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1 / 2)
灰衣男子姓慕,不仅是贤王西席,更是贤王心腹幕僚,为贤王进献了无数良计明谋,多年来颇受贤王重视。今日他却是突然向他要了三十死士。心腹幕僚跟在贤王身边数年,从未开口要过任何嘉奖,今日仅是要三十死士,他断无不给之理。哪晓得给了死士,才知道慕先生竟是带了那三十死士去射杀镇南王世子的贴身婢女。
镇南王是今上也要礼让三分的顾氏家主,镇南王世子又是镇南王与其元配嫡妃唯一的嫡子。便是拉不拢顾氏,可又如何能得罪?得罪了四大世家的顾氏,岂非与那至尊之位无缘?
若非今日出手的是一向办事稳妥又颇得贤王敬重的慕先生,只怕现如今面临慕先生的已经不是一句简单的询问。
慕先生却是不疾不徐:“殿下放宽心,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殿下能早日登基,今日所为自然也不例外,只是事发突然,方才未来得及与殿下商议。”
贤王妃程氏唤道:“慕先生。”
待得慕先生微向贤王妃颔首,贤王妃方才道,“妾身一介妇人许是不懂朝堂之事,可却是晓得那婢女长说不仅是镇南王世子的贴身婢女,更是当年伺候镇南王妃的侍女。镇南王待镇南王妃如何,这些年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先生如何与殿下要了死士冒险去刺杀那长说?没得得罪了镇南王与镇南王世子?妾身思虑过切,若有不敬之处,还望慕先生宽宥。”
慕先生是王爷西席,有许多话王爷不便开口,可却又不能放任不问,便也只能借由她一个妇人之口问出。
慕先生听罢,含笑道:“正是因着那婢女身份特殊,今日某才特意向殿下要了死士假意射杀那婢女。”
他微垂眸,遮掩了眼底的冷芒,“今日某派死士故意射杀长说,以顾氏的势力,不可能查不到殿下身上。”眼见着贤王妃面色唰地变了,他遂道,“某要的正是镇南王与镇南王世子查到殿下身上。太过明显的破绽反而教人不敢相信,更何况殿下又如何是那等愚蠢之人?如此一来,最可能陷害殿下之人是谁?”
“太子?”贤王妃脱口而出。
慕先生笑道:“正是。”
慕先生自贤王府出来时,夜色已深,他站在夜色中静望了许久,眼底是深不见底的玄黑。良久,他低笑一声,消失在贤王府偏门。
贤王府那厢,贤王妃轻蹙黛眉,递给贤王一盏沏好的清茶:“殿下,慕先生......”
贤王眼底浅呷一口清茶,瓷器碰撞的清脆声音悠悠回荡在室内。良久,他搁了瓷盏:“慕先生既是如此说了,那便是十拿九稳之意。”这么些年来,慕先生行事虽无章法,但却从来没有失手之时,“过些日子便是乔老太君寿宴,应当是赏春宴前镇南王唯一会出席的宴席,你且去瞧瞧。”
“那妾身备的寿礼......”贤王妃试探着道。
贤王微眯了眼:“你是本王正妃,这等子小事,你做主便是。”
贤王妃遂喜笑颜开,侧妃林氏便再是与如今炙手可热的乔氏沾亲带故又如何?她才是得殿下重视的元配正妃,能与殿下百年后同寝共衾的贤王嫡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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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归晏回到乔府已是深夜,梳洗完后她便让知香、知杏二人先行退下休息。她静坐在软榻上,目光虚落在窗外那一轮圆月上,今儿发生的事情太多,本该去见的人却未曾见到。
三更已过,月色深浓,她熄了心间杂念,正欲去榻上休憩,却是在转身那一瞬顿住了步伐,拿起了妆奁前那包已是半凉的荔枝糕,眼前也不由得浮现蓝衣少年恣意洒脱的笑。
——“不论我们相交几日,我既视你为朋友,便会待你真诚,你不愿意说的事情,我选择相信你,也尊重你。也许我们之间的关系还不足以相互交托性命,可至少真诚与信任四字还是可以做到。”
她微垂眸,目光落在那包荔枝糕上,信任二字说来容易,可真正相信一个人又该多难,便如当初的顾玄镜。
顾玄镜......
想起那个人,虞归晏掌心下意识地落在微微起伏的心口,可却似乎再也感受不到任何为顾玄镜而存在的起伏。
她不觉恍惚,是什么时候开始竟然连想起他都不会再有任何情绪波动了呢。
也许是昨日里重寻译那一席话;
也许是今日里见到顾玄镜再无其他,只余被发现的惊慌;
也或许是今日蓝衣少年那毫无杂念的一句信任抹灭了过往所有;
都不怎么重要了。
能放下便好。
虞归晏轻轻放下那一包早已冷却的荔枝糕,低柔的声音消散在风中:“谢谢。”
至于谢什么谢谁,她也分不清。
往后十来日,虞归晏又溜出府邸了几次,先是寻了重寻译请他吃了一次客香居,而后购置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宅子,又去寻了闻沉渊几趟。
少年与旁的世家贵公子不同,身上全然没有世家公子的骄纵冷傲,更多的是体贴温暖与干净明朗,仅是与他在一起也会不自觉地放开心怀,
数日的光景里,少年带着她几乎是转遍了整个京城。恣意的张扬里,她心间的沉郁在那疾驰的风中不觉烟消云散,属于顾玄镜的虞归晏也在那几日中埋葬了个干净,余下的虞归晏是只属于她自己的虞归晏。
又是一日光景,转眼便要临到乔老太君寿辰。
原身在人前虽是痴儿,可到底也该备上一份寿礼。不过既然乔老太君并不喜原身这个孙女儿,那她自然也没有必要多费心思去讨她的开心。
虞归晏正琢磨着差人去随意买份寿礼,魏王妃却是已为原身备好了礼物送上了门来,后魏王妃一步来院子的还有齐王世子亲随闻致。
闻致带来的也是一份寿礼,是齐王世子特意替她备下的寿礼。
齐王世子怜惜未婚妻心智有缺,连未婚妻祖母的寿礼都妥帖地为她备下了,也算得上是有心。想起落日余晖中清雅如莲的青衣男子,她“啪”地一声阖上了锦盒,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想随意地嫁给一个并不相识的男子,哪怕这个人是人人称赞的齐王世子。
既然寿礼已备妥帖,那她自是不必再费心,倒是前些时日在素心斋制了一张琴,今日该是取琴之日了。
与顾玄镜在一起八载的岁月中,磨平了她所有的棱角,她也越发习惯弹琴静心,如今虽是放下了过往所有,可爱琴音这个习惯却是无法搁置。左不过是些小习惯,既然放不下,她也没有必要刻意割舍。
今日出门眼见晚了,怕素心斋闭了门,虞归晏未曾浪费时间换男子衣衫,只着了素日里习惯的月牙白长裙,外罩同色曳地幂蓠,遮住了那张高山白雪的面容。
素心斋便如其名,素然静心,位于僻静的深巷中。虽是如此,制琴的琴客却是络绎不绝,原因无他,素心斋云集了大秦最顶流一列的制琴师,旁的制琴馆无一能与之匹敌。
古朴雅致的素心斋二楼雅间中,一只如玉般精致无暇的手揭开了描竹绣金紫砂香炉上的雕花镂空弯盖,又移走云母隔,另一只手执着香箸放入香炉几粒香丸,清雅的竹香立时从那香炉中冉冉而起。
红衣男子覆回香盖:“如何?”
红衣男子询问之人着一袭胜雪白衣,尊贵斐然。闻言,他微睁开那双深如寒潭的墨色凤眸,通身清贵的气度骤变,风雅又危险。
须臾,他的目光定格在那香烟缭缭的香炉之上:“琉栩,十年了,她是不是真的回来了?”他拿出那只香囊,“这只香囊与十年前她惯用的香囊别无二般。”
风间琉栩放下香箸的手微微一顿:“便是她真的回来了,你又待如何?”
又待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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