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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青鹤在陌生的院子里穿行,只管往仆妇扎堆的地方走,很快就找到了常夫人起居的屋子。

伏传已经在屋内坐下了,常夫人还没出来。谢青鹤踱步进门,跨过门槛的时候,仆妇们弯腰扶了他一把,伏传也站了起来,招呼他落座:丛兄请坐。

两人安静地坐在一起,没多久,梳妆后的常夫人也出来了。

她面上敷粉,看不出真实脸色,眼眶中的赤红血丝却遮掩不住,由仆妇扶着出来。

伏传这些年常在她膝下玩耍休息,皮囊又出自她的骨血,母子连心,这种血脉上的联系根本不是元魂所能切断。明知道常夫人有杀死孕妇的嫌疑,伏传看见她满布血丝的双眼,还是忍不住上前牵住她的手,问候道:儿久不在膝下侍奉,阿母玉体康健否?

常夫人带着些试探地摸了摸他的脑袋,见伏传没有露出厌恶之色,才缓缓地说:身上康健没什么病症,昨夜没睡好罢了。又吩咐身边的仆妇,都下去吧。

屋内的仆妇使女都退了出去,常夫人的目光落在谢青鹤身上:丛郎难得赏脸。

谢青鹤微微一笑,反正不会避嫌离开。

伏传依着常夫人到席前坐下,就坐在她裙子边上,拉着她的手,低头说:阿母。

九阳去找你了。你也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吧?常夫人唇上敷了口脂,却不显得清润,很快干涩起来,让她的妆容显得憔悴,你也不必听他所说。最开始,我与纪郎争执的根源是你,这两年过去了,与你已经没什么关系了。这是父母间的事,与你无关。

常朝去找伏传的时候,口口声声把常夫人杀婢女的事推到伏传身上,谢青鹤就不大高兴。

现在常夫人说话就把伏传摘了出来,谢青鹤才点了点头。夫妻间的事,非要打着孩子当幌子,叫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去扛天降黑锅,哪里称得上慈爱?这破事跟小师弟有个屁相干?

伏传很想知道那婢女究竟死了没有,又不好马上开口问,克制地问道:儿想知道,阿母此后有何打算?阿父正当壮年,家中婢女无数,他若想要子嗣,阿母还要一个个杀下去么?杀得干净吗?

伏传说的道理很简单。

可是,常夫人在发怒的时候,什么道理都听不进去,也没人敢像伏传这么怼她。

一针见血的刺激下来,常夫人的呼吸马上变得急促。

阿母,杀人不是办法。伏传扯了扯她的袖子,阿母一片冰心,何必为他蒙尘?

常夫人端坐不动,呼吸又沉了下去。

她的情绪变化如此明显,伏传和谢青鹤都看出了她的软弱。伏传只管用小手扒拉她的手背,微不可闻地安抚着她,没多久,常夫人就向儿子缴械投降了:原本想要刺死她。剑尖抵着她的肚皮,突然想起她也是父精母血所出,辛辛苦苦长到了这般年岁,出落得这般花样美貌手就软了。

伏传一直悬在心头的大石终于摔了个粉碎,没有杀人就好:人呢?

藏起来了。常夫人不肯交代下落,我是不忍杀她,可也不能让她在家里生下孩子,叫陈纪手舞足蹈喜得麟儿。他敢背着我养妇私生,我就敢把他的孽种都养在不见天日的地方,一辈子不与他相见!

伏传真不能理解常夫人对陈纪的感情,问道:那又何必呢?鸳盟佳偶两厢情愿是人间美事,若成怨偶互相猜忌折磨又是何必?阿母尚有大好年华,为何要将余生都与他的私生子纠缠不清?

这番话把常夫人都听呆了。

这年月妇人离婚归家的不在少数,在夫家受了委屈,并不是非得忍气吞声,离婚就离婚。

但是,哪有儿子劝亲妈离婚的?有亲妈在家里主持中馈,周转家族资源,自然会偏向自己。一旦亲妈愤而离婚,父亲肯定会另聘新妇,在后妈手底下讨生活可不容易,上古三皇何等牛人,不也被后妈虐得写史书哭诉了几千年么?

伏传在现世就受了紫竹山庄几个小朋友的熏陶,把婚姻情爱之事分得一清二楚。

阿母计较的若是与阿父的一段深情,说是情深义重,夫妻之间连说话尊重都做不到,阿母又还有什么可留恋的?阿母计较的若是与阿父的这桩婚事,您是正室夫人,且有嫡子傍身,他日伯父登基,大兄嗣位,家里一根茅草都得交到我手里,您又何必与无枝可依的婢妾计较?

论感情,陈纪背着常夫人养私生子,昔日深情已经破灭了。论利益,常夫人有伏传就能立于不败之地,何况还有陈起与陈丛两位强援在外,陈纪名下的财产和地位,根本就不是陈纪说了算。

不管是感情还是利益,常夫人都没有为此犯险献身的必要。

阿母,已经失去的东西,不必挂念它。原本在握的东西,也不必担心被人夺走。

伏传坐在常夫人的跟前,说:有我呢。

常夫人烦躁纠结了两年,一直在与陈纪的旧情中挣扎沉沦。这会儿被伏传快刀斩乱麻,直接戳破了她的臆想,逼她面对夫妻情灭的事实,她才突然脚踏实地,拨云见日。

不管陈纪怎么哄她,怎么花言巧语地骗她,书房里大着肚子的婢女总不是假的吧?

如儿子所说,夫妻间连说话与尊重都做不到,哪还有什么感情可言?私生子都睡出来了,还鸳盟佳偶呢!你家鸳带着两个鸯划水呢?!换老婆不也得一个一个来吗?

我可以告诉你,那婢子被我藏在哪儿了。不过。常夫人看向谢青鹤,孩子落地,你要把他抱给姜夫人,叫姜夫人扶养。

谢青鹤正在点头看戏,冷不丁一口锅甩到了他的头上,他想了想,居然同意了。

反正姜夫人那儿都快成苗苗山居了,陈起在外边打天下,不收俘虏还好,收了俘虏就往家里送孩子,这个降将的老婆孩子,叫姜夫人代为扶养,那个降将的老母孙儿,叫姜夫人代为照顾

也不差这一个。

第202章 大争(14)

三两句话就把常夫人劝得回心转意,伏传自己也很错愕。

以伏传的经验见识来看,大凡耽于情爱的妇人,很少能保持清醒,不管是谁去苦口婆心劝说,效果都不好。他对常夫人的劝说纯是尽人事,没有抱着很大的希望。

哪晓得在常夫人的心目中,他居然有着这么大的影响力,坐下没说两句话,常夫人就妥协了。

在这个人尽可夫的时代,妇人尚且不肯对丈夫言听计从,自然也没有依从儿子的规训。

常夫人明知道伏传有宿慧,却依然深信伏传绝不会哄骗祸害她,她很认真地珍惜着十月怀胎的母子之情,把伏传当作此世血脉相连不可割舍的亲人。伏传劝说她的话,她每一个字都听了进去,且给予了绝对的信任与尊重。

伏传下意识地回过头,看向谢青鹤坐席的方向。

谢青鹤秒懂,帮着开口询问:我这就让人去接,直接送到阿母处。听说是个怀胎八月的妇人,受惊早产也未可知,尽早安置下来,恐防意外。

这话伏传不敢去问常夫人。似常夫人这样的聪明人,不管伏传的措辞多么小心谨慎,只要他试探着说要接人,常夫人马上就会知道他在怀疑自己苛待孕妇。

偏偏那婢女的处境也不可能很好。就算常夫人没有苛待她,她昨日遭逢剧变,差点被主母一剑刺死,随后又被挪到别处前途未知,连番折腾下来,又惊又吓,常夫人更不可能使下人高床软枕地伺候着她,身子稍微弱一些的妇人,只怕就要出意外了。

伏传很想马上把婢女接回来,又不敢开口去问,只能请谢青鹤出面询问。

好在他二人默契太好,常夫人见伏传转身,只以为他是习惯性地询问师兄对此事的看法,谢青鹤接上来的话也很正常,常夫人说道:人在城郊农家,我让雁姑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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