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1 / 2)
侍从古青从身后追上来,怒冲冲道,“方才大王子那般态度,实在是欺人太甚!当日布汗派二位皇子一同前去平定木戎之乱,殿下率亲卫浴血拼杀,立下汗马功劳,大王子作壁上观,没有出一兵一卒,却坐收渔翁之利,分走一半功勋!如今也好意思在大齐皇帝和臣子面前狂言‘功勋皆是其一人所得’,实在是卑鄙无耻!”
律琰皱眉,“古青,慎言,大王子也是你可以随意议论的么?这里四处都是耳目,你还嫌咱们塔尔特部落不够乱吗。”
古青忍不住道,“属下是怕大齐皇帝听信了大王子谎话,说服布汗立其为王储,到那时殿下岂非岌岌可危”
律琰张口打断,“王兄是嫡出,又是长子,理应继承大汗之位。我身为庶子,幸得父汗一直信任宠爱,今日才能和王兄比肩而立。母亲常说,人生而在世,贵在知足常乐,休要欲壑难填。我又怎能一味贪恋本不属于自己的王储之位?”
古青忧心忡忡道,“殿下!可大王子他好乱乐祸,恣行凶忒,睚眦喜功,不得民心,并非良君之选!也正是因为这点,那些老臣们才一直拥簇殿下,希望殿下成为我塔尔特之储君!”
“好与不好,是不是良君人选,应由父王决断,并非你我可以断言。”
律琰闭了闭眼,沉声道,“这十年来的勾心斗角,几乎消磨殆尽兄弟之情——古青,我已经受够了,以后,王储之位何去何从,便听父汗的意思罢。”
将近十年的立储之争,塔尔特内部各氏族相互打压,暗流涌动。已经严重影响内部和谐和民众安稳。律琰爱民如子,不忍民众受王储之争所累,心中早就愧疚难言。
律琰生来便是这般淡然性子,和狼子野心的布汗一点不像,若不是律琰和布汗长相得十分相似,又骁勇善战,英勇无匹,古青恐怕要怀疑他是不是布汗的亲生儿子!
主仆二人想谈不欢,显然无法劝服彼此,古青愁眉苦脸,正欲上前再劝,不料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争执之声。
“让开!本郡主要求见布汗!”
“郡主,公主,布汗正在御帐中和皇上议事,擅闯御帐乃是死罪!”
“放肆!在本公主面前,也敢提死罪二字!统统起开!”
怀敏郡主和德平公主显然是铁了心要闯过守卫,兵吏们顾忌着二位贵人金枝玉叶,不敢动手阻拦,更不敢放人入内,真真是为难至极。
律琰抬眼望去,正看见一身碧色裙衫的怀敏郡主,二话不说,当即提步走了过去。
古青看见律琰的举动,本就焦灼如焚的心情更添了一把柴火——塔尔塔那么多妖娆女子,律琰看都不看一眼,偏偏对大齐的郡主这般的魂不守舍!若是旁的女子也罢了,却偏偏是勇毅王府的郡主!
古青很铁不成刚的叹了口气,一边想着如何劝律琰收回不该有的心思,一边飞快地跟了了过去。
守卫的兵吏纷纷立缨行礼,“见过二殿下。”
律琰草草点头,望向那清丽的女子,一脸担忧,关怀至极,“郡主来此,所谓何事?”
他的瞳孔如棕色琥珀,和大齐人的黑色眼瞳不同,却透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诚挚认真。
他身量很高,她要微微仰头,才能与他四目相对。
几乎是一瞬间,怀敏郡主决定信任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塔尔特王子——冥冥之中,不需要任何理由,便觉得他定会帮她。
☆、第99章塞上宴曲(五)
大帐之中, 四名塔尔特兵吏跪于下首,七嘴八舌地用塔尔特语说了许久。
塔尔特虽马肥兵壮,却不如大齐国力强盛, 塔尔特人中,只有地位较高的贵族们会从小研习大齐之语,普通民众和下等兵吏通晓大齐之语的实在凤毛麟角。
帐中众人皆听不懂这几个塔尔特兵吏叽里咕噜说的什么,纷纷望向上首的庶王子律琰。
方才, 燕妈妈禀报了御膳营帐外驻守的塔尔特兵吏们语言不通的事情,众人皆是心急如焚, 眼看着就要揭开幕后下毒之人的面纱, 事情却陷入了难解的僵局, 众人千思万想,难以寻觅到破局之法, 怀敏郡主心中内疚难当, 和德平公主冲动出帐而去,本想硬闯御帐, 求得布汗首领的帮助,没想到竟是在御帐外偶遇了庶王子律琰。
律琰听二人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当即便点了头, 答应愿意倾囊相助, 为此事略尽绵薄之力。
因着律琰的生母是大齐女子,自小便十分精通两国之语。等下首的兵吏说完, 律琰神色凝重, 略顿了顿, 才沉声用大齐语道,“这几名兵吏上午在御膳营帐外戍守之时,的确曾目击过形迹可疑之人——约莫是巳时一刻,有位御厨出了营帐,和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妇在角落里密谈许久,末了,那位老妇拿出一只纸包递与御厨,两人窃窃私语,目光躲闪,似乎达成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
上午那盘被下了毒的点心,是余妈妈亲自带着点心方子去御厨营帐中,叫两位御厨经手烤制出来的,从点心出炉到呈到柳侧妃面前,都是余妈妈亲力亲为,没有经过别的丫鬟婆子的手。
余妈妈是薛亭晚的心腹妈妈,打小看着薛亭晚长大,自然不可能被人收买,刻意陷害自家姑娘。既然余妈妈没有嫌疑,如今点心出了事,总归是和做点心的御厨有关。
方才怀敏郡主和德平公主出帐的时候,薛亭晚便料到了这点,当即叫燕妈妈带人将那两名御厨捆了来,在帐外候着,一是防止幕后之人杀人灭口,销毁人证。二是确保二位御厨随叫随到,以备不时之需。
宛老太太闻言,当即冷哼一声,“阿晚猜的果然不错。燕妈妈,快快将那两名御厨押上来!叫这几名兵吏亲眼指认一番!”
那两个御厨已经听说了糕点差点闹出人命的事情,此时被押着进帐,皆是战战兢兢,伏地不敢抬头。
那四个塔尔特兵吏交头接耳了片刻,指着其中一位御厨叽里咕噜说了一番。
那御厨名为张阜,京城人士,在御膳房当值五年,平日里没少顺手牵羊,是个贪财好利的市侩之徒。今日一早,余妈妈带着点心方子来到御膳营帐,吩咐两位御厨制出薛亭晚要用的点心,那张御厨前脚应承了余妈妈,后脚便和薛楼月的心腹婆子在帐外密谋,收下黄金五十两,行下毒之事,可谓是胆大包天。
张御厨见自己被塔尔特人认了出来,忙伏地磕头,哭求道,“贵人明鉴!那婆子说,那碟点心是要拿给柳侧妃吃的!只是要给侧妃下毒!并没有说县主和郡主也会用这糕点!没想到那杀千刀的婆子是在诓骗小人呐!小人就算浑身是胆,也万万不敢连带县主和郡主一同谋害!望贵人们开恩!望贵人们开恩!”
张御厨之所以有恃无恐,答应往糕点里下毒,一是想着小小侧妃,怎么能拗的过王妃的大腿?这等高门的后宅争斗多了去了,他下了毒,拿了钱,自然可以独善其身,全身而退。二则,那守卫在营帐外的塔尔特兵吏不通大齐之语,就算和那婆子高声交谈,塔尔特人也听不懂他们密谋的什么——然而万万没想到,怀敏郡主和德平公主竟是寻来了塔尔特的庶王子相助,而这位庶王子,竟是如此精通大齐之语!
身为御厨,与人勾结,下毒谋害,当诛九族。思及此,张御厨已经是汗毛倒竖,胆战心惊,伏地瑟瑟发抖不止,
宛老太太吃过的盐比在场小辈儿们吃过的饭都多,见御厨那抖若筛糠的模样,知道他的心防已经崩溃,当即威吓道,“事已至此,指使你下毒的婆子是何人,还不快快交代清楚?难道还要等律琰王子派这几个兵吏去满营地的搜人,一一指认出那婆子不成!?”
薛亭晚冷冷看向下首跪着的人,“张御厨,你可想好了,若是你此时不交代清楚,来日那同谋的婆子反咬一口,把下毒的责任都推到你一人身上,你可真是有理都说不清了!”
律琰闻言,知道宛老太太和薛亭晚是有意恐吓逼问这位御厨,也作势道,“你们四人即刻去营地中搜人,莫要放过每一个角落!”
帐中,天潢贵胄的贵人满座,你一言我一语,早已经把那御厨吓得魂飞魄散,惊恐万状。心中悔不当初,抬手自扇了几个耳光,伏地不住地磕着响头,将薛楼月的心腹婆子如何指使他下毒之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那勇毅王妃身边的妈妈拿五十金贿赂了小人,叫小人在糕点中下了大剂量的凉药小人为了蝇头小利,犯下如此滔天罪行,实在是悔不当初!小的愿意指认那婆子,和她当面对峙!只求贵人们开恩!小的上有老下有小,满门十二口性命,不能断送在小的一人手中哇!”
凉药,乃是禁廷中常见的落胎之毒,此毒中含有大量麝香,若是大量服用,孕妇吃了,见红落胎,未怀孕的女子吃了,则会导致终身不孕。
薛亭晚紧握着椅子扶手,脸上惊怒不定。
薛楼月心如蛇蝎,作恶多端,先前下霜花草之毒毒害薛亭晚,宛老太太本欲把她乱棍打死,不料献庆帝的圣旨突然而至,赐婚于勇毅小王爷怀敬,将其从乱棍之下救出,算是勉强饶她一命。没想到,她竟是屡教不改,执迷不悟,一错再错。
听了御厨这番坦白,知道幕后指使之人是薛楼月,宛老太太已经气得浑身发抖,连手中龙头拐杖几乎都握不住。宛氏听了,也怒意上头,几欲昏厥。
薛亭晚见状,强压下心头之火,勉强安慰了一番宛老太太和宛氏,忙叫费妈妈将宛老太太和宛氏搀扶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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