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1 / 2)
楚璇心里一咯噔,觉得自己说错话了,慌乱不已,正想着要补救一下,却听太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哀家的亲姐姐就是生孩子难产死的。”
“那个时候哀家就跟你现在这么大,懵懂天真,什么都不知道。看着自己亲姐姐血崩而亡,却是无能为力。人就这么死了,再也回不来了。哀家就算把全天下关于女子生产的书全都搜罗了来,研究得再精深妙进,也不能令姐姐起死回生。可人就是这样,明知道无能为力,还是忍不住要去做。哀家寡居多年,深宫寂寂,有大把的时光可消磨,便将那些书翻了一遍又一遍,好像那书里有可穿梭时光、弥补遗憾的暗道……”
寒风凄凄,落叶簌簌。
楚璇听得心里难过,也忘了畏惧,不由得把手抚在了太后的手背上,却见太后眼睛一亮,伤慨骤然消散,盯着她的手腕,道:“这是新罗进贡的粉翡手镯?”
楚璇的腕子上确实戴了个镯子,方才一直掩在阔袖里。
她首饰太多,也记不清来历,只依稀记得应当是萧逸给她的。
这粉翡是濡种,质地通透,水头足,乃难得的珍品,当时楚璇还稀罕了一阵儿,可过后萧逸又给了她许多别的,一样的质地优良,一样的做工细致,渐渐的就把这个抛诸脑后了。
今天把它戴出来是因为它跟自己的冬衣颜色相配,楚璇想着这个粉色很是温润乖巧,大约太后会喜欢,才最终在出门前择了它。
太后盯着这粉翡镯子,眼睛几乎要冒火,“当初新罗进贡了一套粉翡首饰,皇帝派人给哀家送来,哀家喜欢得不得了,但看了看,有耳坠,有戒子,还有嵌钗,唯独缺了个镯子,还特意问过皇帝,他当时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就这些,全给送来了。”
楚璇听得胆战心惊,立刻就要把镯子往下撸。
太后见她那副慌张劲儿,怒气平歇了少许,深吸一口气,缓声道:“你是不是觉得,就给了你个镯子,剩下的都给了哀家,皇帝其实挺偏着哀家,哀家再生气就是小心眼,就是容不下人?”
楚璇忙摇头,并把撸下来的镯子恭恭敬敬双手奉上。
太后没接,一巴掌拍向石桌,把上面的漆盘茶瓯震得‘咣当’响,她怒道:“跟你说,这一套首饰里水头最足、质地最好的就是这个镯子!哀家刚才仔细看了,绝对错不了!萧逸这个小混蛋!”
她指着宣室殿的方向骂了好半天,直骂得口干舌燥,才坐下来灌了几口茶,楚璇趁着这间隙,忙把镯子往太后手里塞。
虽然太后一再表示,这不是个镯子的事,是那宣室殿里的小混蛋太气人。楚璇还是坚持要给,并在被太后屡次拒绝后,把镯子塞给了太后身边的翠蕴。
高显仁一直守在身边,憋笑憋得脸通红、浑身发颤,一直等楚璇用过午膳睡下了,才一溜烟地跑回宣室殿,去向萧逸通风报信。
萧逸记性颇好,一下就想起了这事。
但他觉得他分得很公允。
他的母后都四十了,再戴粉翡首饰也不合适啊。那种嫩嫩的粉色,就得楚璇这样娇滴滴的小姑娘戴才好看。
可这种实话他不能去跟他母后说,因为太伤人了,而且说了以后,铁定是要被大巴掌扇出殿门的。
算了,就这么的吧,不就是被骂了两句,哪家儿子不挨骂。
萧逸释然,随即嘱咐了高显仁再回去盯着,一旦有什么异动还得立刻来报。
高显仁快步出了宣室殿,与他擦肩而过的,是顺贞门外的传驿官。
“陛下,宛州急报。辅国将军常景率五万崖州军把宛州围了,将巡视宛州的梁王殿下困在了城内,梁王已调晏马台守军前去救援,七万大军陆续而至,与崖州军在城外僵持,战事一触即发,宛州太守派人冒死突破重围,送信到长安禀奏陛下。”
萧逸拍案而起,大怒:“崖州军,晏马台守军。谁准他们调军的?无旨调动兵马,他们是想反了吗?!”
巨石击破了安稳平静已久的朝局,文武朝臣齐聚宣室殿,议论纷纷,态度不一。
有主张安抚的,有力主围剿的,几乎要在朝堂上吵了起来,最终也没得出个结论,唯有齐刷刷看向御座上的天子,等着他拿主意。
萧逸已由最初的大怒而冷静了下来,他看向侯恒苑,问:“常景为什么要去围宛州?”
侯恒苑道:“他得到了常权在宛州遇害的消息,为子报仇心切。”
“这事已被秘密封锁,除了你我,便只有梁王和他的近臣心腹知道,常景怎么会突然得知?”
侯恒苑意态端稳,不慌不忙道:“臣和陛下自然不会去告诉他,梁王身在宛州也不会去告诉他,那便只有梁王身边的人,那所谓的近臣心腹。”
萧逸唇角边绽开一抹幽沉的笑,“看来是有人想挑动内乱,不光是要梁王和常景相争,甚至还想把朕也算计进去,他好坐收渔利。”
侯恒苑躬身揖礼,“陛下英明。”
萧逸向后仰了仰身,宛若静坐钓鱼台的仙渔,天下风云尽揽其袖,成竹在胸,说不出的沉稳。
他幽缓道:“那看来朕得让他如意了。调五万驻守京畿的北衙军前往宛州,任镇国大将军封世懿为主帅,立即拔营前往宛州平乱。”
此话一出,举朝哗然。
且不说北衙军是驻守京畿,拱卫长安的,轻易调动不得,就算要调出去,可只有五万,能顶什么事?
梁王和常景敢无旨调军,是已经存了背弃天子、破釜沉舟的心思,他们两个人手中的兵马加起来有十二万,到如今这个局面,绝不会听朝廷节制,两人都是辅臣,是骁勇善战的悍将,区区五万兵马怎么可能镇得住?
他们不敢明面儿反对天子诏令,便将希望寄托给了侯恒苑,这老尚书为人最是沉稳谨慎,绝不会赞同陛下做这种冒险之事,一定会反对的。
可出乎他们所有人意料,侯恒苑非但没有反对,反而大加赞同。他与陛下一唱一和,将此事敲定,两人一样的神情幽邃,一样的目藏精光,在朝堂上不住地交换神色,好像早已布好了局,专等着什么人来钻。
宛州发生异动,身为宛洛守军统帅、云麾将军的萧雁迟自然一早就得到了消息。
他刚要去军营召集将领商量对策,却被江淮堵住了门。
早先江淮与楚玥定亲,两人只当要做亲戚,来往了些时日。他们都是心思单纯干净的人,没有京中纨绔的恶习,自然一拍即合,十分投契。
后来江淮和楚玥的婚事作罢,萧雁迟又获封云麾将军,公务比从前繁忙了许多,两人便渐有所疏远。
此次江淮登门,实则是对萧雁迟很是担忧。
“梁王此举恐怕已是存了心思要背离朝廷。雁迟你尚在京中,可千万要稳住脚步,不能随波逐流,这条路一旦走了就是叛臣逆贼,不能回头了。”
萧雁迟将他带进了自己的书房,斟了两杯茶,听他说了这么些推心置腹、关切颇深的话,心里也是感动的,这个时候,各自都有各自的算盘,都忙不迭地要趁乱为自己谋利,也就只有江淮会这么诚恳真挚地为他分析时局,给他指明路。
他好心归好心,可萧雁迟却难以做决断,因为他知道,这样的决断不是他自己能做的。
两人各怀心事,商量了一阵,忽听外面传进纷嘈之声,萧雁迟起身去窗边看,竟是外面传讯的校尉和父亲一起来了。
他立于窗前的身形滞了滞,转身冲江淮道:“安郎,你去屏风后躲着,待会儿不管有什么动静,你都不能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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