点没背过气去。秦桑和谢南星这是把先生当死人啊?
……
酒店大厅靠窗的玻璃依次坐下了男人女人。
这是帝都的一家老字号酒店的餐厅。国民度很高,不接受预订,也不接受包场。
秦桑做主点了菜,又和对面的家人笑着介绍。“妈,这是谢南星。她在我医院做文职,这次开完会想着让您见见,所以就带过来了。”
“知道了,我自己来问谢小姐吧!”说话的女人保养良好,看起来更像四十出头,实际长子都过了而立。
“一直看谢小姐有几分眼熟,敢问谢小姐是哪里人。”她静静看着谢南星,嘴角上翘,不说话时笑语晏晏。
“我是帝都人。”谢南星微微一笑。不知道怎么搞得,手指很僵,秦桑选的礼物跟粘手一样怎么都送不出去。
对方的绿玉筷搁在桌上,撞出清脆声响,秦母一笑。“这就难怪眼熟了,不知谢文远是你什么人?”
谢南星微微楞住,逐渐低下头,有类似悲伤的情绪淡淡掠过。“是家父。”
秦母纤长的睫毛卷起,复又垂下。秦家上下一行五口依次坐开。因为秦母没接话,晚辈也没人敢出声。
秦母湿了湿手,慢条斯理的擦拭,一派天然的压抑中还是秦桑笑着开口。“妈,这是做什么?难道您认识南星的父亲?”
秦母终于擦拭结束,复从瓷碟夹出颗糯米汤圆到旁边小妞妞碗里,那是秦桑的女儿。“你觉得现在有你说话的余地?”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震惊了。
“没记错的话,谢文远夫妇早在数年前就已登报和某个女儿脱离关系。不知谢小姐你是几女?”
“妈!”秦桑站了起来,还想再说什么,小妹却对他无声摇摇头。
秦母如同没看到一双儿女的互动,眼睛定定落在谢南星身上。
谢南星被看的难堪极了。
秦桑安抚的拍了拍她,她朝他勉强一笑,他一直覆着她手背的地方也在发烫。谢南星头一抬,轻却坚定的回答。“是,脱离关系的是我。”
“好!谢小姐果然是个实诚人。”秦母皮笑肉不笑,脸上肌肉走向全不对,又制止了旁边稚气的孙女往碗里夹菜的动作。“娜娜,只能吃一颗。”
秦桑鼓励性的抚了抚谢南星,将她手里的袋子递给母亲。“这是南星花了很多心思替娜娜和您选的礼物。”
袋子并没顺势收下,秦桑都尴尬了几分,不由低喊了一声。“妈。”
“如果谢小姐以为秦桑是二婚,我秦家就会因此降低水准,恐怕就错了主意。”秦母整了整娜娜的穿戴,优雅坐在那。
“那几年你做了什么我们心知肚明……”秦母略显轻贱的笑了笑。“也就秦桑一直在国外什么都不知道罢了。娶妻娶贤,娜娜才叁岁,你这样的继母又能给她带来怎样的言传身教?”
当着秦氏兄妹和孙女、大厅几十号人的面,秦母直指谢南星,一丝情面都没留!
谢南星的脸一会青一会白,掌心已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其他人,怜悯的鄙视的探究的目光,全‘唰唰’掷了来。明明身上穿着衣服,却像被趴光了一样。
“妈,您过份了!”秦桑低吼一声把人护在身后,拉着她就想离开酒店。
秦母一点都不意外,平稳的声音还在继续。
“谢小姐,生而为母,为自己的子女打算并没有错。若说错也只能说您的过往太不堪,配不上秦桑罢了。”
话已至此,就算谢南星脸皮有十层,也没法再在这个地方呆下去。
“对不起秦桑,临时有点事,我先失陪了。阿姨,娜娜,秦小姐……再见。”她站起来,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我们一起走。”秦桑攥住她手腕,又回头对秦母拧眉。“妈,这次是您过份了!”
随着两人的离开,酒店陷入一片死寂。
秦母轻轻坐了回去,秦小妹安抚性的夹了一筷子进她的碗。“哥的心里还是有您的,这不是他给您点的最爱吃的吗?等他以后想通了会听您话的。”
秦母悠悠叹了口气,被风吹散与无形。
**
叶倾知道自己是栽了。
当听到姓秦的先一步接谢南星出院,他杀人的心都有。
车里一派压抑。男人长眉拧起,脑海回放那天谢南星和姓秦的拥抱画面,寂寂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而这样的情绪持续了一路。
吱的一声限量版慕尚甩尾停在大堂门口。
叶倾整理仪容率先出来。
透明落地窗光线反射,温馨的一家五口就这样闯入视线。他也不说话,目光死死扣着窗内,徒留冷硬铁青的轮廓。
小跑来的程前显得不知所措,沿着视线不由咯噔一下。只见一大家子,谢南星秦桑等人团团坐在一张桌前。
还有礼物!貌似真的相亲了。
他悄俏看了眼叶倾,后者已成了块雕塑。深邃且魅惑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里面,和谢南星不过数米距离,却像隔着山海。
叶倾目光一刻不曾离开那抹冰蓝。过一会她站起来,另一个高大的身影亦起身,不由分说抓着她的手。
他跟着攥了攥拳,僵硬看着她被他抓住的手。
谢南星,没有拒绝秦桑!
叶倾指尖颤抖,分明身处盛夏,却冷的怕人。有庞大力量往心脏狠压而来,反复揉搓,碾成齑粉……在失去呼吸前,那一双男女相继走出大厅。
他定定看着他们,甚至不敢去想,万一她真爱上别人该怎么办!
其实最痛苦的还不是别的。而是离开他后她过得挺好,有了新的男人新的生活,你却还会梦到她。
秦桑虚扶女人的腰走下台阶,如同情人耳鬓厮磨。“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该我说对不起,搞砸了你的聚餐。”再说秦母的话没一句不正确,她确实配不上秦桑。
“我为母亲的事和你郑重道歉。”
谢南星淡淡一笑。“那就折煞了!何况阿姨并没说错,我被逐出家门是事实。”
那些年她一意孤行,凭着一腔爱意碰的头破血流,也永远失去了父母的疼爱……她也曾是父亲的掌上明珠啊!却连累父亲为她中风偏瘫,再不复从前的意气风发。
她把自己的人生弄得一团糟,追根究底是咎由自取。又有什么面目怨嗟?
“对不起。”秦桑抱歉极了,怪他没事先安排好,伤了南星的心和体面。
“干嘛总说对不起呢?娜娜那么可爱,可惜我和她没缘分。今天阿姨说开了也好,秦桑……”她扯了扯嘴角,声音低下来。“不如还是算了吧。”
算了?
大厅门口的喷水池泣玉簌冰,敲打出动听美妙的水声。
算了?秦桑楞了一下,在那一瞬里猛地看向她。“为什么你能这么轻易的把‘算了’说出口,不能为我坚持长一点时间?你知道我从未介意过你的过去。”
虽不想承认。然而正因为她没爱过他,才能这么快就做出决定吧。要说不难过绝无可能,秦桑的话被她轻声打断。“你不介意不意味你的家人亲戚朋友不介意。”
她摇摇头,单手抚着枯瘦的手臂,露出苦涩一笑。
也是她太想当然了,以为躲到秦桑背后就能得到风平浪静。呵,都这样了,她还是没什么长进。
“如果他们不介意呢。”
“他们不介意我自然是愿……”她顿了顿,那个‘意’字竟有千斤重,舌尖滚了数遍还是无法吐出。骗的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
“只要你愿意就行,其他的我来解决。”秦桑突然扳正女人身子,谢南星轻呼了一声。
他一直虚扶的手将她拉向自己怀抱,下巴搁在对方肩上,轻轻的眷恋的蹭了蹭。
已是两人这些年最亲密的行为了。
谢南星闭了闭眼,下垂的双手终究没能放到他腰上。这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而她还有再错一次的勇气吗?
“我有点累,想休息了。”
这个话题再谈下去属实没有必要,见她主动换了话题,秦桑也不再纠缠。
一男一女眼看上了停车场的车。“先生,人走了。”程前如此说。
没人回答。
他蓦然回首,慕尚发出尖锐的刹车片声,接着是档速不匹配的轰鸣,程前脸色一下子精彩了!
车内,秦桑想帮谢南星系安全带。
纯男性的味道带着侵略性,谢南星避了避,迅速自己系上安全带,七手八脚的,明明长着那么张明艳夺人的脸。“谢谢,我自己来。”
“好。”秦桑目光宠溺。
就在即将驶出酒店,却听‘崩’的一声巨响!
秦桑猛踩刹车,两人被安全带的幅度带着往前一冲。他立即护住副驾的谢南星,万幸刚起步,速度不快。
谢南星胸口起伏,两眼都发直了。顺着她目光看去,挡风玻璃碎成一张蜘蛛网,以左下角的中心为点,辐射了前窗一多半。
“我下去看看。”
谢南星愕然的点了点头,车门被秦桑打开。
一辆限量的黑色慕尚横停车前。
前脸已变形,引擎盖在冒烟。万幸这两辆车都性能过人,要不慕尚这不要命的开法还真不好说。
突然,秦桑眉心一皱。
慕尚车内是某人缓缓抬起的脸。他安全带没系,细碎额发漾在眉心,一络血水正沿着发际线不急不予往下淌,整个人被这一丝红衬得宛若夜神降临。
旁边的程前魂都掉了,全程目睹叶倾发疯现场。
对上那张脸。秦桑立即敛了表情锁住车门,认真对车内谢南星道。“等下不管发生了什么,千万千万不要下来。”
谢南星不明所以的跟着点头,为了见家长新做的造型被破坏了,乱蓬蓬的。明媚的大眼里面像染了层薄雾。
慕尚车门开阖,叶倾走了出来。一身纯黑的高定西装,比例更是绝了。哪怕额头染血,也让人禁不住想顶礼膜拜、亲吻衣角。
叶倾一步步走到谢南星窗前,手持门把,像这场车祸从头到尾与他无关。开启发白的唇,温声道。“出来。”
脸上的血色在一点一点消逝。谢南星无声望着他,又像被掐住脖子,脑里碾来碾去只有一句话。
他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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