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1 / 2)
他简直想拔了自己的舌头。
荥阳郡王秦玉昭今年二十有九,其父乃先帝的同母兄弟,论亲缘算是秦煜阳的堂弟、秦景阳的堂兄。他的封地在大周最南端的宁郡,因为与南梁接壤,所以也协助着当地郡守与驻军,负责起有关边防的诸项事务,是大周为数不多的拥有实权的王爷之一。
秦景阳与秦玉昭的相识始于当年签订会川之盟的那段时间。两人先前并没有见过对方,只是遥遥听说过彼此的名字;双方之间也没有利益、立场、观念上的冲突,甚至可以说是一直都站在同一边的。平素都堪称冷静理智的两个人为什么会相看两相厌,见面必争吵,一直是令知情者们都百思不得其解的一件怪事,或许真的只能简单归结于“气场不和”四字。
当然,对于自己小姨子三年不见、里面的芯已经换成了自己最看不顺眼的人这件事,秦玉昭是丝毫不知情的。所以哪怕秦景阳的表情略有些扭曲,他也没有太过在意,笑吟吟道:“潇儿和棠儿一路坐马车累得睡着了,到了府上还没醒,让嬷嬷先带去暮雪斋了,下午才会过来。”
他说的便是楚汐音所生的一对龙凤胎,世子秦云潇与县主秦云棠。秦景阳也不知该如何答话,只得嗯嗯地应了一声。恍然想起之前楚敬宗说的是他们五日后才回到,如今却提前了一天,于是问道:“你们怎么早来了?”
秦玉昭与楚汐音闻言对视一眼。前者叹了口气,神情稍稍严肃下来:“其实,我们是先行赶过来向圣上报讯的。南梁派来了一队使臣,只怕再有十日,便要抵达京师了。”
南梁使臣?
秦景阳一惊。从南梁都城德钦到北周京师,中间足有两个半月的脚程,这么说使臣队伍是从年前便朝着这里出发了。按照常理来说,若是向别国派遣使者团,在出发前至少都要提前三个月通知对方,可南梁却不声不响地便行动了,直到仅剩了不到十日的时间,秦玉昭夫妇匆忙赶来,北周朝廷才后知后觉地知晓。如此反常的行动,那位南梁的国主又在计划着些什么?
不过……等等,这倒是个天赐的良机!两国邦交乃重中之重,况且以北周和南梁之间微妙关系,更不可等闲视之,必须万分谨慎地对待。为了这件事,令其他所有的事情让路都是值得的——自然,纳征之礼也包括在内。
况且先前还出了秦怀阳的那档子事,主犯虽死余波犹存,只要自己把话说得危言耸听点,说不定就可以达到推迟仪式的目的了。想到这儿,秦景阳顿觉豁然开朗,精神大振。就算秦玉昭依旧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看在他带来这个好消息的份上,襄王殿下也十分大度地决定,短时间内可以考虑对他和颜悦色一些。
虽然秦景阳还想再询问更多有关南梁使臣的内情,但他也明白此时自己的身份并不适合探听过多的朝政大事,只得暂且忍下。秦玉昭显然也只是顺着他的提问答了这么一句,并没有想要多说的意思,转而道:“今日下午,我便去襄王府走一趟,去和……”他的脸微微扭曲了一下,“摄政王就此事打声招呼,然后在去皇宫面见圣上。”
秦景阳闻言,灵机一动,忙道:“恰好,我前几日认识了襄王府的苏姑娘,与她十分投缘,彼此引为知己。既然……姐夫要去王府,可否帮我带一张字笺给她?”
秦玉昭不疑有他,颔首道:“当然。”
三人又说了会儿闲话,主院那边便来了下人,请郡王夫妇前去用午饭。从前的楚清音就不继母与妹妹们共坐一桌,秦景阳更不可能去给自己添堵,因此从来都是自己在拈花楼独自吃饭的。楚汐音看了看妹妹,向丈夫说道:“我要在这儿陪阿清一起吃,你便带着两个孩子去吧,记得和父亲说一声。”
“好。”秦玉昭点头离去。
这要求合情合理,楚敬宗就算不太乐意也不能说什么,秦景阳更是无可无不可。于是便引着楚汐音一路进了拈花楼,在桌前坐下。映玉带着揽月临星将饭菜一样样送上来,楚汐音打量了两个陌生面孔一眼,问道:“原来不是有另外一个丫鬟么?怎么换人了?”
“你说珠凝?死了。”秦景阳夹了个狮子头放进碗里,一口咬掉小半个,轻描淡写地说。
“死了?”楚汐音大惊,“怎么死的?”
这种敏感话题显然不是下人们适合在场的,映玉如今也锻炼出来了些眼色,早已带着揽月和临星悄悄退下。秦景阳也不隐瞒,一五一十按照事实说了,楚汐音听得火冒三丈,拍案而起恨声道:“欺人太甚!”说着便要向外走去,“如此目无长辈的妹妹,我这个做大姐的倒是要好好见识一番!”
秦景阳眼疾手快地扯住她:“事情都过去了,我已答应就此揭过,楚沅音也受了不轻的教训,你还去算什么帐?别再平白给庄氏添了话柄。你三年才回来一次,犯不着因为这些事置气。左右我如今是准太子妃,连父亲都要让我一分,她们不敢把我怎么样的。”
事情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秦景阳心情大好之下,甚至拿自己开了个小玩笑。不料楚汐音刚刚坐下,听了这句话却是瞬间红了眼眶,看着她重重叹了一声:“皇宫本来就是吃人窟,皇后那位置看上去风光,可是你看那历代的后宫之主,哪一个曾经快活过?襄王这媒,拉得真是太造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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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萌萌哒~姐夫也萌萌哒!
下一章楚二终于可以主场了~
☆、前有狼后有虎
如果在半个月之前,有人对秦景阳说,你指的这桩婚事简直是在作孽,襄王殿下或许只会高冷地瞥对方一眼,一笑而过;但是现在听见楚汐音这么说,他却觉得百感交集,深以为然。
自作孽,不可活,古人诚不欺我。
当然,这种感想是不能表露在外面的。因此秦景阳只是低下头,发泄般地狠狠咬了一大口狮子头,在咀嚼的间歇咕哝了一句:“隔墙有耳,慎言。”
楚汐音再次叹了口气:“也罢,皇命难违,既然天家选中了你,咱们也只得认命。往好了想,起码你地位在这儿,将来是皇后,再之后又会做太后,总归无人敢惹,无人敢欺。楚家再如何,也毕竟是你的娘家,关键时刻父亲还是会帮你撑腰的。”说着又对秦景阳笑笑,“你从前哪儿都好,就是性子太绵软了些。这次虽然经了一难,好歹小脑瓜总算开窍,知道得硬气起来了。姐姐远在边关,几年才能回来一次,你能照顾好自己,我也算放心了。此番回来参加你的纳征之礼,等四年后正式过门,我一定也会回来,看着你风光大嫁。”
只可惜,不但这次的纳征礼你看不到,将来的过门也是够呛了。至于风光大嫁……要是楚清音真的嫁给本王,不是人人大骂就谢天谢地了。秦景阳低头吃饭,心中默默想。
秦玉昭中午陪丈人吃了顿饭,之后便将两个孩子送到了拈花楼。小聊了几句,他便带着秦景阳写的字笺前往摄政王府。
虽然襄王如今已经一切行动如常,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在不到半个月之前还是一个因为失血过多而濒死的重伤员。皇帝毕竟对这个弟弟还是有几分体恤的,因此就算要他回来接班,也特许他只在上午去官署便可,下午可以直接回到王府歇息。这让楚清音稍微松了口气,想要完全胜任秦景阳的工作,她显然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如今单单是保证自己不会在旁人面前露馅,就已经要耗费掉她六成以上的精力了。
秦玉昭来时,楚清音正在听程徽介绍有关戍边驻军定期换防的信息。听说荥阳郡王驾到,两人都有些意外,旋即便很快意识到,秦景阳应该是已经与他见过面了。
“我需要对他态度很差吗?”楚清音问。
程徽无奈地笑笑:“这倒不必勉强。不过……郡王对你的态度也不会很好就是了。”
说话间秦玉昭已经来了。程徽上前见礼,两人正常地简短寒暄几句,秦玉昭甚至亲切慰问了长史的病情。看上去似乎一切都很正常,可是当男人将目光投向楚清音时,瞬间就换上了一副嫌弃的表情,懒洋洋地拱手道:“襄王,别来无恙。”
画风突变啊你!
楚清音刚要开口让他落座,此君却已自来熟地从旁边搬来个胡凳坐下,将她从上到下细致打量了一番后道:“话虽如此,我也知道王爷是一点都不‘无恙’的。但至少现在还能说话能喘气,也没缺胳膊少腿的,就别再计较这么多了吧。”
听听这久别重逢后打招呼的口吻,简直什么仇什么怨。楚清音腹诽了一句,板起脸来道:“本王事务繁忙,可没空听你废话。有事快说,没事就别在这儿碍眼!”
“有事,当然有事,还是大事。”秦玉昭道,“南梁使臣要来了,十日之内抵达京师,算不算大事?”
楚清音吃了一惊:“南梁使臣?怎么回事,赶快详细说来!”
都是公私分明的人,涉及正事,秦玉昭自然不可能再和她打无意义的口水仗。虽然仍是臭着一张脸,却也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部信息仔细叙述了一遍。
当年孟煦与秦景阳在会川立下了南梁北周停战通商的友好盟约,从此这里便成了两国之间带有官方性质的交流点。会川县在秦玉昭的封地之内,因此每次南梁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也算是最先知情的那一小拨人。然而这次,直到他离开宁郡,带着妻儿北上进京,行至途中时,才终于被从封地赶来的下属快马追上,并且汇报了南梁使臣团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两国边境、请求进入北周的消息。
使臣团带着国主孟煦亲笔所写的文书,一切手续齐备,边关守将没有任何理由拒绝对方入关,只得放行。使臣团一路走得很急,明明比秦玉昭晚了将近二十天才从边关出发,两者之间的距离却是在缓慢而持续地缩短;无奈之下,秦玉昭只得选择加紧脚程,争取早一日到达京师,提醒朝廷做好准备。
就算楚清音对外交完全是个门外汉,也知道这种状况肯定算不得正常,绝对是有什么猫腻在里面。不过同时她也想到了一件事——既然南梁来者不善的话,那么是不是就可以借故请皇帝推延纳征之礼了?
她正在走神,那边秦玉昭已经站起身来道:“我只是先来同你说一声,让你对此事好有个准备。接下来还要去皇宫面圣,就不多留了。”说着从袖中抽出一张字笺,“这是楚二姑娘给苏姑娘的字笺,你就转交一下吧。”
秦景阳的字条?程徽与楚清音对视一眼,程徽走过去接了。秦玉昭将字笺递出手去,也不说告辞,便径自离开了。
楚清音也无暇去在意这些小节,见他走了,顿时难掩兴奋神色,低声道:“长史,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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