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2 / 2)
江淮诧异,心道哪有君子如此鬼鬼祟祟的,萧雁迟若是当真有军情秘务要处理,不方便给他知道,他走就是,何需如此。
谁知萧雁迟十分坚持,一口咬定他现在不能出去,必须躲起来。
江淮拗不过他,便依言躲到了屏风后。
萧佶先推门而入,传讯的校尉紧跟其后。
“世子正在外联络京中要员,调遣兵马,他命属下传讯给云麾将军,请您即刻率军前往宛州解梁王之困。”
萧雁迟没做声,只看向他的父亲。
萧佶依旧一副书生样的温儒谦和,他微笑看向校尉,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扔到桌上,客客气气道:“大哥的安排,我们做弟弟做侄儿的应当遵从。可他给庭琛去了信,要他率军从淮西来长安……这我就不明白了,按理说,淮西离宛州更近,为什么不是庭琛率军去解父亲之困,雁迟驻守长安,而要舍近求远?”
校尉看着桌上刚刚发出的密信,心中一凛,他沉默片刻,未答,反问:“敢问三老爷,这是世子发去军中的密信,怎么会在您的手里?”
萧佶笑了。
这笑容颇有些墨客谪仙的飘逸之感,如清风化煦,淡雅无害至极。
他撩起前裾,慢慢地站起来,走到校尉跟前。那校尉满面提防,手抚上腰间的佩剑,却在一瞬间,只觉有微风自面前轻撩而过,等反应过来,已有利刃破胸而出,寒光凛凛的刃尖滴着血,一点点落到了面前的梨花木桌上。
校尉轰然倒下,在落地的瞬间,唯有一个念头:太快了,他也是行伍出身,竟没看清那刀从何而来……
这个念头闪过,他便闭了眼,咽了气,因这一刀不光快,而且直中要害。
萧佶身上滴血未沾,依旧清雅皎洁,缓慢地走到屏风前,敲了敲屏风架子,慢慢道:“江侍郎,好戏唱完了,出来吧。”
第55章
萧雁迟的眼皮跳了跳,身形微颤地看向屏风。
薄绢面上,稀疏的笔墨,柳梢梅萼自成风骨,宛如从屏风后绕出的这个人,文隽俊秀,风华绝尘。
江淮凝目看向倒在地上的校尉,又把视线落到了萧佶的脸上。
他的脸素淡如雪,半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纵然仍有疑虑,可隐约里却又明白了什么。
“萧祭酒……”他一字一句地吟念,“我实在没有想到。”
萧佶微微一笑,含了几分文人的儒雅端沉,却又隐隐藏着浮跃而起的得意。
“人世间想不到的事可太多了,可有一条真理总归是不会错的,那就是少管闲事。可惜,江侍郎不懂,我本不愿意伤害你,令尊当年是忠义热血之将,我深深钦佩,若非无奈,我也不愿意杀他。”
江淮一怔,垂在身侧的手猛地一瑟,双目充血地看向萧佶,凛声问:“我爹是你杀的?”
萧佶目光淡掠向躺在地上的校尉,恍如叹息,“就是刚才那一招,他死得很快,没什么痛苦,你都看见了,我故意再使这一招,就是想让你看一看,人之将死,还是别让你留遗憾了。”
话音甫落,萧雁迟忙飞奔过来,挡在江淮身前。
“父亲,别杀他。”
萧雁迟的唇颤了颤,目光中满是脆弱的恳求,“把他关起来,我保证他不会坏事,求您了,您已经杀了冉冉,不要再杀害无辜了。”
萧佶看着他的儿子,脸上那份怡然的笑意渐渐冷却。
“雁迟,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要成大事绝不能心慈手软,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若要对自己的敌人心软,就等于是在自掘坟墓。”
萧雁迟上前一步,哀声央求:“我只心软这最后一次……”
风咽轻啸,他只觉腰间一空,低头看去,那天禄僻邪的赤铜剑鞘已经空了,剑光寒烁,随着江淮清扬的衣袂,刺向面前的父亲。
萧佶并不急着迎敌,只素身而立,看着剑尖一点点逼近自己的喉间,嘴角噙起一抹蔑意,剑风撩动他薄绸的衣襟,略一闪身,气势汹汹的杀招擦身刺向虚空。在轻尘飞溅的一瞬,萧佶将手抚向了自己的腰间。
薄刃软剑灌力而起,宛如一道鬼影,迅疾地刺向江淮。
萧雁迟的心砰砰跳,他知道江淮一定不是父亲的对手,他想立即上前相救,可在慌乱中拾起的几分急智阻止了他这样做。
他紧盯着两人的身形,在剑刃即将刺入江淮身体的一瞬,快步上前,一掌劈到江淮侧肩上,把他的身体打歪了半寸。
血肉碎裂的闷顿声传来,江淮轻飘飘地倒地,胸前渐有血水渗出,洇透了纤薄的青衣。
可就是因为刚才被萧雁迟打歪的那半寸,剑没有刺中要害。
萧佶不满地瞥向萧雁迟,“你这是什么意思?”
萧雁迟垂眸看着倒在地上、已晕厥而不省人事的江淮,道:“父亲已经将他刺伤了,就把他交给我吧,出了这么多血能不能活全看他的造化,行吗?”
萧佶目光如炬,紧盯着自己的儿子。
萧雁迟在他的注视下,缓慢道:“我以后都听父亲的。”
屋中一阵死寂的默然,萧佶突然转过了身,说:“把这个校尉的尸体处理了,还有派人暗中守住长安城外的各条驿道,若遇你大伯向外递信的信使,一律截杀。记住,把尸体处理干净,要做到了无痕迹。”
萧雁迟蹲下,自袖边沿撕下一截绸带,把江淮胸前的伤口缠住,问:“为何要如此?”
“他打得一副好算盘,想把你调出长安,而自己率精兵坐阵京都。这样,你爷爷若是胜了,他还是世子,地位无可撼动。你爷爷若是败了,他有大军傍身,又占据绝佳地势,不愁趁乱再起。”
“可若是这样,咱们父子就成了那出头的筏子,给他人做嫁衣的蠢货。你爷爷赢,咱们得屈居人下,没准半截还得被人家当成镇主的逆臣给灭了。你爷爷输,那得先把你手里这点家底打光了,到了连保命的护身符都得拱手交出,还能有什么指望?”
萧雁迟愣愣地看着眼见这个与以往截然不同、精明似魅的父亲,听着他言辞清淡,却把一切算计得滴水不漏,一时无言,半晌才道:“依父亲的意思,咱们不管爷爷了?”
“不管。”这两个字,萧佶说得干脆且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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