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2 / 2)
第一百零四章
南齐帝随时处于暴怒的边缘, 连皇后的劝慰也毫无用处, 唯有皇孙元奕还能安抚他片刻。
唐瑛踏进太子妃的寝殿,侍候的宫人们垂泪道:“唐掌事, 娘娘数日未眠, 刚饮了安神的药躺下。”
天子一怒,东宫侍候太子的不少人丢了性命,连带着太子妃身边的贴身宫人都战战兢兢, 生怕触到南齐帝的霉头,对他派来的禁骑司官员更不敢有半分怠慢。
“那就劳烦姑姑请娘娘起身了,微臣也是公务在身, 实在不敢懈怠。”
太子妃卸了钗环首饰,脱了外袍正拥着被子靠在床头, 听到外面喧哗,便请了唐瑛进去。
唐瑛身着公服腰佩长剑,进去之后向太子妃请安, 干巴巴说一句:“娘娘还请节哀顺便。”心里暗暗咒骂南齐帝没人性, 自己儿子病死了便要让太子身边的人陪葬,其实太子病了也非一日, 早就积重难返, 偏偏他心里却依旧认为是东宫的人侍候不周,或者动了什么手脚。
啧,帝王的疑心病。
太子妃拿着帕子拭泪:“太子这一去,留下我们孤儿寡母,往后还不知道该如何过活。唐掌事既然奉陛下旨意, 不如便彻查一番,但凡在东宫作妖的狐媚子都一并查明白了,谁知道她们有没有在太子殿下身上做手脚。”
唐瑛:“……”大老婆趁此良机借他人之手想要铲除小老婆,倒是想的挺周全。
“微臣一定秉公处理,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曾对太子殿下不利的人。”至于没向太子伸过黑手的,抱歉你们家庭内部事务,在下也不好插手。
太子妃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抬头直视这位新上任的凤部掌事,眼眶里还圈着两泡泪,居然还不忘给她施压:“陛下震怒之时,唯有本宫的奕儿能让陛下心疼,唐掌事可要想明白了,要不要好好清查东宫?!”
唐瑛:……来之前真应该向傅大人请教一番,碰上这种狗屁倒灶的事情该如何应对。
“微臣身负陛下重托,必定会严查东宫女眷。”至于排除异己这种事情,实在不在职责范围之内,她又不能拒绝的太难看,只能含糊过去:“娘娘请放心!”我们的口号是:不放过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太子妃得了她这么一句似是而非的话,也不知道这位唐掌事是想明白了还是在糊弄她,生怕她不够尽心,便委派了自己身边的大丫环随春:“唐掌事对东宫不熟,你带着唐掌事过去,也好让唐掌事对各处的主子们都熟悉熟悉。”
唐瑛:……这是派个人指明哪个是她的死对头吗?
随春带着唐瑛及其属下把东宫女眷认了个七七八八,其中冯良娣育有一儿一女,女儿是太子长女,年纪比元奕还要大一岁,儿子倒比元奕小了一岁,大约算是最为得宠的,被随春格外关照重点介绍,也不见冯良娣有任何惊慌之色。
剩下的卫良媛育有一子,宋良媛育有一女,在东宫似乎也有几分脸面,随春提起卫良媛:“卫良媛倒是个老实的,往日待娘娘倒也恭敬。”提起宋良媛口气便不太好:“宋良媛往日往冯良娣宫里走的比较勤,唐掌事可要细细的查。”
唐瑛:……这是连双方阵营的人都点出来了?
其余良媛承徽昭训奉仪及侍候过的宫女都不曾生育,除了其中新晋的张奉仪格外美貌,被随春重点关照了几句之外,别的那些妃嫔们似乎都不值一提,见到唐瑛皆唯唯诺诺,犹如待宰羔羊,也有亲自见识过南齐帝震怒之下仗杀宫人的,早被吓破了胆子,只差反过来向唐瑛行礼了。
唐瑛带着二十几名禁骑司的下属,有宝意及红香晚玉等人走了一遭,她坐在临时腾出来给凤部值守的偏殿里,虚心询问:“诸位可有头绪?”
宝意:“属下听掌事大人的吩咐。”
晚玉:“属下听掌事大人的吩咐。”
红香左右看看,没吱声。
东宫的丧仪由礼部负责,正常举行,每日前来哭灵的官员们都情真意切,禁骑司在南齐帝的秘密授意之下逮人也逮的很利索,听说诏狱都已经塞了好几十名事涉东宫的官员,相比傅大人的战绩,唐瑛带着下属们转悠了好几日,居然连只阿猫阿狗都没抓回去。
唐瑛硬着头皮向傅琛请教:“……排除太子生病之时不能近身照顾的嫔妃们,贴身侍候的宫人已经死了泰半,从太子正妃到良娣等人,都是生育过儿女指望着太子过活的,无论是从时间还是动机,理应都不存在动手的可能,现在怎么办?”
傅大人:“现在的问题不是东宫后院有无动机或者动手的可能性,而是如何平息陛下的怒火。”
“用人命么?”唐瑛亲眼见识过了南齐帝杖杀东宫人的场面,还是有些适应不良。
是否在帝王眼中,别人的命都不值钱?
唐瑛不免想到父兄,以及白城那些牺牲的儿郎,在上位者眼中,他们又算什么?
傅琛深深注视着她,用一句话揭露政治的残酷真相:“唐掌事,有时候良心不重要,真相也不重要。”
“连人命都不重要,这世上还有什么是重要的?”
傅琛轻“嘘”一声:“以后你会知道什么最重要,比如有些人眼中权利最重要,有些人眼中自己的情绪最重要……只要能够左右别人生死且不会被别人轻易左右的时候,你才会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
唐瑛觉得这话有些绕,却也不难理解。
假如她能够轻易决定别人的生死,变的更有权势,也许就能更容易彻查白城之事了。
她转头钻进东宫后院细查,倒也翻出来好几桩陈年旧事,事涉人命,争宠伤害皇嗣,却都与太子无关,索性一股脑儿都抓去内狱给春娘审讯,先把眼前的局面对付过去再说。
整整三个月时间,从年前忙到年后开春,南齐帝就跟得了失心疯似的下令抓人,傅琛跟唐瑛连过年都奔波在抓捕人犯的路上,禁骑司的内狱跟诏狱都塞满了,也等不到秋后问斩,得了南齐帝的旨意先杀了一批官员,再填进去新的人犯。
唐瑛借此机会也打听到了一些旧事,譬如当初借换防的名义调走北境将士,起头的竟然是太子府詹事厉通,附和的正是太子一派的两名兵部官员,当然最后同意换防调兵的乃是南齐帝。
厉通在太子薨逝之后便被拘禁东宫,随后很快便被傅琛收押进禁骑司的诏狱,其妻女进了内狱,落进了春娘的手里。
唐瑛好几次抽空去探望厉通家眷,态度亲和随意,跟厉夫人拉家常,厉通再不能洗脱罪名,她就要跟厉夫人聊成忘年交了。
“厉小姐十七岁的罢?京里这个年纪是不是都出嫁了?”
“这丫头婚妻都订了,婆婆过世还在守孝……大人也差不多到出嫁的年纪了吧,怎的不成婚?”
“夫人是说在下吗?唉我命苦要守孝,再说嫁人这种事情还得看命,许是我命中天煞孤星,这辈子大概要嫁不出去了。”
厉夫人:“唐掌事谦虚了。”她可是听说这位差点就成了二皇子妃。
两人东拉西扯,唐瑛十分佩服厉夫人的心态,还顺便吩咐狱中看守的婆子对厉家母女多多关照。
她出来之时,守门的婆子面色古怪,小声提醒:“方才大人跟厉夫人聊天的时候,傅指挥使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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