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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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起身离去,很快带着肖硕过来,田芮笑跟着肖硕直接进了门。anna弯腰写下名字时,嘴角一弯——她是客人,而田芮笑,是庄家人。

灵堂布满了花圈与挽联。一路进去,肖硕低声向田芮笑说明情况:“先生今晚要守夜,奶奶也来了,爷爷没来……”

来吊唁的各路人士静默地站在两旁,肖硕为田芮笑介绍:“那两位是江董夫妇,江曼丽小姐的父母……那两位是何医生的父母……那两位是融力董事长和千金……”

田芮笑循肖硕视线看去,都不需要确认,就知道谁一定是了——那位千金同样也在盯她,满眼的好奇与猜测,更有一丝倨傲的轻蔑。

田芮笑无心多看她,绕过满场来宾,看见了背对着她跪在一张巨大遗像前的庄久霖。他一身黑衣,跪直了身子,纹丝不动。田芮笑接着看见一旁的庄希未与奶奶,她走向她们,与她们紧紧相拥。

相比起痛哭的庄希未,奶奶显得平静许多。田芮笑问起爷爷,奶奶平缓地答:“你爷爷在家里,我们没告诉他,但他今天一直很平静,也不说什么话,疯老头子,还知道父子连心……”奶奶最后几个字音哽在心里。

“你去劝劝他吧,”庄希未抹了把眼泪,“他跪了半天了,不吃不喝,也没动一下,谁劝都不听。”

老实说,打庄久霖主意的不止融力千金一位,她们就站在吊唁的人群之中,有公司高管、律所高合,又或者新媒体老板。可无论是谁,都看见了田芮笑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近庄久霖,在他身侧的蒲团上跪下。

庄久霖侧脸过来,看见她的那一瞬,仿佛抓住了久违的光亮。田芮笑也看着他,两人同时朝对方伸手,十指紧扣。

“已经够了,叔叔懂你的心,”田芮笑声音很轻,“奶奶一直在看你,别让她更揪心,好不好?”

庄久霖看了她一会儿,说:“再过一会儿。”

“好。”田芮笑转头向前,没放开他的手,陪着他一起跪。

不久后,庄久霖主动提了起身。田芮笑先他起来,扶着他的胳膊,他慢慢抬起跪成直角的膝盖,等麻木的血肉重新适应他的指令,才站起来。起到一半,庄久霖身子一倾,还不等旁人过来,他顺势紧抱住了田芮笑,似乎那是他唯一的支撑。

庄希未摆摆手让人退下,田芮笑轻轻拍打他的背,当他是个需要哄的小孩子。人群里带起一阵低微私语,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在猜她是谁。

庄久霖起身后,江氏与何氏长辈立刻朝他走来。田芮笑退到奶奶身边,站到了这个——属于家里人的位置。她听见几位长辈说,何扬陪同江曼丽出国开会,还在想办法赶回来。

接着不断有人前来,一一与庄久霖说着大同小异的哀悼,庄久霖始终平静而客气地回应。到了晚些时候,友人陆续散去,只剩一些守夜的近亲。

田芮笑陪庄久霖坐在一旁,已劝了几次:“吃点东西好不好?”他还是摇头。看着他布满红血丝的双眼,她不再强求:“好,我陪你。”

田芮笑抱着庄久霖的胳膊,挨着他。忽然间就听见他说:“昨天早上,爸爸说想吃清蒸鱼,我就让阿姨买了鱼,早早下班。”

“叔叔喜欢吃清蒸鱼?”她的声音只有他能听见。

“嗯,喜欢吃我做的,每次节日他都要吃。”

“那好呀,叔叔吃到了最喜欢的你做的清蒸鱼。”她记得阿姨说庄徐行是晚饭后走的。

庄久霖无神地点了点头。

田芮笑继续陪他说话:“叔叔说好吃吗?”

庄久霖嘴角一扯:“他从不夸我的。”

“你跟叔叔真的很像,你也从不夸人。”

“我本来晚上还有事要办。”他的声音寡淡而缓慢,每句之间都停顿久久,才接:“所以就先吃完起来了。”

田芮笑“嗯”了一声,没有追问,等他继续开口:“他说他累了,想回屋休息。希未问他今天干了什么,他说一早就起了,很有精神,就到小区里转了转,小区里很多花都开了……”

“然后他回家,还喂了鸟,剪了剪花。快中午的时候,阿姨说他把老照片翻出来看了很久,精神得一中午不睡……”

田芮笑抱着他,又轻轻应了一声。

庄久霖双眼半垂,昨天的画面仿佛胶卷一般在他眼底流过:“他还去擦了擦妈妈的画像,阿姨说她擦过了,他还是抱下来擦了一遍。我五点回到家,我做鱼的时候,他就坐在我后面看着。”

田芮笑望向他:“你们俩一定谁也没说话。”

他苦笑一下:“我应该说话的,对不对?”

她努努嘴:“不说话才是庄家父子的样子。”

庄久霖又笑了一下,说:“我先上了楼,出去之前他叫了我一下,我回头,他又什么也不说……他吃完饭就回屋了,然后,阿姨想起来他没有吃药……”

田芮笑把他抱得更紧了些,低下头,不让他看见自己滑落的泪。他的声音仿佛耗尽墨水的笔,越来越淡:“后来我听见希未在楼下大喊,才跑下楼去……”

田芮笑慢吞吞地吐字:“叔叔……那时候在睡觉吗?”

“嗯,靠在床头,手里抓着我小时候的照片。”

田芮笑无言地抬起庄久霖的手吻了吻,然后看他,他苍白的脸上依旧冷峻,没有一缕光,也没有一滴泪。

“打起精神,”她强撑出一个笑容,混合泪水好是难看,“我们陪叔叔最后一程。”

庄久霖点点头,她重新靠在了他的肩头。

一夜过去,没人合过一分钟眼。他们没法把奶奶劝回去,到了早上,奶奶和庄希未都显得无比憔悴,唯独庄久霖面不改色。

上午,亲友陆续过来参加追悼会,庄久霖精神抖擞地站了起来,田芮笑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一同接待各方来客。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庄久霖给了她女主人身份的象征。

谁也没想到的是,王总也来了。他手捧一束菊花,缓缓放到庄徐行遗像前,深深鞠躬。“我跟你爸斗了大半辈子,没想到最后是这种结果,”王总神色复杂,但至少这一刻,毫无敌意,“小伙子,好好干吧。”

临别前最后的时间里,田芮笑紧扣着庄久霖的手。他们眼看着庄徐行被缓缓送走,他的脸消失前一刻,庄久霖混身重重一震,田芮笑将另一只手也挪过来,裹紧他发颤的手。

再次接到庄徐行,便是一张贴在金丝楠木盒上的黑白小相,由长子扶灵,将他送往墓园。

等到一切结束,庄希未陪奶奶回家看爷爷,田芮笑陪着庄久霖将后续琐事一一办妥。他们终于返程时已是日落,庄久霖一路抓着田芮笑的手,静默无言。

看出他没有往和园的方向开,田芮笑也不多问。他们最后回到天禧台,一进门,田芮笑就要他把所有衣物脱掉,庄久霖照做。田芮笑去处理衣服,回来时庄久霖已洗完了澡,穿着一件浴袍倒在沙发上,酒瓶握在手中。

田芮笑取来一只杯子,也陪他喝。听到倒酒声,庄久霖睁开眼睛,抓住她手腕:“你别喝。”

田芮笑轻轻挣开他,将半杯烈酒饮尽。她忍着胃里灼烧般的难受,给庄久霖倒酒,他一杯接一杯下肚,不知喝到多少,竟失态地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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